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讓她埋著頭,仿佛生怕掉下去,那一副膽小的模樣令席沉暮笑出瞭聲。
林慕清頭頂響起他平靜無波的聲音。
“下來走?一天一夜都回不去。”
席沉暮與她同騎一馬,看似平靜的不含欲念,肌肉卻慢慢緊繃起來,大腿外側的摩擦總能讓人分心。
林慕清感受到,還聽到系統說好感度升瞭十。
直到回到城墻外。
有王府的人接應,他們坐進馬車才進城。
在馬車裡,終於沒有親密地挨著瞭。
林慕清右手臂不小心撞到馬車,疼的她冒眼淚花,“嘶”瞭一聲。
席沉暮抬起頭,“撞哪瞭?”
她才輕輕碰瞭碰馬車內的木板,已經疼的發麻,那種腫痛不像現在撞到,有可能是暈過去時被丟到馬車運到郊外時弄到的傷口。
“沒事。”此刻她的手臂呈上抬的姿勢,寬松的衣袖內的小臂還能看見有些紅腫。
見她微蹙眉,席沉暮遲疑半晌,緩慢說:“把衣袖撩起來。”
林慕清眨眨眼,撩起衣袖,隻見右手從上臂到小臂都紅腫一片。
已經有淤青瞭。
席沉暮從馬車的藥箱內拿瞭一盒降香制的藥膏出來,用指尖點瞭些,塗瞭上去,一切看起來都好像無比自然。
隻是單純上個藥。
男人認真的眉眼低垂,嚴肅的朝服,平靜的臉色,雖然有點點肢體接觸,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曖昧。
“嘶,好疼。”她此刻的嗓音格外軟噥,眼眸含有水汽。
席沉暮抬眸近距離看她一眼又低下頭,喉嚨輕滾,語調平靜:“忍著。”
上手的動作卻輕瞭很多。
她露出整條肌膚光滑的右臂,那塊紅腫,礙眼極瞭。
藥膏塗抹上去之後,藥味飄出。
馬車內安靜的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王爺為什麼要對小女這麼好呢?”林慕清輕輕說瞭一句,驀地與他深邃的眸光對上。
席沉暮換瞭個坐姿,離遠瞭些,又給她塗藥,靜默許久,抬眸看她。
那一眼平靜無波,仿佛對她隻是憐惜,林慕清知道他想說什麼瞭。
“你受本王連累,本王補償你,僅此而已。”
後半句話不知道是在警示誰不要越界。
林慕清低頭,所以他的意思是讓她不要想太多?
有七十好感度還嘴硬?不是別扭,就是悶騷吧。
可能還顧忌她的身份……
林慕清笑瞭笑,眸含星光,似乎還松瞭口氣,“王爺是除姨娘以外第二個對小女這麼好的人,就像……就像我的親人,僅此而已,王爺也不要誤會。”
席沉暮低垂眉眸,靜靜塗藥,“嗯”瞭聲,心裡蔓延瞭一絲奇怪的情緒。
誤會什麼?
誤會她對他……
他蜷瞭下手指,心臟有些酥酥麻麻的。
其實還有一句話,在這兩個多月裡,每逢深夜,總會冒出來,但他在此情此景,他不宜說出來。
指節上的藥膏卻被拿走瞭。
林慕清溫柔地說:“還是我自己來吧,王爺騎馬也很累瞭。”
席沉暮看著她的動作,和她也坐開一些的動作。
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倏地把他們隔開瞭。
兩人一時無言。
狹窄的空間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席沉暮餘光忍不住看她,低垂著頭,濃密卷翹的眼睫輕眨,墨發披肩很乖,靜靜地塗藥,那張臉卻沒瞭開始時的靈動和在她懷中的松弛。
黑眉不禁淺淺蹙起。
林慕清發現這個藥和金瘡藥差不多,但味道聞著不是,抹上去就不疼瞭。
“王爺這個是什麼藥?”她也學著他的平靜。
席沉暮神色微斂,將她的情緒盡收眼底,眸光靜謐幽深,“降香制的,活血止痛效果很好,這瓶你帶回去吧。”
“謝謝王爺。”
下馬車前,席沉暮突然說瞭句:“你手受傷,今晚和明後天都不用做飯瞭。”
“好。”
林慕清下馬車後,就獨自回瞭院子裡。
明明都很正常。
但是,那一晚席沉暮回到房裡,很困,卻又睡不著。
閉上眼,腦海裡都是一個時而活潑時而溫柔的少女。
有雨幕中的初遇。
有她在花園裡摘花被他撞見,最後說想做鮮花餅給他吃。
有她獲得月錢時亮晶晶的雙眼望著他的場景。
有前天晚上在西廂房附近看見她在窗臺下努力寫字的寧靜認真的畫面。
最後被今日的畫面所取代,黑暗的小木屋內,少女被蒙著眼,捂著唇,脆弱又安靜地躺著。
往日隻會偶爾出現,現在卻是揮之不去。
明明他是想把她留在身邊的,怎麼今日就說錯話瞭。
可能是她先說瞭一句誤會……
她為入宮當替身的身份心有顧慮,本王不是應該要理解她的處境麼?
