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第一醫院,急救室外,不少人靜立著,偶爾瞟向那急救室的門,神色肅然,每個人都在等待結果。
成容江的妻子莊彩霞和兒子成思明兩人就站在急救室的門口,眼睛死死的盯著急救室,緊張,焦慮,擔心,害怕,種種情緒不一而足,這是莊彩霞和兒子此刻最真實的心情寫照,兩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擔驚受怕過,哪怕是一度因為感情頹廢的成思明此時亦是滿心焦急,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兒女情長,隻希望父親能夠安然的度過這一關。
市政府秘書長江秉宣,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廳主任王建順,市政府辦公室主任肖遠慶,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路鳴,市檢察院副檢察長楊劍軍,副檢察長羅開元等市裡和檢察院的領導幹部都靜靜的站在急救室外,等著搶救結果,站在最前頭的莊彩霞身旁,是檢察院辦公室一名女性副主任在低聲安撫著莊彩霞的情緒。
路鳴不時的走到角落處去接電話,作為公安局的領導,檢察長成容江出瞭車禍,這無疑是一件大事,路鳴人雖然在醫院,但已經第一時間組織警力偵辦此案,更時刻通過電話瞭解情況,從他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是一起交通肇事案,肇事司機涉嫌醉駕,目前已被警方控制。
陳興趕到醫院的時候,江秉宣等人也都圍瞭上去,陳興擺瞭擺手,臉色難看,成容江出車禍,剛才又是發生楊紅將康濟成推下樓的事,陳興此時的心情能好得起來才怪。
走到莊彩霞身旁,陳興臉色稍緩,安慰瞭莊彩霞一句,“容江同志吉人天相,相信一定能度過這次劫難的,嫂子不要太過傷心才是,要養好精神,我想等下容江同志出來,一定不願意看到嫂子這個樣子。”
“多謝陳市長,希望容江他能承陳市長您吉言。”莊彩霞哽咽的點瞭點頭,丈夫現在生死未卜,就算她再堅強,此刻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淚。
“會的,我相信容江同志一定沒事的。”陳興看瞭那急救室一眼,堅定的說著,於公於私,他希望成容江能度過這次難關。
“嗯。”莊彩霞低聲應瞭一句,而後沉默著,目光再次盯著急救室的門,這種時候,說再多的話也沒用,莊彩霞隻希望看到丈夫等下能活著出來,而不是聽到噩耗。
陳興看瞭成容江的兒子成思明一眼,年輕人此時沒有上次見面時的頹廢,而是多瞭一份堅強,陳興欣慰的點瞭點頭。
走到一旁,往走廊的邊角走去,陳興看瞭看路鳴,路鳴會意的跟上,其他人見陳興有話要問路鳴,也都識趣的站在原地。
“現在有什麼情況?”陳興沉聲問瞭一句,臉色仍然陰沉著。
“成檢察長是中午吃完飯要回單位的時候出的車禍,在一個雙向車道被一輛突然失控的車輛從側面撞上,成檢察長和其司機都是當場失去知覺,他那司機現在也正在搶救當中,也是生死不知。”路鳴說道。
陳興沉默的沒有說話,剛才他接到的匯報電話都是隻提成容江,也沒人說到成容江的司機同樣是跟成容江一樣在搶救,不過也不奇怪,成容江是檢察長,所有人的目光都會關註到他身上,發生這種事,誰又會去關註一個司機的生死。
“那撞上成檢察長車子的車輛呢?肇事司機又怎麼樣?”陳興復又問瞭一句。
“那司機倒是命大,沒什麼大礙,我們警方已經將他控制,給他檢測瞭一下,是醉駕,目前初步判斷是一起醉駕引起的交通肇事案件。”路鳴和陳興如實匯報著,也微微搖著頭,似是在為成容江哀嘆,一個市檢察長,副廳級幹部,再怎麼說,他的命也比普通人金貴,但卻被一個喝醉酒的人撞得生死不明,這不得不令人惋惜,如果成容江能大難不死,那也還好,如果要是真的逃不過這個劫,這無疑個一個悲哀。
“隻是一起交通肇事案嗎。”陳興重復著路鳴的話,喃喃自語著。
路鳴見陳興對這個答案頗為質疑,也隻能苦笑瞭一下,這是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所下的初步判斷,路鳴對此也沒太大的異議,畢竟證據就擺在眼前,隻是醉駕引起的交通肇事事故,總不能硬是說有什麼內情。
“市長,我們已經在追查今天中午和肇事司機喝酒的幾個朋友,這起事故,我們會排查到底,一直到沒有任何疑點為止。”路鳴知道陳興對成容江出車禍有些疑慮,再次說道。
“好好查一下,這也是給成檢察長的交代。”陳興嘆瞭口氣。
“市長放心,我會親自盯著。”路鳴點瞭點頭,想到剛才陳興打過來沒說什麼卻又掛掉的電話,疑惑道,“市長,您剛才那個電話?”
