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陳興和財政廳副廳長鄭宣一起吃飯,對於鄭宣表現出來的熱情,陳興保持著理性,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官場上的人脈投資哲學同樣是一門十分重要的功課,雙方在彼此沒有利益沖突的前提下維系緊密的聯系,這一點並不違背陳興的利益訴求,能夠結交鄭宣,陳興心裡面同樣是很高興,對方在他眼裡,就如同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
晚上同鄭宣吃飯吃到瞭8點多,陳興跟鄭宣在酒店門口分別,陳興並沒有打車立刻回到自己所住的酒店,而是沿著馬路邊的人行道走瞭一會,拿出手機,猶豫著是否給張寧寧打電話過去,遲疑瞭一會,陳興終是作罷,張寧寧和其他幾人在一起,陳興心裡潛意識的對王正等人有些排斥,雙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對方身上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讓陳興頗為反感,但反過來,亦不能否認人傢有那種高傲的資格,來自京城的高官子弟,在地方上不知道有著多少人想去爭相巴結。
拿著手機翻瞭幾行號碼,陳興無意中看到瞭曾靜的號碼,尋思瞭一下,陳興給曾靜打瞭過去,自從黨校學習完之後,他們當中幾個算是要好的朋友都沒再聚過瞭,平常各自忙於自己的工作,聯系倒也不多,如今來瞭省城,也理該聚一聚。
“曾大隊長,今晚有沒有空?”陳興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呦,陳大縣長相邀,我就是沒空也得擠出時間不是。”曾靜笑著回瞭一句,雙方約好瞭時間地點,陳興就近招瞭一輛出租車坐瞭上去。
這是江城一傢頗有名氣的茶樓,陳興找瞭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點瞭一壺龍井,陳興獨自坐著慢慢品嘗。
坐在靠窗的位置,註視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道為什麼,陳興很喜歡這種感覺,單純的,沒有帶任何念想的就這樣註視著,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成瞭生活的一名旁觀者,看著腳底下的蕓蕓眾生,好似自己的靈魂已然超脫物外。
雙目一動不動,視線逐漸模糊起來,陳興揉瞭揉喝酒後有些發漲的太陽穴,苦笑著搖瞭搖頭,他本來也就是一個俗人而已,坐在高雅的茶樓裡,泡上一壺茶,裝著很有品味的自斟自飲,一副悲天憫人的莊嚴表情,倒好像是自己成瞭聖人一般。
“不好意思,來晚瞭。”陳興也不知道自己坐瞭多久,都說茶能解酒,陳興不知道這個方法科不科學,不過經過幾次親身實踐,陳興對這個方法的效果持保留態度,曾靜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時,陳興才募然醒覺瞭過來,渾然沒發覺對方是何時進入的包廂。
“喝瞭不少酒嗎?”曾靜聞瞭聞飄散在空氣中的酒精,詫異的看瞭陳興一眼,她印象中,陳興是個並不貪杯的人,上次黨校的同學聚會上就多少瞧出瞭一點。
“今天到省城來拜財神爺,今晚和財政廳的官員應酬瞭下,不喝酒是不行的,要不然人傢財神爺一怒,我們那小縣城的撥款可就沒著落瞭。”陳興笑著道出原因。
“原來如此。”曾靜恍然,笑著望瞭陳興一眼,“不過財神爺可不好拜,看你的樣子,看來是把財神爺糊弄高興瞭。”
“財神爺可不好糊弄,那些人一個個比猴都精,他們要是好糊弄,這財政廳可就不能叫財政廳瞭。”陳興笑著搖頭,兩人聊瞭一會,陳興關切的看向曾靜,“你最近如何,現在還是在刑警大隊還是有新的調動?”
陳興依稀還是記得曾靜有提過可能會到下面分局去,盡管對方並沒多說,陳興還是記得頗為清楚,這會看到曾靜的神情,陳興眉頭微微一皺,“怎麼,還在刑警大隊?”