最後席沉暮不知是如何進入夢鄉。
也不知是如何在夢中遇見瞭那個在心中第一面就覺得特殊的少女。
……
翌日清晨。
林慕清依舊等許老和許木瑩父女來為她教學,讀書寫字,許老一步步給她規劃地很好。
她能看一遍把內容記住,甚至模仿書中的字寫出來,這一點本來就讓許老很驚喜。
才學瞭幾天,她在許老眼中已經學會瞭一百個字的寫法,甚至讀法。
許木瑩看見筆墨用的快,有些不贊成地說:“晚上還是要早點休息,勞逸結合,寫字不是一朝一夕能立刻練成的。”
席沉暮正巧走到林慕清學習的偏院。
“許老師,我隻是想為王爺……”她脫口而出的話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於是改瞭話語:“我的人生第一次接觸如此豐富多彩的生活,而不是困在一方小院裡,隻等著日落日出。”
“不知王爺顧瞭兩位多久,但顯然靠我根本不可能請到兩位老師。”
“我怕遲一天,又少學一天學識瞭。”
許老本就惜才,趕緊勸慰,“你天賦好,是老夫帶過學的最快的學生,旁人總說啟蒙在小時候,但你也不晚。”
如果是男兒,有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加領悟能力,和勤奮,參加科舉就更好瞭,許老心中惋惜,就像惋惜自己女兒的才學一般。
許木瑩欣賞著她寫的字:“不著急,我閑的很,慢慢教,等一月後,我兒子考完殿試,天天來這都行。”
“謝謝,我一定努力學。”林慕清打好瞭勤學的基礎,就算學的快瞭,別人也隻會以為是她背後努力學瞭。
席沉暮聽完這些話,停下的腳步又抬起,他隻是路過。
來到王府門口。
雲欽在馬車邊等他,“啟稟王爺,太子在東宮等您。”
“嗯。”他彎腰坐進馬車。
狹小的空間裡還有昨日的藥味,時時刻刻地在提醒他昨日發生的事情。
即使已經做瞭一個長夢,仿佛渡過瞭很多時間,還是將他拉回瞭現實。
一路上他都有些心緒煩悶。
直到他進入東宮。
太子席燕穿著金絲朝服,四爪蟒的紋樣在寶石的鑲嵌下特別明顯。
這是警告和示威。
“皇叔,這段時間就麻煩您瞭,等侄子身體好些,皇叔就能輕松些瞭。”
席沉暮背著光走進來,一身穩重冷然的氣度,是太子年輕的桀驁比不上的。
他一言一語都充滿瞭關懷,“本王今日來,是想看看你恢復得如何。”
“畢竟洛陽曾與本王說,解毒丹要吃對時辰,方能把毒逼出,要是吃不對,那便是藥石無醫。”
太子本來遊刃有餘的神色完全冷瞭下來,陰沉沉的眼神仿佛摻瞭毒。
他猛地站起來,咳嗽兩聲,蒼白著一張臉,“席沉暮!”
“叫皇叔,看來病情確實加重瞭,連尊長都忘瞭。”
席沉暮笑的溫潤如玉,“本王原是打算等洛陽來問清楚再給你服用,可惜,太子把本王一片好心辜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