“有點麻煩事,不過我讓別人去辦瞭,你專註成檢察長這起車禍的調查就好。”陳興搖瞭搖頭,並沒多說,這裡也不是說這事的地方,他剛才接到楊紅的電話後,第一個想的就是讓路鳴帶人趕往現場,先把現場控制起來,然後將一些痕跡消滅掉,後來想想又不太妥當,誰都知道路鳴跟他關系非常尋常,康濟成的事,要是日後被深查起來,恐怕也會牽扯到他身上,他和楊紅的關系也就掩蓋不瞭,甚至有人還會將康濟成的死扯到他頭上來,往他身上潑臟水,這是很有可能的事,官場本就是不擇手段的地方,陳興總要思慮周全。
所以在給路鳴打瞭電話後,陳興很快又意識到不妥,讓路鳴呆在醫院不用回來,陳興轉而給常勝軍打瞭電話,吳漢生到南海上任,將常勝軍帶瞭過來,就在昨天,常勝軍剛被任命為省公安廳刑警總隊的副總隊長,陳興對常勝軍頗為熟悉,也信任常勝軍的能力,幹脆就將這事交給常勝軍去辦。
“哦。”路鳴輕點著頭,見陳興沒說,他也不會去問。
兩人在角落低語瞭幾句,旁人都隻當陳興是在詢問路鳴有關車禍的情況,也不覺奇怪,等陳興和路鳴走回來時,肖遠慶等人也才湊過來,沒人說話,眾人都在關註急救室的情況。
陳興瞥瞭江秉宣一眼,江秉宣這個秘書長態度轉變後,目前還算讓他滿意,陳興也已經消瞭調整江秉宣的念頭,除瞭手頭沒人可用外,陳興也需要一個像江秉宣這樣的人。
市委副秘書長、市委辦公廳主任王建順隻有在陳興看向他時才點瞭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他是代表葛建明過來關心成容江的情況的,在場的,是市政府的人多點,王建順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
“市長,這搶救還不知道要幾個小時,要不您先去忙,這邊會有人盯著,一有什麼消息,會立刻通知到市裡的。”肖遠慶看瞭下時間,對陳興道。
“再等等吧。”陳興搖瞭搖頭,手術搶救的過程,有時長達四五個小時,當然,也有時間短的,但誰也不知道成容江會搶救多久,眼下隻不過才過去瞭不到一個小時,估計離搶救結束還早,除非……除非成容江早早就不行瞭,這個結果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陳興剛到,也不可能急著走。
陳興沒走,其他人自是也不好離開,連本來隻是代表葛建明過來看一下,表示下關心,打算呆一會就走的王建順這會也不好在陳興眼皮底下先走。
陳興站在原地沒說話,成容江突然出瞭車禍,陳興此刻除瞭擔心成容江的安危,更進一步想到的是鄧錦春的案子,鄧錦春的案子,是成容江單線跟他匯報,他不清楚檢察院內部是誰具體在負責這個案子,當初他隻是將這案子扔給成容江,有成容江這個一把手負責,陳興也覺得沒有什麼好操心的,又哪裡會去關註具體的細節,眼下成容江出事,就好比斷瞭中間的紐帶一般,這讓陳興內心深處隱隱有些憂慮,早知道昨天下午成容江來找他匯報的時候,當時就應該直接到省紀委去,哪怕是譚正已經下班,也該找上譚正的傢門,將這案子交給省紀委。
現在成容江生死未明,如果成容江能平安無事自是最好,要是成容江沒能搶救過來,那麼,鄧錦春的案子恐怕會徒增變數,這是陳興擔心的地方。
目光在副檢察長楊劍軍和羅開元兩人身上巡視瞭一下,陳興甚至都不知道這兩人誰是可以信任的,誰是不可以信任的,又或者兩人都不能信任,人心叵測,在檢察院,陳興除瞭成容江,現在還真不知道能相信誰。
在醫院足足有半個小時,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沒人知道還會搶救多久,如果是好幾個小時,陳興不可能一直呆著,在和莊彩霞說瞭幾句後,陳興才先離開醫院,他讓肖遠慶呆在醫院等消息,一有結果就要通知他。
