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醫院三樓。
這是一個看起來敦厚老實的男人,個頭不高,也就一七五左右,但身板壯實,一看就力氣挺大,常年幹慣瞭體力活兒,大約三十來歲。
此刻男人一言不發地坐在病床邊,緊緊地抿著一張厚嘴唇,但那神色裡泄露出幾分陰鷙來。
這人正是徐建波。
“建波……咱娘他們可咋整?”一個女人坐在徐建波的病床邊,這人叫高彩鈴,是徐建波的媳婦。
之前徐母帶人找宋傢麻煩時,她也跟著過去瞭,但她沒動手,也算因此逃過一劫。
宋傢那個小不點兒就跟吃瞭大力丸似的,一拳一個,叫人骨斷筋折,不過徐母等人的傷勢並不算嚴重,骨頭已經重新接好瞭,類似脫臼,
隻不過短時間內肯定還是得疼上一疼的,另外就是因為之前在宋震華的病房外鬧事,如今徐母等人已經被派出所那邊以尋釁鬥毆的罪名看押拘留瞭。
高彩鈴一臉苦澀,當看向徐建波時,她眼神裡帶上幾分恐懼之色,主要是因為……
徐建波這傷,真是太重瞭,整張臉都毀瞭,大片猙獰的傷口,又青青紫紫的,哪怕上瞭藥,貼著白紗佈,但那樣的傷勢看起來依然很嚇人。
徐建波:“……”
他沉默著沒吭聲,隻是,他不禁回想起昨日山崩時發生的事情,怎麼就那麼巧?
他當時收瞭別人的錢,一狠心,就決定幹瞭這件事兒。
提前選好瞭地方,特地支開運輸隊的其他人,為瞭防止宋震華逃跑而打斷瞭宋震華兩條腿,
本來刀都已經架在宋震華脖子上瞭,結果轟隆一聲,山崩發生。
他永遠也忘不瞭宋震華當時一臉錯愕,接著啼笑皆非,好似在諷刺什麼,又好似在幸災樂禍一樣的眼神。
那些石頭很是邪門兒,明明他跟宋震華站在一起,可那些碎石逮著他一頓砸,宋震華卻毫發無傷。宋震華身上那些傷全是徐建波幹的,跟山崩沒任何關系。
徐建波長籲口氣:“你等會兒給咱表舅打個電話,兩傢好歹是親戚,咱娘他們被人逮瞭,得讓表舅幫著走走關系。”
徐傢表舅是個城裡人,早二三十年就進城發展瞭,如今住在荔城那邊,貌似是個領導幹部。
荔城哪怕比不上省城江寧市,但跟江寧緊挨著,也出瞭不少人才,近幾年發展的越發不錯。
高彩鈴一陣猶豫,心說兩傢哪怕是親戚,但八百年不聯系,就算打瞭電話又如何,人傢未必肯幫這個忙。
隻是覷瞭一眼徐建波的臉色,這話壓在瞭心底,她怕惹徐建波不快,便沒敢說出來。
正好這時,嘉仁嘉義一前一後,在小娃兒的指揮下來到徐建波這間病房外。
宋幼眠伸著小腦瓜兒直往病房裡面看,嘉仁則是若有所思,嘉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咱幼幼咋來這兒瞭?”
嘉義皺著眉,對這徐傢毫無好感,尤其在聽過他們二叔斷腿這件事情後,知道是徐建波幹的,他簡直恨不能一刀捅死徐建波瞭事,
但這事兒也隻能在心裡想想罷瞭,畢竟嘉仁嘉義的父親可是宋大舅,那是個當兵的,
倆小子哪怕沒在宋震國身邊長大,但宋震國每次回鄉探親都往他們腦袋裡灌輸瞭不少東西,基本的法律意識,道德觀念等等,這些還是有的。
嘉仁則是看瞭一眼懷裡的小娃娃,“幼幼?”
“昂,幼幼在呢!”
小丫頭答瞭一聲,然後掙紮著說:“哥,放開,放幼幼下來。”她想下地瞭。
嘉仁有些不解,有些狐疑,但到底還是如言把小丫頭放瞭下來,隻不過期間瞟眼病房裡的徐建波,他神色也跟著漸漸發冷。
宋幼眠並沒有進病房,隻是杵在門口而已,但小手捏住自個兒左手腕的烏木鐲子,一對兒大眼睛烏溜溜的,直勾勾的,緊緊地盯著徐建波。
她心裡有個猜想,她這金手指用途很廣,不但能喚醒媽媽,讓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好,保住二舅的腿不被截肢,心想事成這個buff,還能用在其他方面。
這事兒她以前沒幹過,但她覺著成功的幾率應該挺高的。
於是小臉兒一沉,氣息一凝,她默默地在心裡低語:——我希望他能老實交代!承認他自己的罪名,不要再狡辯!原原本本,還原真相!!
徐建波突然很是心煩。
“建波?”高彩鈴見他臉色不對,頓時緊張。
而徐建波也不知咋,突然很是焦躁,簡直連罵娘的心思都有瞭。
他心裡忍瞭忍,不禁攥住自己的拳頭,可他發現,他竟然根本沒法控制,根本忍不下去?
“我幹他老娘的!!”突然一拳頭狠狠砸在瞭病床上,徐建波滿臉的驚恐,他聽見瞭自己的聲音,想要閉嘴,但這嘴就跟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完全違背瞭他意願。
“那宋震華怎麼就這麼命大?就隻差一點,老子隻差一點就能弄死他瞭!”
“那邊付瞭兩百塊錢的定金,答應事成之後再給八百塊錢,這裡裡外外加一起,足足一千塊錢呢。”
“要是沒瞭他,我這個運輸隊的副駕就能轉正成主駕,往後工資也跟著水漲船高……”
“賊老天不長眼,那些爛石頭咋就不砸他,偏砸我一個人?”
“要是把宋震華砸死瞭該多好,還省得我善後瞭,到時候大可以推脫說宋震華是被山崩弄死的……”
高彩鈴整個懵瞭,“建波、建波??你在說什麼啊建波?”
小縣城資源有限,縣醫院本就面積不大,總共三層樓,每個病房都住瞭一堆人。
這時外頭天都黑瞭,今日派出所的所長曾來過這間病房,早就有人覺得徐建波這人沒準作奸犯科隻是奈何沒證據才逍遙法外。
可之前所長審瞭他那麼久他一聲不吭,如今竟然突然自爆瞭?
病房外,嘉仁驚訝一瞬,他有些愕然,不知怎的,突然低頭看瞭看自個兒跟前這個小丫頭。
小娃兒大眼烏溜溜、黑黝黝,右邊小手正緊緊攥著左手腕,仿佛她左手上有什麼東西,她正盯眼盯眼地看著徐建波那邊。
嘉仁心裡突然竄出個離奇的猜測,
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