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致遠昨日許寧言走後,在醫院裡是越呆越不自在。
孫周有事,不可能全天候守在醫院照顧他,蹭瞭個病號飯,拍拍屁股就走瞭。
也恰好,隔壁床在許寧言走後沒一會,就住進來一個病號。
病號一個人,照顧的傢屬就三個,一問是一傢四口,爹病瞭,丟下兩個孩子在傢不放心,索性當媽的帶著兩個半大的小子都來醫院照顧。
那傢當媽的見孫周要走,隻留顧致遠一個人不放心,倒是主動熱情地提出來幫著照看顧致遠,讓孫周忙自己的去。
孫周也沒多想,這個時候大傢看到對方有難處,搭把手也是常有的事,也就答應瞭。
那傢大兒子看著七八歲瞭,能跑腿,就讓他幫著跑腿照看顧致遠上廁所,打洗澡水和打飯。
活不多,也不用怎麼照看,一天給三毛錢。
隔壁床一聽,滿口子的答應,拍著胸脯保證絕對給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孫周這才放心地走。
可他放心得太早瞭,這隔壁床一傢子就不是省油的燈。
當著孫周的面說得好好的,三毛錢也到手瞭,等他一走,卻變瞭模樣。
要上廁所,半大的小子毛手毛腳的將人扶著去,也不顧忌他的傷口,連拖帶拽地,傷口都差點沒扯裂。
這也就罷瞭。
到瞭吃晚飯的時候,孫周走之前留下足夠的糧票和錢瞭,打回來的飯菜,飯少瞭一半,菜裡的肉都被挑幹凈瞭,還翻得亂七八糟,看著就讓人食欲全無。
顧致遠就算沒有潔癖,看這飯菜被人動過,那半大小子嘴邊和手裡的油都沒擦幹凈,也吃不下去啊。
那兩個半大小子的媽一看顧致遠不吃,就自顧自的說什麼既然顧致遠不吃,不能浪費糧食,她們好心點,幫著解決之類的話。
不等顧致遠同意,那傢小兒子就跑過來就將飯盒直接拿過去給吃光瞭,連飯盒最底下的肉湯都沒放過,拿舌頭舔瞭一遍。
吃完後,飯盒就隨便拿水涮涮,油膩膩的就丟在瞭桌上。
顧致遠自認為城府忍耐性還算不錯,又看那一傢子確實估計生活窘迫,閉著眼忍瞭。
大不瞭這飯盒他丟給孫周用,再買上兩個嶄新的賠給許寧言也行。
可沒想到,到瞭晚上,他讓那傢大兒子打水來擦澡,敷衍潦草也就算瞭。
給他擦洗完後,那傢得寸進尺,說自傢也沒帶暖壺和瓷盆毛巾啥的,開口就說不嫌棄顧致遠用過的,讓借給他們傢也用用。
顧致遠臉立刻就黑瞭,斷然拒絕。
飯盒能丟給孫周,可這毛巾,他想起這毛巾也許許寧言昨天用過,本就渾身不自在,哪裡還能讓別人碰。
那傢本以為顧致遠好說話,結果碰瞭個釘子。
那傢大兒子惱羞成怒,摔摔打打的就要拿盆子和暖壺出氣。
顧致遠隻一句話,這都是昨天才買的全新的,摔壞瞭原價賠償!
那傢當媽的才慌瞭神,撲過來扇瞭大兒子兩耳光,又哭哭啼啼哭自傢命苦,如何可憐,求顧致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個孩子一般計較……
鬧騰的護士都驚動瞭,跑來一看就明白瞭。
當場呵斥瞭那傢兩句。
顧致遠才明白,這一傢子幹這個是慣犯瞭!他傢男人身體不好,據說是當初為瞭工廠受的傷,容易復發,一年要來住好幾次醫院。
廠裡每年都給報銷醫藥費,還有誤工補貼之類的,又能吃醫院的食堂,省得傢裡開火做飯,所以一傢子就都跟著住在醫院裡。
開始賣慘,到處宣揚自傢男人是為瞭公傢受傷落下病根,一傢子過得如何的拮據,連飯都吃不飽。
能住得起醫院的,除瞭少部分人,大部分手頭都還算寬裕。
聽瞭這傢女人的哭訴,都挺同情的。
給錢票的少,但是這傢勻點吃的,那傢勻點喝的還是能夠的,倒是讓他們嘗到瞭甜頭。
比在傢裡吃得飽還吃得好!
因此也就成瞭習慣瞭,當傢男人一病,就一傢子都跑到醫院來住著,蹭別的病友的吃食。
要是有人不給,他傢兩個孩子,就眼珠子都不錯的盯著人傢吃,稍微臉皮薄一點點,扛不住這眼神,也就多少給點。
這一傢子就此成瞭例,不少病人都吃過他傢的虧,暗地裡抱怨的不少。
沒曾想顧致遠這麼倒黴遇上瞭。
顧致遠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更何況這一傢子擠在病房裡,實在太鬧騰瞭。
那傢女人還跟顧致遠開口,說讓他晚上跟自傢大兒子擠一擠,湊合幾天。
顧致遠哪裡還能住得下去?當即強烈要求出院!
正好孫周晚飯前還是不放心又跑瞭一趟醫院,知道瞭這事後,都不敢看顧致遠的臉色,麻溜地去辦好瞭出院手續,開瞭藥,收拾好瞭東西,先將人接到瞭自己住的地方。
休息瞭一晚上,本是打算讓顧致遠在他住的地方先休養兩天,等傷口好得差不多瞭,再回去。
卻接到瞭通知,說昨天跑掉的那兩個人有線索瞭,就在隔壁縣,需要他過去確認是不是他們要找的兩個人,若是,還要將人帶回來。
去隔壁縣剛好經過紅星公社,顧致遠索性就讓孫周將他也帶上,送瞭回來。
到團結大隊的時候,已經快中午瞭。
他也沒有驚動人,隻讓孫周扶著他從小路繞道回到瞭牛棚,運氣算是不錯,沒遇上大隊的人。
中午隨便對付瞭兩口,看許寧言住的小屋一直門關著,也不好主動上門。
索性又休息瞭一會,聽到外頭的動靜,他才開門出來。
出門先是往許寧言住的小屋看瞭一眼,就看到大隊長傢的小孫子鐵柱正從小屋那邊出來,許寧言站在小屋門前看過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鐵柱看到他後,先是停住瞭腳步,上下打量瞭兩眼後,拔腿就往大隊支部跑,嘴裡還亂七八糟地喊著:“爺爺,爺爺,跟四丫姑姑私奔的顧同志也回來啦——”
啥玩意?私奔?
顧致遠以為自己是幻聽瞭!
扭頭去看許寧言。
許寧言捂住臉,你說這大佬受傷瞭不在醫院好好養傷,你跑回來幹啥?她謠言還沒來得及處理呢!
怎麼辦?裝沒聽到行不行?
深吸瞭一口氣,許寧言硬著頭皮走到顧致遠面前:“顧同志,這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