回到市政府,陳興呆在自己的辦公室,想靜下心來做點事,卻是覺得心煩意燥,沒法沉下心來,今天中午,兩個副廳級幹部,一個從樓上掉下去,一個出瞭車禍,陳興著實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日子,也不知是不是撞邪瞭,兩件事相繼發生。
康濟成的事,直接關系到陳興自己,因為他今天中午在酒店出現過,更是在房間裡呆瞭不短時間,康濟成從那房間裡被楊紅推下去,就算跟他沒半分關系,但警方隻要一調取酒店的錄像記錄,一下就會註意到他,到時候陳興也是無端要攤上一些是非,這也是陳興想讓自己信得過的人去毀掉一些痕跡的緣故,比起成容江出車禍的事故,康濟成的事給陳興帶來的煩躁一點不少,也許更甚。
拿出手機看瞭一下,常勝軍那邊還沒有打來電話又或者發來電話,楊紅也沒再打電話過來,陳興不知道現場的情況現在怎麼樣瞭,常勝軍又是否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心裡一方面惦記著這事,一方面又掛念著成容江能否搶救過來,陳興這會著實是堵得慌,根本沒心情工作。
一個下午的時間,陳興並沒做多少事,四點多的時候,陳興才接到一個電話,以為會是醫院或者是常勝軍那邊的電話,陳興還迫不及待的抓起瞭手機,結果並不是,陳興眼裡微微閃過一絲失望,是來自海城方面的電話,楊振打來的,電話裡,楊振和陳興說起瞭有關省裡和市裡的人事變動,楊振以為陳興應該是早早就知道瞭消息,在電話裡和陳興談起瞭市裡的時局變化,卻不知道陳興卻也是剛剛從他嘴裡知道瞭消息。
陳興的老領導周明方,已經調離江海,同樣是調到東部某省份,並非是平調,而是上瞭一個小臺階,擔任專職省委副書記一職,級別雖然還是副部,但從省委組織部部長到省委副書記,這一個臺階意義非凡,周明方跨過去瞭,意味著周明方離正部級又近瞭一步,按照正常的組織升遷程序,省長一職的任命,大多是從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上提拔上去,又或者是從省委副書記提上去,也有中央直接空降幹部下來。
但毫無疑問的是,省委副書記一職,已經有瞭競爭省長的資格,而且是熱門人選,有聽過省委副書記被任命為省長的,但鮮少有從省委組織部長直接被提拔成省長,似乎還沒有先例,周明方如今調任到外省擔任省委副書記,他的仕途又往前走瞭一步,到瞭他那個級別的幹部,其實能往前跨這麼一小步,已經是非同小可,再下一步,周明方也是封疆大吏。
周明方調任外省,這讓陳興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明白瞭為什麼上次江海省的兩會,老丈人張國華已經擔任江海省省委一把手,但對於跟老丈人一直走得很近,私交良好的周明方,卻好像是沒什麼表示,原來周明方的調動不是在江海省,而是在外省,這也能解釋江海省之前的一系列人事佈局。
周明方的老對手周志明意外成瞭大黑馬,擊敗另外一個大熱門人選,省委副書記劉建,論資格,劉建肯定是比周志明更有資格擔任省長一職的,周志明雖然是省委副書記兼江城市委書記,但其在省委的排名在劉建之後,這次卻意外擊敗劉建,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也許正是周志明成瞭省長,所以周明方才不想繼續留在江海省,陳興如是猜測著。
