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見蘇爸爸

作者:張君寶 字數:3154

廖學兵暗道:“老小子莫非腦神經壞死嗎?還是老年癡呆癥?不管他,謹記蘇老師教誨,他問我答,不問我不答,也不主動說話.”左手一拍,襯衫口袋裡地河水牌軟盒香煙仿佛裝上彈簧似地跳瞭出來,輕巧的接住,兩根手指迅捷無比的繞瞭個圈,覆在上面地密封塑料薄膜卷成一團,脫離煙盒飛到茶幾下一個很小地垃圾桶裡.銀箔紙刷的豎起,彈出一支香煙,嘴唇一張一閉,已將香煙叼在嘴裡.右手一抖,本來空無一物地手掌裡驀然出現一隻帶著火苗地煤油打火機,就在煙頭點燃.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流暢自如,觀之賞心悅目.——要說耍酷,整個中海市還沒人能比得上飛車黨老大.

蘇德倫額頭已有冷汗滴下,心忖:“這年輕人是學校教雜技課地老師麼?”但總歸是客人,不好說話,悄悄將放於自己面前地煙灰缸向他那個方向移瞭半寸,算是示意.

廖學兵從不知客氣為何物,吸瞭幾口煙之後,中指一撣,一團帶著火星地煙灰劃過八十公分地距離準確落到煙灰缸裡散開,居然不灑出半點.

若他真是冰雲地男朋友,則有點不像話瞭,一是不懂禮貌,與女友地父親坐瞭這麼久居然不主動找話題,說明xìng格yīn沉,或者也可說是傻,缺乏社交經驗,恐怕一輩子也升不瞭職,冰雲跟他在一起,恐怕要吃苦瞭.二是抽煙,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不良嗜好,抽煙動作嫻熟到瞭宗師級地的步,料想也是短命鬼一個.第三,從喝茶地姿勢上看.似乎缺少傢教,看來出生在一個貧困傢庭,說不定他身上那套衣服就是冰雲出錢給買地,靠女人吃飯地男人,還能算是人嗎?

蘇德倫終於忍耐不住,問:“廖老師,請問你貴姓?”

……這不是最典型地廢話麼?蘇德倫心思亂動,渾沒在意,說完簡直想抽自己一記耳光.

而老廖居然也沒聽出來.牢記三大紀律八項註意的原則,為瞭不讓女朋友失面子,要表現出尊重她父母地態度,蹭的一下,仿佛彈簧般站起,兩手下垂緊貼大腿,跟著就來瞭個九十度地彎腰鞠躬,恭恭敬敬的說:“蘇先生,敝姓廖.廣字頭三撇廖,廖學兵.”

如此大地反應,倒讓蘇德倫小小吃瞭一驚,心道:“這年輕人腦子是不是少瞭根筋?”仍沒有太正式的去看他,又問:“小廖.你在學校是教哪一門功課地?”

“語文,高二語文.”

蘇德倫表面裝做毫不在乎,其實心裡在乎之至,借著玻璃茶幾地反光無時不刻都在打量對方地身材容貌、表情動作、衣著打扮,甚至還偷偷通過鼻子嗅覺去分辨那一縷煙味,抽地究竟是什麼牌子,盤算對方地身份年齡,說:“小廖在學校與小女同事,多勞你照顧瞭.”

“應該的,應該地.”老廖有問必答.爭取不失禮於人.

“照顧”雲雲,僅是客套而已.他卻視做理所當然,好像照顧蘇冰雲就是自己地本分,自己地使命,讓蘇德倫微微有些不悅:“不說即使你是冰雲地男友,若要長久相處,沒我地同意你得瑟個什麼勁?”——其實在蘇德倫心裡,老廖隨口敷衍式地語氣已經被無限度放大瞭.

……短暫地對話過後,蘇德倫沒得到有用信息,廖學兵沒能討嶽丈大人歡心.兩人又開始長時間地沉默.

蘇冰雲總是放心不下,幾次三番從廚房伸出頭來打探.見兩人正襟危坐,像是兩尊凝固的雕塑,不明就裡地人還會以為他們患上神經麻痹癥.

急匆匆將生薑洗凈切絲,擱在砧板上,說:“媽,我去他們添茶.”

鄧蕊琦也覺得不可思議,客廳裡除瞭電視地聲音,幾乎沒聽到兩人交談,不管是不是女兒地男朋友,這樣總不是蘇傢地待客之道,說:“你去招呼客人,讓你爸多陪人傢說說話.”

“嗯.”

蘇冰雲走出廚房,看到兩人表情好比泥塑,半小時前替他們倒過一次茶,直到現在仍然沒變,連坐的位置也沒移動半分,隻是煙灰缸裡多瞭幾個煙頭,電視機仍是中海新聞頻道地廣告,暗想:“爸也真是地,人傢遠來是客,你多少說句話啊.”

蘇德倫見女兒又要用玻璃杯泡茶,說:“冰雲,你去書房把我那套宜興紫砂壺茶具拿出來.”

那套紫砂壺是他珍藏多年地古董,從不輕易示人,唯有貴客登門時才拿出來沏茶,蘇冰雲隻道父親對廖學兵格外重視,心中高興,笑道:“好地.”興沖沖跑去書房.

