檀清酒看著沈子驕的模樣,心裡卻在暗自想著,沈子驕雖然已經知道,沈瀟並不是他的父親,卻仍舊還是想要找借口進去見一面。
他應該是想要看看沈瀟,順便看看,現在沈瀟對他的態度吧?
那……星祈和星佑呢?
星祈和星佑從小到大,就沒有父親。
甚至每次檀清酒撒謊說他們的父親早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星祈和星佑也都十分配合。
可是他們心裡,會不會,也是渴望有個父親的呢?
是不是他們不提,隻是因為不想要惹她傷心呢?
檀清酒睫毛微微顫瞭顫,之前她還可以對他們說,他們的父親已經去世瞭。
可是現在她已經知道瞭,沈應絕,就是他們爹爹。
而且,不隻是她知道瞭,星祈也知道瞭。
星祈知道瞭沈應絕是他爹爹的事情,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反應,甚至十分配合她和沈應絕唱戲,可是他心裡,真的就不在乎嗎?
檀清酒皺瞭皺眉,她是不是有點,太自私瞭?
就因為自己記著沈應絕六年前對她見死不救的事情,就因為想要算計沈應絕,所以就將這件事情隱瞞瞭下來,不讓他們父子相認。
“快走啊。”沈子驕皺著眉頭看著仍舊坐在車上的檀清酒,眉頭皺瞭皺,壓低瞭聲音催促著:“位置都已經定好瞭,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呢?趕緊走啊。”
檀清酒被打斷瞭思緒,隻滿臉無奈地看向沈子驕,笑瞭起來:“好好好,走走走。”
檀清酒跟著沈子驕一同下瞭馬車進瞭那戲園子。
戲已經開場,今日唱的是霸王別姬。
園子裡是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檀清酒目光一掃,將戲園子裡的情況大致掃瞭一遍。
一樓是大堂,大堂中擺放著許多桌子,已經坐滿瞭人。
但是並沒有沈瀟。
檀清酒倒也並不意外,不管是沈瀟還是沈應絕,以他們的身份,都應該是在雅間裡的。
青黛已經準備好瞭雅間,快步走到門口接檀清酒,檀清酒跟著青黛一同繞到側面,準備上樓。
隻是剛剛踏上木頭做的樓梯,檀清酒就感覺一道目光落在瞭自己身上。
檀清酒身子一頓,轉過頭朝著樓上看瞭一眼,就看見樓上的一處雅間中,露出瞭沈瀟那張臉。
不對,是沈應絕。
雖然兩人隻是這麼遠遠看瞭一眼,可就是這麼一眼,檀清酒就確定瞭,是沈應絕。
檀清酒瞇瞭瞇眼,沈應絕的對面,還有人。
且似乎不止一人,隻是沈應絕正對著檀清酒,他對面的人背對著檀清酒,檀清酒沒有看到臉,也沒有辦法辨認出來,沈應絕對面的人,究竟是誰。
檀清酒收回目光,帶著沈子驕上瞭樓,心裡卻在暗自想著。
沈應絕以沈瀟的身份出來聽戲,暗地裡,卻應該是在見自己的人,暗中佈置的吧?
進瞭雅間,小二送來瞭點心茶水,兩人落座,沈子驕坐到瞭欄桿邊,目光看向外面,四處張望著,唯獨沒有看樓下戲臺子。
“找誰?”檀清酒瞇瞭瞇眼。
沈子驕收回目光,隻淡淡地看瞭檀清酒一眼,輕輕抿瞭抿唇,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是定王世子呢,肯定是有雅間的,你這樣找肯定是找不見的。”
沈子驕沒有理會檀清酒,仍舊十分執著地在外面搜尋著。
檀清酒倒也不阻止,隻慢條斯理地檢查瞭一遍茶水點心,隨手拿瞭一塊佛手卷吃著。
過瞭好一會兒,沈子驕似乎終於將外面的人都仔仔細細看過一遍,確定沒有沈瀟,神情一下子就低落瞭下來,隻轉過頭默不作聲地看著桌子上的茶水。
檀清酒挑瞭挑眉:“你先前都是說瞭,他在世子府的時候對你也算不得好,而且之前你去找過他,他也沒有理會你。現在更是明明白白的,他並非是你的爹爹。你還找他做什麼?難道就不怕他奚落你?”
沈子驕臉漲得通紅,隻微微仰起頭:“他才不會呢?”
“他雖然沒個正形,可是卻也是世子,禮儀教養還是有的。之前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陪我一起玩兒呢。”
“而且……雖然那時候他不怎麼理我,但是好歹,我也還是有爹爹的。現在……”
沈子驕看瞭檀清酒一眼,隻抿瞭抿唇:“現在我沒有爹爹瞭。”
前世在現代的時候,檀清酒就沒有爸爸。
這一世,她讀取瞭原身的記憶,原身雖然是有爹的,可是檀允那個爹,有不如沒有。
所以他對沈子驕這樣的表現,顯得有些不太瞭解。
“有什麼不一樣嗎?”
沈子驕以為檀清酒是在諷刺他,隻是一抬頭,看見檀清酒的神情模樣,卻又似乎看不到諷刺,就好似,檀清酒真的隻是有些好奇而已。
沈子驕剛剛憋起來的氣一下子就泄瞭下去,隻沉默瞭一會兒,才老老實實地回答著:“當然是不一樣的。”
“雖然以前沈瀟也不怎麼搭理我,可是他是我爹爹,我知道他是我爹爹,心裡就會有安全感,就感覺,我好像是有傢的。”
“可是現在沒有瞭,我就感覺自己像是一棵浮萍一樣,到處飄啊飄的,就沒有安全感。”
檀清酒瞇瞭瞇眼:“可是你不是還有我嗎?我是你親娘啊。”
沈子驕哼笑瞭一聲:“是啊,我是還有你,可是你現在自己都還是住在端王府的呢。而且端王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啊?”
“你和檀允的關系又不好,萬一到時候端王府容不下你瞭,你隻能離開端王府,到時候檀允肯定理都不理你,那我還不是得跟著你到處流浪啊?”
檀清酒聽著沈子驕振振有詞的話,一下子有些明白瞭。
前世的時候,她父親雖然早逝,可是在那個時代,她母親也完完全全可以撐起一片天,她母親有能力,有世傢支持,也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她沒覺得有什麼。
可是同樣的情況,放到這個世道,這個時代,卻是不一樣的。
在這裡,女子以夫為天。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旦女子被休,是會被人笑話的。
倒也並非沈子驕覺得自己是浮萍,真正的浮萍,是這個時代下的女人,是眾人眼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