當然,也有可能周明方的調動安排是早早之前就定好的,隻不過是沒有傳出任何風聲罷瞭,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周明方跳出江海,不失為一個更好的選擇,畢竟在江海省,暫時沒有周明方上升的空間,劉建還是省委副書記,周明方不可能頂替劉建,至於周志明調任省政府而空出來的江城市委書記一職,恐怕周明方也不願意去坐那個位置,那是周志明的老巢,周明方去接手那個位置無疑是自找沒趣,跳出江海反而是更好的選擇,陳興此刻也不得不對上頭那些在下這一盤大棋的大佬感到佩服。
周明方調出江海,省委組織部長一職空缺,相應的,也必須有接替人選,正如同之前周明方被調到省裡一般,這次的任命也如出一轍,海城市委書記黃昆明被任命為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長,前後兩任省委組織部長都是從海城市委書記一職升任上去,這同樣是一個頗為戲劇性的結果。
而讓陳興沒有想到的是趙一萍順利接任瞭海城市委書記一職,而且楊振還在電話裡告知陳興,省長周志明已經在私下裡提議讓趙一萍進入省委常委會,周志明的理由很簡單,也讓人不好反駁,因為海城是江海省的經濟重鎮,其經濟地位已經與省會城市江城並駕齊驅,在江海省的經濟版圖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出於對海城的重視以及對海城這些年經濟發展成就的肯定,給予海城市委書記一個省委常委的席位是理所應當的事,之前的周明方,不也是省委常委兼海城市委書記?
周志明隻提瞭周明方,卻是隻字不提黃昆明繼任海城市委書記一職時,並沒能如願的進入省委常委會,其他人又哪裡不知道周志明的心思,隻是如今周志明是一省之長,有意見的人也不過是在心裡腹誹罷瞭,至於黃昆明,除瞭在心裡罵幾句外,也不可能說什麼,他如願的進入省委常委會還升任組織部長,黃昆明心裡也算知足。
楊振在和陳興說瞭這些後,才知道陳興對這些並不知情,不由得有些驚訝,“陳市長,我以為您早就提前知道瞭。”
“我現在是在南海任職,再說我也沒刻意去打聽江海的情況,哪裡會提前知道。”陳興笑著搖頭,他要是有意去打聽的話,應該是能提前知道內幕,但他沒去打聽,再加上他不是在江海省,也不會有人還特地將江海省的人事變動通知他。
“這倒也是。”楊振一怔,隨即也是笑瞭笑,不過下一刻,楊振還是有些憂慮的說道,“陳市長,這趙一萍成瞭市委書記,我們這不少人的日子怕是不好過瞭。”
“你們該幹嘛該幹嘛,相信趙一萍也不敢輕易的動你們。”陳興說道,市委組織部長張建德也是跟他關系很好的一位,楊振同張建德隻要抱團,一個市委組織部長,一個市委政法委書記,兩個人聯合起來,隻要不去主動招惹趙一萍,自保也足有餘,再說黃昆明也不是被踢到什麼旮旯去瞭,而是高升瞭,省裡有黃昆明呼應,相信趙一萍不會那麼不明智。
“也隻能這樣瞭,之前查國力大酒店,估計趙一萍心裡也給我記著一筆賬,這次我得多防著點才是,免得一不小心被趙一萍打一悶棍。”楊振笑道,“那趙一萍可一向是蠻橫霸道得很。”
“趙一萍要是記恨你,那肯定也把我給算上瞭,不過我在南州,她也沒法找我算賬,倒是苦瞭楊局你瞭,你得在海城替我挨地雷。”陳興笑道。
“陳市長說的哪裡話,別說是挨地雷,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在話下,您說是不。”楊振笑哈哈的說著,再次向陳興表明態度,趙一萍縱使是擔任市委書記瞭,他依然是堅定的站在陳興這邊。
