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帶著陳保國來到供銷社,花瞭六塊錢買瞭一件白色襯衣,一條黑色褲子。
陳保國腳上穿著千層底佈鞋,這一身穿在身上,看著又攢勁很多。
陳建國道:“傢裡其他人就不買衣服瞭,我買點水果糖和花生你帶回去,你的婚事要是商量好瞭記得寫信給我們,我跟你嫂子年底回來參加你的婚禮。”
“知道瞭哥。”
陳建國又買瞭些別的東西,這一花幾塊錢又沒瞭。
兩人從供銷社出來去飯館跟許招娣打招呼,何大美看到陳保國,眼睛都直瞭。
這麼好的男人,可惜不是自己的。
陳建國對許招娣道:“要買的東西都買好瞭,他十點多的車票。”
許招娣道:“東西都帶好,在車上別睡太踏實,小心小偷。”
陳保國點頭,對許招娣感激的話說不出口。
他猶豫一下道:“嫂子,將來等我有錢瞭,這錢我會還的。”
許招娣道:“你跟你哥又沒分傢,一傢人不說兩傢話。
等你將來有出息,記得幫襯你大哥大嫂一把就行。”
這錢要拿出來時,許招娣就知道這錢是有去無回。
隻要陳保國他們拿自己當一傢人,她這裡就一傢人不說兩傢話。
陳保國知道,這兩口子已經把身上全部的錢都給他瞭。
許招娣道:“你等下……”
她轉身進瞭飯館,再出來時手裡拎著一個油紙包。
“這裡面是六根油條,拿著路上吃。”
陳保國猶豫一下,眼底淚光閃爍。
他一個二十二的大小夥子,差點哭出來。
陳建國抬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瞭一下,似是安慰。
陳保國的手緊緊捏著手裡的油紙包。
何大美心裡也不舍,借著這三人說話的時間,轉身跑去供銷社買瞭兩斤點心。
“陳二哥,這是我爺爺讓我給你買的,他讓我替他說聲謝謝,說他和我爸兩人力氣小幹不瞭多少活,平時一到豐收季節,他和我爸都是挨批評的。
但今年不一樣,托陳二哥你的福,我爺爺跟我爸爸今年被大隊表揚瞭。”
陳保國不好意思抓瞭抓自己寸頭,他老實巴交,被人誇時除瞭傻笑還是傻笑。
“爺爺太客氣瞭,這都是我該幹的。”
“拿著吧陳二哥,咱們有緣再見。”
陳保國看著自己手裡滿滿當當的東西,來時那種擔憂消失得一幹二凈。
他帶來的口袋裡,還裝著陳建國從省城帶回來的大白兔奶糖和酒心巧克力。
這些都是許招娣早上臨走時裝的。
陳建國道:“時間應該差不多瞭,你們去忙吧,我先送他去車站。”
許招娣又叮囑幾句,這兄弟倆朝著汽車站走去。
何大美看著陳保國的背影,那一雙眸子癡癡的,就像盯著望夫石一樣。
“招娣,我怎麼這麼想陳二哥跟那個女孩子的婚事黃瞭。”
許招娣無奈一笑,轉身進去飯館,何大美隨後跟進來。
許招娣道:“主任,我剛才給我小叔子拿瞭六根油條,你記我賬上,回頭發工資的時候扣掉成不?”
張桂蘭道:“行,怎麼不行?”
“謝謝主任。”
陳建國將人送到汽車站,等車子離開後,他看著車屁股消失不見,這才來飯館跟許招娣打招呼。
陳建國道:“媳婦,我先回去瞭,下午我來接你。”
“知道瞭,你回去路上註意安全。”
陳建國看著許招娣,依依不舍。
何大美和張桂蘭兩人站在飯館門口偷看,許招娣一進來,張桂蘭笑道:“我看你傢這口子是不放心你,隔三差五就來看看你。”
許招娣臉上閃過一絲嬌羞,張桂蘭已經開始給他男人打冬天穿得毛衣瞭。
張桂蘭道:“你傢那口子這麼關心你,你要不要也買點毛線給他織一件毛衣。”
“主任,我真的不會。”
“不會可以學啊。”
許招娣想到陳建國給她買的紅裙,再看看張桂蘭手裡暗紅色的毛線,這年頭好像最流行的就是紅色。
腦子裡閃過陳建國穿紅色毛衣的樣子,要不買點毛線試試。
“等下個月發工資我就買毛線,到時候就拜托主任你瞭。”
“嗨,多大點兒事。”
許招娣去後廚忙碌,今年的小麥大豐收,這兩天來飯館吃飯的人比較多,她不敢閑著。
陳建國回來大院,在樓底下碰到張慶東。
張慶東看著臉色不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陳建國打量他一眼,說道:“你這是上哪兒去瞭?”
“我昨晚上在縣醫院,江晚昨天割完小麥坐拖拉機回來時,不小心從拖拉機上摔下來,小腿摔折瞭,我昨晚上在醫院守瞭她一晚上。”
陳建國一聽很自責,早知道就不跟他搶自行車瞭。
“慶東,自行車的事兒實在是抱歉,我不知道這事兒。
你趕緊騎著吧,她一個人在這邊人生地不熟,你晚上還得去照顧她,自行車還給你。”
張慶東道:“哥你別多想,騎自行車太慢瞭,我跟政委借瞭車。
你也知道江晚父親是首長,她在這邊會被照顧好的。”
陳建國當然知道,江晚父親位高權重,隻是她自己低調,在大院這幫女人面前沒說過,怕是連自己媳婦都不知道。
“那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不需要的,學校已經放暑假瞭,等過四五天出院我就把人接回來照顧。”
“好,需要幫忙你盡管說。”
“知道瞭哥,我先去醫院看她,下午訓練我再回來。”
“開車註意安全。”
昨天下午看見江晚曬黑的臉上擦破皮,兩條胳膊上大塊的皮被擦掉,他第一次心疼這丫頭。
她半張臉腫得厲害,看見他時咧嘴笑得別提有多開心。
他以為她會哭,結果將人送去醫院都沒哭,直到醫生當著他的面給她處理傷口打石膏時,她才忍不住哭出來。
張慶東心生愧疚,她是為瞭自己才跑這裡吃苦受罪的。
等處理完傷口,張慶東將人抱到病房沒幾分鐘,江晚就睡著瞭。
她看起來很疲憊。
一起來的同事道:“這小丫頭一開始不會幹活,鐮刀都不會拿,幹瞭不到半天手掌心都磨出水泡瞭。
這丫頭看著嬌嬌弱弱,沒想到這麼能吃苦。”
張慶東聽到這裡,心裡猶如刀紮。
他粗糙的大手輕輕翻開她的手,看到手掌心好幾個夾雜著血絲的水泡,一雙眸子沉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