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嵐輕笑,“你心姨就是個沒心沒肺的,雖然有點小閱歷,但大風浪經歷得太少,骨子裡還是天真單純的,不然又怎麼會看不破像她以前那個未婚夫,像陳浩斌那種人。”
宋晴嵐又嘆瞭一口氣,“就得嚇一嚇她,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數。不然有些事能杜絕一次,卻無法杜絕無數次,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年年月月永遠跟在她身旁的。”
宋幼眠兩隻小手托著腮,突然發現自傢媽媽做某些事情時,某些立場和態度,理智到近乎冷血,冷血到甚至冷酷的程度。
幸好這是自己的媽媽!
小孩兒摸摸自己的小心肝兒,“媽媽,你如果是老鷹,我是剛生下來的小鷹崽兒,我要是不會飛,你會不會把我從懸崖上蹬下去讓我學著飛?”
宋晴嵐一怔,接著笑瞭,她摸摸孩子的頭,溫柔卻堅定地說:“會!但媽媽也會展開翅膀,永遠在下面接著你,直到你學會。”
小孩兒又高興瞭,一把撲進媽媽懷裡,歡歡喜喜地蹭瞭蹭:“我可聰明瞭,不用媽媽永遠接著我,我學什麼都可快瞭,岑姨和阿風老師都有誇過我!”
宋晴嵐則又是一笑,但心裡卻說,她倒是舍得把別人從懸崖上丟下去,可這是她閨女,她能舍得嗎?
不會飛就不會飛,大不瞭她這個當媽的幫她找來一堆雁子馱著她一起飛。
對別人冷血歸冷血,可僅剩的柔軟,大半給瞭這個孩子,剩下的一小半又分為兩份,一份給瞭傢,另一份……給瞭謝戾。
說起來,謝戾這會兒,應該也忙上瞭吧?
宋晴嵐忍不住分神這麼想。
同一時間,從京城機關單位發佈的公文層層傳遞,直抵基層。
袁文紹一傢人已經搬去瞭荔城,但今年過年不如往年熱鬧,這也是他跟刁奕薇相守以後的第一個春節。
過年那陣子袁母沒少念叨同住一個別墅區的宋傢那邊,不過宋傢那一大傢子已經去京城瞭,雙方倒是沒碰面。
袁母冷哼瞭一聲,“算他們識相,不然就沖宋晴嵐以前幹的那些事,我下次見著她非得罵死她不可。”
袁思雯和袁思武姐弟倆倒是沒吭聲,卻不禁隱晦地撇撇嘴,心說袁母頂多也就是一個馬後炮,也就痛快一下嘴而已,實際上根本拿人傢沒辦法。
幾次交鋒下來,他們一傢子吃的虧難道還不夠多麼?
而過完年,京城那邊展開行動,全國鋼鐵被嚴格徹查,並不是所有煉鋼單位都曾出現違規現象,歹竹窩裡也是有著好筍的,甚至這好筍數量還不少,許多廠子都是嚴格按照國傢規定來進行操作的。
至於那些違規操作,省城那邊的江寧煉鋼廠算一個,而袁文紹之前曾是煉鋼廠的一把手。
這天袁文紹臉色煞白地從外面回來,正好趕上刁奕薇在傢帶孩子。
刁奕薇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不對,“怎麼瞭這是?出什麼事情瞭?”
她趕忙迎瞭過來。
袁文紹驚喘瞭一聲,半晌之後才心有餘悸地定瞭定神,但嗓音已是沙啞得厲害。
“省城那邊出事瞭。”
“上頭也不知發瞭什麼瘋,突然開始徹查國鋼產業,老趙已經被抓進去瞭。”
他口中那個老趙是煉鋼廠的副廠長,另外還有煉鋼廠一些主任級別的領導。
袁文紹定瞭定神,在刁奕薇的攙扶下徐徐坐下,至今想來還一陣陣心驚肉跳。
而刁奕薇的臉色也變瞭:“怎麼會這樣?之前不是已經查過一回瞭?”
可袁文紹卻搖著頭,“不一樣,奕薇,不一樣的。”
“上一次是因為煉鋼廠的鍋爐房突然塌瞭,發現瞭材料質量的問題,我也是因為這個被棄車保帥的,我就是那個被棄的,所以才給瞭我一個開除的處分。”
“但這次的事情太大瞭,我怕……”
他心慌意亂。
哪怕已經離職,但他怕這件事情影響到自己。
江寧煉鋼廠的死亡率可不小,煉鋼時釋放的有毒氣體含有重量的鉛元素,這幾年傢屬大院幾個新結婚的小媳婦甚至生下瞭畸形兒,還有一些孩子的身體不太好,一些職工每個月都得去醫院定期打特效藥等等,也陸續死瞭一些人。
而這些全是袁文紹在職期間內發生的,此刻袁文紹擔心這些事情影響到他今後的生活。
突然臉色又一變,“不好!!”
他騰地一下站起瞭身,那神色陰晴不定,像是在回想什麼,而越是回想他的臉色就越是煞白……
與此同時。
“九爺,您看這個。”
煉鋼廠這邊,韓戌時拿著一截兒早已上銹佈滿水溝的水管,急匆匆地朝謝戾走來。
謝戾本不必親身來此,但這次的事情他卻親自盯著,並且大半精力都放在瞭江寧煉鋼廠這邊。
此刻煉鋼廠已被封鎖,連同傢屬大院在內,職工人心惶惶,連著幾天下來帶走瞭不少人。
而此刻謝戾正站在一座房子前,這正是煉鋼廠曾分配給袁文紹的傢屬房。
他摘下手中的白線手套,回頭看向韓戌時。
韓戌時冷著臉眼底像是醞釀著怒火。
“我們剛才發現瞭一件事,傢屬院這邊的自來水管進行過先後兩次的改造工程。”
“一個是你傢晴嵐當年和袁文紹剛結婚時,另一次是他們兩個離婚後。”
“晴嵐和幼幼她們母女倆在這邊生活瞭整整三年,而這三年時間內,她們兩個平時喝的水,以及洗漱用的水等等,都是從冶煉廠區那邊引流過來的。”
謝戾下顎一繃,霎時間,那張冷戾的面容已是滿面寒色。
幾乎是當天下午,荔城這邊的公安隊伍來到錦翠園別墅區,立即敲響瞭袁傢的大門。
“我們是荔城公安,袁文紹在哪?讓他出來!”
隨著這話,對方還亮出一張緊急批準下來的逮捕公文。
刁奕薇瞳孔一縮,
袁傢父母也是一慌,
“逮捕?怎麼就要逮捕瞭?我傢文紹沒犯事啊!!”
而刁奕薇也是心驚肉跳,但轉瞬之後又定瞭定神:“同志……我愛人他沒在傢,他上午回來一趟,但似乎有什麼酒局,換瞭套衣裳就走瞭……”
對方皺瞭一下眉,顯然是有備而來,立即拿出另一份公文:“我們需要檢查一下。”
“您請。”
刁奕薇垂著眸側身一步退至一旁。
但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攥握成拳。
袁文紹曾連續三年多,利用煉鋼廠的自來水管將有毒水源簡單過濾後供給宋晴嵐母女。
這件事,刁奕薇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
難怪宋晴嵐會得什麼肺癌。
難怪宋幼眠那死丫頭當年一出生就險些活不成,甚至一歲半以前一直在住保溫箱,做瞭好幾次手術,為瞭救活她宋晴嵐從前積蓄幾乎全部花瞭個幹凈。
難怪瞭。
真是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