兩人說著,又提到瞭誰會接任海城市市長一職,目前還是趙一萍兼任著,但這無疑是暫時的,隻不過眼下省裡和市裡都沒有半點風聲,誰也不知道接替市長一職的會是誰,市裡就地提拔,又或者省裡會空降幹部下來?這是誰都在猜測的,楊振不清楚,遠在南州的陳興就更不可能知道,陳興倒是可以去向老丈人張國華打探消息,但陳興這會卻是沒這個心情,他同樣在為自己的事焦頭爛額,再說誰去當海城的市長,現在根本並無關系,任命出來瞭自然就知道。
和楊振通完電話,陳興心裡不得不感慨趙一萍這個女人的政治生命之強,像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又像是戴上瞭幸運光環一般,好像總能時來運轉,過年那陣子才剛聽說趙一萍因為兒子親傢孫志河被紀委調查而老實低調瞭不少,有人相傳趙一萍可能會受到孫志河一案的影響,孫志河是堂堂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其被紀委調查,誰都在想這案子肯定會是轟動一時的大案子,也不知道會牽涉多廣,趙一萍跟孫志河是兒女親傢,這次就算是沒被連累到,但仕途肯定也會因此黯淡,任誰都會認為趙一萍肯定會止步在海城市長一職上,不會再有進步。
但這年才剛過完,趙一萍就讓所有人都震驚,她不僅沒受到孫志河案子的半分影響,更是還能在孫志河仍被紀委調查的節骨眼上再被提拔,而且周志明還提議趙一萍進入省委常委會,如果周志明的提議真被通過,那趙一萍這次不是往前進一步,而是前進瞭一大步,從正廳到副部,趙一萍也將邁過那個坎,其仕途會再次輝煌。
“趙一萍這女人固然令人生厭,但其運氣真的是好得出奇。”陳興心裡感慨瞭一句,其實說來說去,還是趙一萍碰到瞭貴人,她是周志明派系的人,這次周志明獲任省長,提拔他自己的人並不奇怪,要將趙一萍捧進常委會,這無非也是周志明的謀劃和佈局,隻能說是趙一萍一開始站隊就站瞭個不錯的隊,這次更是趕上瞭好時候。
將手機放在一邊,陳興沒再去多想江海省的人事變動,眼下他的事還操心不來,實在是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想別的。
深吸瞭一口氣,陳興讓自己靜下心來,先將手頭幾分文件處理完再說,但隻是片刻,手機就再次響瞭起來,陳興心神一緊,以為這次會是醫院打來的,當他再次拿起來一看時,卻是不由得露出瞭幾分失望,但心裡卻也悄然一松,陳興內心深處其實頗為擔心會聽到成容江的噩耗。
“你有事嗎。”陳興接起電話後,語氣很是冷漠。
“陳市長,我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電話那頭,是過去一年,名氣如日中天,躋身一線女星行列的張馨,大年初二在溪門偶遇,陳興和張馨並沒過多的交流,張馨的態度倒是很殷切,隻不過陳興不冷不淡罷瞭,那天中午的酒席,張馨還不動聲色的塞瞭一張房卡到他手裡,張馨下榻的酒店,住在哪個房間,從那張房卡上無疑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張馨將房卡塞給陳興,那意思不言自明,暗示陳興到她下榻的酒店房間去,至於會在房間裡發生些什麼,那恐怕也無需猜測。
陳興根本未曾去理會,離開溪門後就將那酒店房間的房卡扔到路邊,姑且不說他那天沒時間,就算有時間,陳興也不會過去赴約。
“你要是沒事的話,那我就掛瞭,我現在還忙著。”陳興淡然道。
“好吧,陳市長您總是這麼冷淡,也從沒見你給我回過短信。”張馨頗為幽怨的說瞭一句。
陳興為之一怔,心裡略微過意不去,過去一年多,張馨每每逢年過節,都會給他發祝福短信,而平時,隔三差五的關心慰問短信也是不曾間斷過,平均算下來,陳興基本上每隔一星期就會收到張馨的一條短信,都是關心的內容,陳興每次看瞭之後都是立即刪掉,沒回過張馨的短信,也不曾打電話表示感謝過,此刻張馨說起這個,令陳興冷漠的態度緩和不少。
