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田文君身後的陳建國皺眉,他冷冷盯著田麗。
“你嘴巴放幹凈點兒,她是我媳婦,你再敢說一句試試。
我管你是誰,我弄死你。”
田麗聽到陳建國這話,心裡抖瞭一下。
田文君不想當著爸媽,奶奶的面跟田麗撕扯。
要知道,她可以不把田麗當親人,但她終究是奶奶的女兒,是爸爸的姐姐。
田二虎不悅道:“你腦子有病是吧?
你就是拎不清,你要發瘋上你自個兒傢裡發瘋去,大過年的別在我傢裡發瘋。
我女兒上門來,我和她媽還沒說啥呢,你叭叭啥呢?
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的份上,我真想抽你兩大嘴巴子。”
一旁的王玉蓮也瞪瞭眼田麗,嘀咕道:“我們傢不歡迎你,你以後還是別來瞭。”
田麗一聽,氣得拍桌子起身。
“媽,你聽聽、你聽聽,你兒子兒媳婦是怎麼欺負人的?
好歹我是在這傢裡長大的,難不成我就不能回來瞭嗎?”
張美蘭別過頭,都不願意看她這個女兒一眼。
“你弟弟弟媳說得對,早點回去吧。”
田麗氣紅瞭眼,她梗著脖子道:“媽,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兒子不喜歡女兒嗎?
是你以前總是說,女兒總歸是要嫁出去的,是你說女孩子是靠不住的。”
張美蘭一臉無奈盯著田麗:“麗啊,你說這話就讓媽傷心瞭,媽讓你好好做人,你聽瞭嗎?
媽讓你不管兒子女兒生兩個就好,你聽瞭嗎?
媽讓你別做虧心事,你聽瞭嗎?
你要怪我就怪吧,反正我也是半條腿踏進棺材的人瞭。
你回去吧。”
自打田麗當年將田文君扔瞭的時候,張美蘭心裡,早就沒瞭這個女兒。
田麗憤恨地瞪瞭田文君一眼,說道:“你就不該活著,你就是我的克星。”
田麗留下這一句話,氣呼呼走瞭。
她現在真的就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等田麗走瞭,張美蘭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這幾天,她天天來數落田文君的不是,她心裡堵得慌。
田文君道:“奶奶,我做瞭包子,你嘗嘗看好吃不?”
張美蘭拉著田文君的手,讓她坐在炕邊離自己近一點,她就能看清她瞭。
上次買的眼藥水對張美蘭來說還是管用的,她現在眼睛不疼瞭,多少也能看清楚瞭。
她一臉慈祥,輕輕撫摸著田文君的手背。
“寶啊,你別聽她說什麼。
你既然已經改瞭姓名,你就跟她沒關系瞭。
她這人就那樣,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田文君笑笑:“奶奶,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我和建國後天就要走瞭,前幾天我們有點事去瞭趟城裡,沒來給你們拜年。
今天我們來給你們拜年。
我給你們帶瞭三十個包子。
爸媽、你們也嘗嘗,可好吃瞭。”
田二虎笑道:“有心瞭,你還帶這麼多過來。”
田文君道:“媽、你也過來吃啊。”
王玉蓮笑道:“好。”
王玉蓮看著田文君,有時候覺得就像做夢一樣。
一晃,她就把這孩子養這麼大瞭。
大傢很默契,誰都沒有再提起田麗。
田文君道:“爸媽、奶奶,我後天早上就跟建國回隊裡去瞭,你們記得照顧好自己。
我有時間,會回來看你們的。”
張美蘭很是不舍,但知道對田文君來說,離開這個村子是最好的。
不然就田麗那臭脾氣,隔三岔五神經病犯瞭都要鬧一鬧,凈給人添堵。
張美蘭笑道:“好。
建國啊,記得對我傢寶兒好一點兒,兩口子別吵架,有啥事商量著來,別讓人看瞭笑話,知道瞭嗎?”
陳建國道:“知道瞭奶奶。”
田文君跟他們坐瞭一下午,晚上在田二虎傢吃瞭晚飯。
臨走時,王玉蓮將田文君叫來自己房間。
王玉蓮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洗得發白,包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她小心翼翼打開,裡面是破舊零碎的錢。
“丫頭啊,你這一走,媽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見到你,這是我和你爸去年攢的錢,有四十幾塊錢,你拿著路上花。
這出門到哪兒都要錢,你放在身上總是有好處的。”
田文君紅瞭眼眶。
親媽拿她當仇人。
面前的人不是生她的人,卻是給她二次生命的人。
她的手蒼老得不像話,裂開的口子比之前好瞭很多,但看著還是疼。
她用這雙佈滿滄桑歲月的手,將手帕連帶著錢使勁兒往她懷裡塞。
田文君鼻尖酸澀,紅瞭眼眶。
她很突然地抱住王玉蓮,哽咽道:“媽……”
突然的擁抱讓王玉蓮一愣,下一秒她慈祥一笑,輕拍著她的後背。
“哎呀,你咋還抱上瞭?
別哭瞭,快別哭瞭。
這錢你拿上留著備用。”
田文君從王玉蓮懷裡出來,一個勁兒搖頭。
“這錢我不能拿,你放心,我現在在國營飯館工作,一個月有四十元的。
我有錢。”
“你有錢是你的,這是我和你爸的心意。
我們就你一個孩子,想給你更多也沒那本事啊。
你這一走,啥時候回來,我們都不知道呢。”
田文君心裡很暖,又很難過。
她的情緒快控制不住瞭。
上一世渴望的東西遙不可及,這一世就跟做夢一樣,身邊除瞭個別的垃圾,所有人對她好像都很好。
面前的人,貧瘠一生,卻把最好的都給瞭她。
田文君接過手帕,將手帕小心翼翼疊起來,放進王玉蓮手裡。
“媽,我跟你保證,今年年底過年的時候,我還回來。
你等我,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買新衣服。”
王玉蓮也紅瞭眼眶。
“好,媽等你,媽等你給我買新衣服。”
窗外天色已黑,田文君和陳建國離開,回去的路上,田文君默默流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哭,但她就是很想哭。
可能,人的情緒在某一個瞬間,被感動時,都會變得異常敏感吧。
陳建國牽著她的手,知道她在哭。
“你怎麼瞭?”
“沒什麼,就是有點舍不得。”
她其實不喜歡這個村子,可是這個村子裡,有愛她的人啊。
陳建國心裡沉甸甸的,現在才發現,她是個異常敏感的人。
也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
“隻要我有時間,我就陪你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