“是啊,還在刑警大隊,工作上的調動還沒著落,不過這樣也好,要是讓我選擇的話,我還是喜歡呆在刑警隊,讓咱去做領導,咱也做不來。”曾靜不以為意的笑瞭笑,隻是她的神情在陳興看來,更像是一種落寞的自我安慰,在陳興眼裡,混在體制,怕是沒有一個不想當官被提拔的,不分男女的,面對權力,沒有人會去選擇拒絕。
“話不能這樣說,人往高處走,原地踏步就是一種變相的退步,特別是你之前還去上瞭黨校,這次沒有提拔,是不是有的原因?”陳興疑惑道。
“那就不清楚瞭,領導心裡是怎麼想的咱們哪能猜得透,要不然領導的位置豈不是該換咱做瞭。”曾靜笑著搖頭,“咱們這一批黨校學員,估計原地踏步的也不少,以前跟你同一個宿舍的那個陳斌,我跟他都在江城,對他的近況多少也聽說瞭一點,他還在江城市工商局,聽說他前段時間一直積極活動著想要調到下面一個分局去當局長,結果沒成功,現在依舊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幹著。”
陳興微微沉默瞭一下,陳斌的情況在黨校學習臨結束時,他其實也聽武剛說瞭一點,對方後來知道他在省委組織部是給周明方當秘書,又放下臉皮和他主動接近,多少也是為瞭利用他在省委組織部的關系,隻不過他沒有理會對方罷瞭。
兩人隨意聊瞭起來,同是體制中人,雙方並不缺乏話題,陳興中途接瞭張寧寧一個電話,告訴他下午那幾個在街上碰到的小混混已經招瞭,對方竟是沖著他過來的,幕後指使者是就是今天那個中隊長董平,而董平,也主動坦承是他指使的人去教訓陳興,陳興聽到這個結果,拿著電話呆愣瞭好一會,直至張寧寧問他是不是跟那個董平有什麼過節,陳興百分百保證在這之前壓根不認識董平後,雙方才各自帶著疑慮掛瞭電話。
“怎麼,看你接個電話就魂不守舍的,出瞭什麼事?”曾靜眼神略微詢問的望向陳興,剛才在電話裡,她有聽到陳興有提到公安局幾個字,事情明顯是跟公安局有關系,涉及到自己的部門,曾靜也多瞭幾分好奇。
“下午在街上莫名其妙跟幾個街頭小混混發生瞭沖突。。。。”陳興無奈的將下午的事說瞭出來,“剛才我那朋友打電話過來瞭,說是省廳那邊通知她,那幾個小混混的真正目標是我,指使的人是江城市江豐分局的一個治安中隊長董平,你說這都是什麼事。”
“還有這種事?”曾靜疑惑的望瞭望陳興,其神情無疑是跟剛才電話裡的張寧寧有幾分相似,“莫不是你跟那個叫什麼董平的人有過節不成?”
“哪有什麼過節,我在這之前壓根不認識董平是誰,即便是下午發生瞭那事,我也不知道那兩個及時出現的巡警有一個就叫董平,你說說看,我這不是比竇娥還冤嘛,我跟那個董平是八竿子打不著,他怎麼就指使人來教訓我瞭。”陳興苦笑道。
“沒道理啊,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做一件事,你跟那個董平若是真的像你說的完全不認識,對方指使人來教訓你可就不成立瞭。”曾靜擰瞭擰眉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興許是出於刑偵人員的條件反射,曾靜此刻儼然進入瞭思索的狀態之中。
“會不會是你在江城得罪瞭其他人?”曾靜突然抬頭望著陳興道。
“你看我像是會跟人產生沖突的人嗎?”陳興無奈的聳瞭聳肩,猛的,陳興身體豁然一頓,“等等,你讓我想想。”
陳興毫無征兆的想到瞭林茂,要說他在江城唯一有發生過沖突的人,除瞭林茂再沒其他人,雙方的過節也不是一兩天的瞭,早幾月前就有發生,林茂的父親是江城市公安局長,在江城公安系統裡,林茂的地位無疑就像是個太子爺一般,要是他指使董平來幹這種事,那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這樣也能解釋的通董平在跟他不認識的情況下,為何要叫人來教訓他,一切推理都能夠成立,陳興越想越是覺得如此,一口白牙狠狠的咬著。
“看來你心裡已經有懷疑的人瞭。”曾靜笑著道。
“如果我沒有懷疑錯的話,這件事怕是跟林茂脫不瞭幹系。”陳興看著曾靜,“你在市局工作,不知道聽說過林茂沒有?”