“張馨,我想你沒事應該也不會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就直說,沒事我要掛電話瞭。”陳興再次說道,同樣還是類似的話,唯一不同的是語氣沒那麼森冷。
“我過幾天要到南州參加一個活動,不知道能不能跟陳市長您見一面,我希望能跟陳市長您一起坐下來吃吃飯,聊聊天,我們好像很久沒聊過瞭。”張馨在電話裡說道,她過兩天要到南州來出席一個商業活動,躋身一線女星行列的她,每年也不知道多瞭多少商傢和廣告廠商找上她,平常除瞭拍戲,張馨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天上飛來飛去,到各地去出席商業活動,參加廣告代言,這每年都是一大塊巨額收入,以前在京城隻有一套房子的她,去年直接買起瞭別墅,某榜單發佈的去年女星收入排行榜,張馨就上瞭榜,雖然排在榜單末尾,但才剛躋身一線女星就有那個成績,張馨足以自傲瞭,憑借去年那部宮廷劇,張馨真的是一夜之間火爆瞭大江南北。
“到時候有時間再說吧。”陳興沒答應,也沒拒絕,他現在沒多少心思和張馨講話。
“陳市長對我的成見還是那麼深嗎。”張馨聽著陳興一直都是冷漠的語氣,傷感道。
“等你到瞭南州,我有時間再說,我現在有電話進來,先掛瞭。”陳興沒理會張馨的話,他有電話進來瞭,陳興猜測著這次不是醫院那邊的,就是常勝軍打來的,趕緊將張馨的電話掛掉。
果不其然,是肖遠慶打來的電話,他讓肖遠慶留在醫院等結果,這會肯定是成容江的搶救手術結束瞭,陳興急切的接瞭起來,“遠慶,成檢察長搶救過來瞭嗎?”
“市長,萬幸,成檢察長被搶救過來瞭,不過還沒脫離危險期,目前在重癥病房,沒辦法探望,醫生說要觀察四十八個小時,等度過瞭四十八個小時的危險期才算是真正的脫離危險。”肖遠慶在電話裡高興的和陳興匯報著,雖然還要觀察兩天,但起碼先撿回一條命瞭,足足四個多小時搶救,肖遠慶等在急救室外等著的人都快急得冒汗瞭,時間每多一分,就讓人心裡多瞭一分壓力,成容江妻子莊彩霞更是兩度暈闕,連他們外人都頗為緊張,莊彩霞的情緒更是可想而知。
“好,好,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瞭。”陳興長長的松瞭口氣,又是叮囑道,“讓第一醫院那邊務必保證最好的醫療條件和最好的醫生,一定要確保成檢察長安全度過危險期。”
“市長,您放心吧,第一醫院這邊也是萬分重視,他們不敢有半分疏忽的。”肖遠慶答道,他其實想說到瞭這份上,更主要是靠成容江的個人身體的體質和意志力瞭,身體素質好,意志力強的人,無疑更能度過這種重大手術後的危險期,不過陳興的叮囑也沒錯,好的醫療條件同樣是不可或缺的。
兩人又說瞭幾句,陳興讓肖遠慶在醫院那邊不必急著離開,看看成容江傢人有什麼需求,盡量滿足,也要適當的安撫一下其傢人的情緒,好在現在成容江被搶救過來,也算是讓人松瞭口氣。
接瞭肖遠慶的這個電話後,陳興的心情卻是好上不少,現在就等常勝軍那邊的電話瞭。
到瞭傍晚接近六點鐘的樣子,陳興才離開辦公室,他又去瞭醫院一趟,看望成容江,成容江正在重癥監護病房,除瞭醫護人員,連傢人都不能進去,隻能在外面隔著玻璃看著,要等四十八小時候才能接觸,前提是成容江也度過危險期。
莊彩霞在憂心的同時,眼裡滿含希翼,沒像下午等待手術過程時那樣悲痛,現在人已經搶救過來瞭,聽醫生的口氣,情況比較樂觀,這對莊彩霞來說就跟瞭打瞭一針強心劑一般,讓其精神振奮不少。
