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姥姥的手都哆嗦起來，“啥情況啊？”
四舅母把四舅舅拽到瞭一邊，鎮定瞭一下才說道，
“醫院裡的年輕大夫都沒見過這種病，最後來瞭個老大夫，說是解放前見過，已經絕跡好多年瞭。”
耿老爺子在一旁直搖頭，造孽喲。
大傢夥拳頭都攥緊瞭，解放前就有，又被消滅瞭好多年，那不就是性病嗎？
確切的說，是性傳播疾病，又叫花柳病。
剛才還說要給弟弟一次機會的姥爺，氣得嗷嗷叫，拿起鐵鍬就準備去拼命，硬是被大傢夥給攔住瞭。
“老頭子你就別跟著添亂瞭，老四，那醫生說沒說，這病到底能治不能治？”
姥姥的神色很嚴峻，二姥姥一傢子的行為，已經不是上門認親，而是挑釁，這仇必須要報回去。
但在報仇之前，得先看看孩子們到底是啥情況。
四舅舅夫妻氣的厲害，狗蛋兒舉手，“我來說。”
“那你說吧。”
狗蛋小嘴一張，就叭嗒吧嗒說開瞭，他說這病叫梅毒，一共分為三期，第一期光是出疹子，到第三期基本就沒救瞭。
“大夫爺爺說，我們去的及時，就是剛帶上點毒，現在給藥是最佳時機。”
“大夫老爺爺還說，幸虧青黴素的提純技術已經有進步瞭，隻要上大劑量的青黴素，連續打一個禮拜就能除根，就是屁股遭點罪。”貓蛋兒也搶著舉手。
倆孩子都不知梅毒的可怕之處，還以為這跟感冒沒啥區別，所以大著聲音，說的特別響亮。
眾人卻隻覺得毛骨悚然，後背嗖嗖透著涼氣。
梅毒，過去又叫作楊梅大瘡，隻有在八大胡同裡鬼混的人才會得，現在卻被硬生生傳給瞭兩個無辜的孩子，這可真是造孽。
最可怕的是，除瞭梅毒，還有沒有其他病？聽說那些老外可玩的花著呢。
四舅母抹瞭把眼淚，又拿出兩包藥遞給瞭元妮，“老大夫說瞭，那毛衣領子上沾的不是血，應該是硬下疳分泌物。
我也不懂啥是硬下疳，反正是很不好的東西。凡是接觸過的人，最好都喝點藥預防一下。”
梅毒可是會死人的，關鍵是這病骯臟，渾身上下包括那玩意兒都爛，所以又叫楊梅大瘡，聽名字就知道有多可怕。
元妮二話不說，轉身就去找藥罐子。
除瞭藥罐子，她還找出兩塊硫磺皂，所有人全部洗手，“傢裡沒酒精，待會兒去衛生所開點酒精，給地面也消消毒。”
姥爺立刻貢獻出自己的燒酒，“用這玩意兒噴行不？”
“不行，濃度不夠。”
姥姥怒目橫眉瞪著姥爺，“還給你那兄弟通風報信不？”
“不瞭，我這就打他去。”
大舅舅急忙把老爹攔住，“爹，倒也不急於這一時，咱還是聽丁主任的，她懂城裡規矩，辦事有章程。”
為什麼這麼說呢？
這事兒要是擱村裡，是沒人會想到報警的，先拎著傢夥上門打一頓再說。
像二姥姥二姥爺這種上門糟踐孩子的，跟人販子偷狗賊是一個待遇，直接抓住瞭綁樹上，打死勿論。
就算真出瞭人命，村幹部也會幫著遮掩，說看不清楚誰動的手，法不責眾，事也就這麼算瞭。
但城裡不一樣，城裡還是講究法律的，犯不著為瞭懲治惡人，臟瞭自己的手。
秦鴻飛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雖然治住瞭壞人，但也絕瞭自己的後路，所以待不下去瞭，隻能漂洋過海，去異地討生活。
姥爺皺眉頭，又習慣性的找煙袋鍋子，這回卻抽瞭個空，吃飯的時候，他把這玩意兒擱桌上瞭。
沒瞭道具，姥爺隻好幹叭嗒瞭兩下嘴，“那就等著？”
元妮已經把中藥燉上瞭，她點點頭，“這事沒那麼簡單，大傢夥還是得沉住氣，聽招呼。
這種毒衣服是怎麼進來的？進來之後又怎麼分流？
二姥爺他們為啥非得找著咱們傢？這些事情，都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我的意思是，不僅不能驚動，萬一他們找上門來，還得穩住瞭，探一探他們到底想幹啥。”
大傢夥連連稱是，都覺元妮說的很有道理，這不就是放長線釣大魚嗎？
“對瞭四舅舅，醫生說過沒，貓蛋狗蛋有啥需要註意的？”
四舅母一拍腦袋，“對對對，醫生有交代，這種病一般不會通過普通接觸傳染，但還是要小心，尤其是疹子，最好不要摸。
倆孩子也得忌口，魚蝦肉這些發物都不能吃。”
可今兒中午吃的是小雞燉蘑菇啊。
元妮同情的看瞭一眼貓蛋狗蛋，“還有千層餅，等我給你們熬點兒小米紅糖粥。”
啥？不能吃小雞燉蘑菇瞭？
一道晴天霹靂下來，倆孩子才對自己的病有瞭清醒的認識，竟然連肉都不能吃瞭，這是啥病啊？真缺德。
為瞭分散兩個孩子的註意力，元妮打開行囊，指著滿滿一包連環畫說道，“這都是我買的新書，香江最流行的武俠連環畫，這包是給咱們傢自己留的。”
“武俠連環畫？”這下子，不光是貓蛋狗蛋，小雯小雨，連帶著四舅舅和陳八一的眼睛都亮瞭。
現在電視臺正在熱播武俠連續劇，天涯明月刀。
這劇跟大傢以前看過的劇都不一樣，冷血，俠義，快意恩仇，讓人深深沉浸於其中而無法自拔。
武俠連環畫會不會更好看？
所有人都精神瞭，貓蛋狗蛋完全忘瞭自己是病號，還餓著肚子，嗖的一下竄出去，就在書箱裡翻找起來。
趁著孩子們分神，四舅母把姥姥和元妮拉到一旁，商量起來，“咱不能跟那傢子一樣到處禍害人，我打算讓貓蛋狗蛋請假，在病治好之前，先不去上學瞭。”
每逢大事見人品，二姥爺一傢子拿著二手衣裳到處跑，唯恐天下不亂。
四舅母卻是主動規避，這就是人善人欺天不欺。
“還有件事兒得註意，雖然咱是被陷害的，但這病名頭不好，絕不能被外人知道。”元妮提醒道。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要是被外人知道倆孩子得瞭這樣的病，還不定怎麼說呢，可能對他們今後的學業和生活都有影響。
姥姥贊成點頭，就在這時，院子大門被敲響瞭，是丁老太太的聲音，“都在傢呢？我領兩位同志過來瞭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