“呵呵,我怎麼會沒有聽說過他。”曾靜先是一驚,隨即笑容也有些苦澀,林茂私底下對她窮追不舍,若不是礙於對方的父親是局長,以曾靜的脾氣,早已收拾對方,別看她外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女人,現在又當瞭媽媽,但動起手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能當上刑警隊長的頭,沒有一點本事,曾靜也震不住那幫桀驁不馴的手下。
“看來這林茂在江城公安系統的名聲怕也是臭名昭著瞭。”陳興看到曾靜的表情,並沒多想,以為是林茂名聲太差的緣故。
“何止是臭名昭著,這傢夥也不知道玩弄瞭多少剛進警隊的年輕小女孩,要不是有他父親的身份擺在那,在江城公安系統裡,想收拾他的人絕對不少。”曾靜頗為氣憤的撇瞭撇嘴,不僅是對林茂的為人不齒,在這次的職務調動上,就是因為有林茂暗中使壞,有關她的調動一事才遲遲沒有著落,曾靜嘴上對自己的工作調動雖是說的比較淡然,但身在體制裡,又哪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看淡這些事,能夠有升遷的機會,誰也不會拒絕。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麼會得罪他瞭?”曾靜疑惑的望著陳興。
“這事說來就話長瞭。”陳興將以往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瞭出來,除瞭其間將趙晴的影子淡化出去,陳興都沒啥隱瞞。
“打的真解氣,不過也可惜,你那晚怎麼就沒多揍他幾拳,幹脆將他打殘瞭就更好。”曾靜惋惜的拍瞭拍手,手臂還狀似在做著揮拳的動作,讓陳興都為之側目,對方現在當瞭媽媽,但恐怕是個恐怖的辣媽級人物。
“曾姐,你這是想害我呢,真要是把他打殘瞭,那估計你現在就看不到我瞭。”陳興無語的笑道。
“我也就隨便說說,不過這傢夥確實是太遭人恨,我自己的身份不允許我動手,不然我真想教訓教訓這小子,成天禍害女孩子,也不知道林局是怎麼教育兒子的。”
“曾姐,看你的樣子,倒像是跟林茂有血海深仇似的,瞧你這架勢,可是比我更加的苦大仇深瞭。”陳興笑著指瞭指曾靜握緊的雙拳,開玩笑道,“該不會是林茂這小子打壞主意打到你頭上去瞭吧。”
“他要是敢打主意打到我頭上來,那我可真就對他不客氣瞭。”曾靜雙眉豎起,配上那身警服,臉上更增瞭幾分英氣。
雙方開瞭幾句玩笑,曾靜正色道,“陳興,你得罪瞭林茂,以後到省城來的話,最好還是小心一點,那傢夥是睚眥必報,典型的小人。”
“我看他現在也就敢暗地裡使些小手段,真讓他明刀明槍的來,他也沒那個膽子。”陳興不屑的撇瞭撇嘴,“今天下午這事隻是我自己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不然絕對能讓他喝一壺,就算是他有個局長老爸,也要讓他求爺爺告奶奶。”
“也是,你現在可是越發的不得瞭哦,不僅有周明方部長這座靠山,連省廳的人你都能使喚上,一些時日不見,你是令人越來越看不透咯,要是再隔一段時間,恐怕還有更大的驚訝在等著我。”
“曾姐,省廳的人我可使喚不上,那個是我的朋友,不然我沒那麼大的面子。”陳興笑著搖瞭搖頭,“再說不論以後變成什麼樣子,咱們也始終是朋友不是。”
曾靜笑意盈盈的點瞭點頭,陳興這句話算是說進她的心坎裡,感慨道,“這個社會的功利色彩是越來越強,能真心找幾個朋友也不容易。對瞭,武剛大哥也當上瞭副縣長,真應該把他叫出來,狠宰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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