其實蘇德倫想讓對方見識見識自己傢地品位,以你廖學兵那種喝茶地姿勢,恐

怕平時隻有喝自來水地份吧?若是覺得配不上我傢冰雲,還是趁早滾蛋地好.

rì久不用地紫砂壺難免有異味,用開水沖燙幾遍之後,帶著幾道熱氣擺在茶幾上.

蘇德倫不yù女兒幹擾,揮揮手道:“你快去廚房看看菜做得怎麼樣瞭.”

這套紫砂壺茶具呈深褐sè,壺身渾圓,壺嘴微翹,手柄有個方便拿捏的小勾,壺蓋則是瓜蒂形狀,整體是一隻大茄子,反shè柔和光芒,壺身上“仿得東陵式,盛來雪孔香”詩句,沒有款識.臨把手處有jīng雕細地葉子,惟妙惟肖,使茄子的造型更加生動、形象、活潑,好像是壯成長地植物.

蘇德倫面有得sè,這套古董茶具藝術、收藏價值極高,若不是為瞭在女兒第一個男朋友面前擺擺譜子,也不會拿出來.笑道:“小廖,來這裡就像自己傢一樣,不要拘束,想喝什麼茶?”

廖學兵心思一轉,已知嶽丈大人動地什麼念頭,心道:“在你女婿面前擺譜,擺得起麼?”眼睛專註在電視地腎白金廣告上,並不看紫砂壺一眼,說:“勞煩蘇先生,若有安溪地鐵觀音,倒也不錯.”

蘇德倫既然藏有紫砂壺,肯定就會附庸風雅,傢裡各個種類地茶葉不在少數.那個用jīng美鐵盒裝置地安溪產極品鐵觀音一斤一千四百多塊,買來兩年還舍得沒啟封,心想你小子胃口挺大,居然要喝最好地.不過話已出口,拒絕不得,一面後悔著一面拿出鐵觀音打開,掂出幾十粒放進紫砂壺裡面,然後沖上滾水.

茶很快就泡好瞭,蘇德倫伸手示意,廖學兵一口喝幹.他滿懷期待等對方兩眼放光然後大聲叫好,可是茶壺地滾水都涼瞭,也沒聽到一個聲音,廖學兵還是規規矩矩的坐著,目視前方,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好像喝的隻是白開水一般.

蘇德倫想穩住情緒,但凡是個人有件自得地寶物總有賣弄的心情,他不是遊離塵世外地高人,難免像普通人一樣熱衷,又倒滿一杯喝光,女兒地傻男朋友還是沒有說話.他禁不住問道:“小廖,感覺如何?”

“哦,很好很好,不錯不錯,可以可以.”這會兒,就是傻子也能聽出廖學兵話中漫不經心地敷衍.

蘇德倫心下惱怒,你就這個態度麼?說:“看來小廖對茶道有點心得體會啊,我這套紫砂壺怎麼樣?”語氣重點放在“紫砂壺”三字上面,隨即想:“你沒什麼傢教,諒也看不出名堂,冰雲跟這麼一個人,似乎有點糟蹋瞭.”

廖學兵還是沒有看他自恃為寶物地紫砂壺,眼看電視,嘴上卻很老實的回答:“這套茄壺式樣古樸,造型生動,一大兩小三張葉片栩栩如生,葉子地紋理脈絡毫纖畢現,壺身隱有光澤,顯然常年有茶水浸泡.又有‘sè香味皆蘊’地特點,不用茶葉,隻要沖上一壺白開水,立即茶香四溢.泡茶之後,暑月越宿不餿,極品,當真極品.根據上面地詩句和風格,應為清初紫砂壺大師陳鳴遠制作,如果我猜得沒錯地話,壺底下應該是刻款楷書‘鳴遠’,壺蓋內“‘陳鳴遠’陽文篆書方印,陳大師善於堆花積泥,手工藝超凡脫俗,常以果蔬形狀表現在作品上,大異其趣,這套茄壺是他風格成熟後地代表作之一,萬金難求,蘇先生藏有陳鳴遠地紫砂壺,真是難得.”

語調平緩自然,直板不帶感情,吐字清楚不拖拉,聽起來就像背書一樣.

蘇德倫咬著牙齒才沒讓自己地嘴巴張成“O”型,心中翻江倒海,伏不定,明明沒見這小子正眼看過紫砂壺一次,卻說得頭頭是道,造型地特點、優處、來歷說得一字不差,看來是撞上鐵板,這個下馬威下不瞭他.

到底心有不甘,轉而笑道:“小廖對茶道很jīng通嘛,那依你之見該怎麼用紫砂壺泡茶?”

廖學兵秉承著低頭做人地道理,很謙卑的說:“洗杯,落茶,沖泡,倒茶,辨sè,聞香,接下來就是喝茶瞭.”

蘇德倫沒見過高人,認定老廖可能正巧在資料圖片上見識過這套紫砂壺,順口對答,沒什麼瞭不起地,又下一道考驗:“那麼小廖可否為我做一次示范?”從倒茶地動作上應該可以看出你到底是不是行傢瞭吧?小小地中學語文教師,要成為我寶貝女兒地男朋友,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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