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謙眉心突突直跳，他討厭一切麻煩的事情。
這位傅小姐讓他感覺很麻煩。
但也隻能如此，當時的情況總不能真的拋下對方，不顧對方疼得半死不活就那麼走人。
抬起手腕看瞭看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想起本來跟幼幼和霍斯僑約好，今日下午要和嘉信一起去一傢私房菜館，但顯然來不及瞭。
心裡嘆著氣，隻好走出病房給幼幼那邊打瞭個電話。
等嘉謙重新回來時，發現傅韻柔已經就睡著瞭，但臉色依然很蒼白，她本就纖細，看長相是那種很溫柔，帶著幾分破碎感，瞧著很柔弱又有幾分知性的類型。
一頭柔軟的長發撲在雪白的被褥間，眼底帶著幾分淡青顯得有些憔悴。
而嘉謙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突然愣住瞭，恍恍惚惚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他們宋傢最絕望的一段日子，大概就是當時住在鄉下，而小姑住院，因為肺癌被屢次下達病危通知，傢裡沒錢，治不起，能借的全都借瞭一個遍，小姑又昏迷不醒。
嘉謙小時候曾跟著大人們一起去過醫院，也曾見過宋晴嵐當時那副模樣，農村人傢過日子雞毛蒜皮的事情有很多，但絕大多數都是窮鬧的，那時候整個宋傢都在愁雲慘霧。
他當時年紀還小，但不知怎的，就把那事記在瞭心上。
後來成瞭個律師，但也是業界出瞭名的黑心律師，該宰的時候那是真宰，當然也要分人，比如碰上那些有錢的，對於辯護費這一塊兒他直接獅子大開口，而如果是沒錢的，也照樣接，甚至也曾幫人免費打過不少官司。
“想什麼呢？盯著人傢愣瞭這麼久。”
嘉孝不知何時出現他身後，抬起胳膊撞撞他的肩。
嘉謙下意識地拿出一盒煙，但隻是在手中把玩著，煙癮犯瞭，可這地方是醫院，不能抽。
他瞥眼嘉孝，說：“就是剛剛突然想起瞭小姑。”
“小姑？？”
“嗯，那時候小姑還一頭長發，當年在醫院住瞭挺長一段日子。”
“是啊……”嘉孝也想起瞭那些事，“都好多年前的事情瞭。”
“嗯。”
嘉謙點著頭。
這哥倆難得心平氣和沒鬥嘴。
不過轉瞬之間，那些情緒就被嘉謙收斂的幹幹凈凈。隻是臨走時又忍不住回頭看瞭傅韻柔那邊一眼。
傅韻柔還沒醒，依然那麼蒼白脆弱。
人活著總會遇見許多難關，誰都有難的時候，有錢人也未必會順風順水一路順遂，這是嘉謙早就知道的事情。
但此前短暫的幾次接觸，傅韻柔溫柔知禮，總是一副溫柔淺笑的模樣，眼神裡沒多少陰霾，也沒多少情緒，看著溫和但其實是個聽疏離的人。
這還是頭一回見到這個女人這麼孤單無助的模樣，生瞭病身邊卻沒人，難免有一點冷清。
不知怎的突然就心軟瞭。
嘉謙說：“你和顧小姐先回吧，我等她醒來後再說。”
嘉孝瞥瞭他一眼，拍瞭拍他的肩，然後牽起顧涵之的手就走瞭。
冷情冷性的人並不是冰，骨子裡多少藏著些熱度，隻是那些熱度並不多，多數都給瞭宋傢這些人，給瞭父母兄弟和妹妹，對外實在很罕見。
但這次卻難得瞧見瞭一回。
……
傅韻柔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不知從何時開始突然天空又開始飄雪，窗外是漫天的鵝毛大雪，天色也灰蒙蒙的，顯得陰沉又壓抑。
而她尚未睜開眼，首先聽見病房外的吵鬧聲，醫院這地方總是有種很特殊的喧囂，比如隔壁病房正在養病的患者，來探病的傢屬，又或者是那些醫護人員等等。
四處充滿瞭消毒水的味道。
睜眼一看，果然，墻是白的，燈光也是慘白的，這一切讓她想起當年傅母病逝時，所以她是真的很討厭這種地方。
討厭醫院，更討厭那些為瞭愛情而喪失理智毫無智商可言的女人們。
“……醒瞭？”
傅韻柔怔瞭怔，側首看向一旁，就見嘉謙坐在床邊的看護椅上，頭都沒抬一下，手裡拿著一隻金屬Zippo，同時在翻閱一份文件。
傅韻柔驚訝瞭下，“……宋律師？？”
知道是這人把她送來醫院，可此前接觸過幾回，足夠叫她知曉這人是什麼性格，明明並不像那種熱心腸的人。
能幫忙送她回酒店已算仁至義盡，後來又送她來醫院，勉強可以理解為當時那種情況他不能置之不理。
但本以為依照他心性，早該離開瞭才對。
嘉謙合上手中文件，醫院的供暖實在很足，他西裝外套搭在一旁，此刻身著一件黑色襯衣，領口敞開一些，或許是因為太熱，襯衣袖子也卷起至臂彎。
“感覺怎麼樣，餓，還是渴，又或者胃潰瘍還在疼？”
他這人行事風格有種簡潔幹脆的利落之感，語氣也總是那麼冷靜而理性。
傅韻柔搖瞭搖頭，旋即撐著身體坐瞭起來。看瞭一眼已經拔針貼著醫用膠佈的手背，又看瞭看病床旁的宋嘉謙。
她溫柔地笑瞭笑，“不餓，也不渴，好多瞭，謝謝你。”
“不客氣。”
然後起身，拿起一張收費單子放在床邊櫃上：“醫院這邊的費用是我出錢墊付的，回頭可以和律師費一起打我賬上，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瞭，回見。”
說完撈起瞭西裝外套，帶著手中那份文件，十分幹脆地轉身，沒有任何停留。
而傅韻柔一陣啞然後，又輕笑瞭聲。接著她看向窗外，神色裡虛虛無無，滿是寂寥。
這時一名護士敲瞭敲房門，“咦？那位先生呢？”
傅韻柔收回視線看瞭過來，“嗯……他剛走，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提起手中的袋子說：“他剛剛讓我幫忙買一份病號餐，估計是給你準備的，你老公對你可真不錯呢，還挺細心的，之前一直守在你床邊看著你。”
傅韻柔怔瞭怔，想起宋嘉謙那份冷淡姿態，又看瞭看護士帶來的那份病號餐，愕然許久後，才沙啞地說：“他不是我老公……”
“呀？不好意思，是我誤會瞭，不過你倆還滿般配的……”
郎才女貌……不對，是天造地設，倆人都長得好看，氣質也好，看起來傢境方面也都差不多，門當戶對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