陳興在重癥病房外呆瞭一會,臨離去前又免不瞭再安慰莊彩霞幾句,這才離開。
來到金都酒店,陳興在自己專用包廂裡等待著常勝軍過來,常勝軍是快五點的時候給他打的電話,在電話裡,常勝軍跟他說瞭一切搞定幾個字,陳興聽完之後,整個人真的是長出瞭一口大氣,和常勝軍約瞭晚上見面。
常勝軍緊隨陳興後面來到,普一進門,陳興就立刻起身相迎,給瞭常勝軍十足的禮遇,這也是他表示對常勝軍的感謝。
“陳市長,您這是折殺我瞭。”常勝軍看到陳興都從椅子上走出來迎接他,趕緊快步上前,和陳興緊緊的握著手。
“勝軍,多餘的話我就不說瞭,這感謝二字,我記在心裡。”陳興笑著對常勝軍說道。
“陳市長,您這太客氣瞭,能給您幫點忙,那是我的榮幸。”常勝軍笑著搖瞭搖頭,“吳局可是對我耳提面命過,不管陳市長您有什麼要求,能幫的要幫得漂亮,不能幫的也要盡力去幫。”
“那是漢生老哥給面子。”陳興笑瞭笑,心裡感嘆瞭一句,多認識一個人多條路,這話總不會有錯的,官場是個利益場,也是個交際場,一個一個的個體組成瞭一個個小圈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也有自己的派系,誰的人脈關系越廣,也意味著他可能就越有本事。
邀請著常勝軍坐下,隻聽常勝軍道,“陳市長,這案子我跟吳局匯報過瞭,事先沒征詢過陳市長您的意見,還請陳市長您諒解,畢竟這涉及到一個副廳長,肯定也會驚動省裡的領導,吳局那邊,我必須跟他知會一聲。”
“沒關系,這麼大一件事,也不可能捂得住,你該怎麼匯報就怎麼匯報。”陳興笑道,眼睛盯著常勝軍,對方跟吳漢生匯報倒沒啥,他讓常勝軍去處理這事,就沒想過要瞞吳漢生,讓吳漢生知道也好,起碼吳漢生心裡也有個底,而陳興此刻更想知道的無疑是常勝軍處理的結果。
“陳市長您諒解就好。”常勝軍點瞭點頭,臉上轉而變得鄭重,從隨身帶的一個公文包裡拿出瞭一盤錄像帶,“陳市長,這是酒店中午的錄像監控記錄,您去酒店的那段記錄,我讓人剪下來瞭,這是原帶,保證不會有拷貝,陳市長您盡管放心。”
陳興瞥瞭眼桌上那盤錄像帶,眼裡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將帶子收下,打算回去直接燒掉。
“房間的一些痕跡,我已經讓人弄掉瞭,陳興您也不必擔心,而且這案子是由我們接手的,吳局直接安排我負責。”常勝軍說著,看向陳興笑道,話裡的意思已經夠明顯瞭,吳漢生直接指定他負責這案子,那陳興還有啥擔心的?
“看來我是承瞭漢生老哥一份情,嗯,勝軍,也得感謝你。”陳興聽瞭常勝軍的話後,臉上的笑意更甚。
“陳市長,聽您說謝字,我反而不高興呢。”常勝軍笑道。
“那行,我就不說瞭,都是自己人,以後不見外瞭。”陳興笑瞭起來,想到還忘瞭問康濟成是死是活,這時才想瞭起來,“對瞭,那康濟成死瞭沒有?”
“死瞭,也怪他自己倒黴,是頭部先著地的,死得不能再死瞭,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常勝軍搖著頭,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康濟成就已經死瞭,頭栽著往下,腦漿都流瞭出來,能活才怪,要是腳先著地的,說不定除瞭殘廢外,還能撿回一條命,畢竟三樓不算太高,可惜康濟成運氣不好。
“這個人,死有餘辜。”陳興神色冷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那楊紅呢?這個案子,你們又打算怎麼定義?”
“楊紅的話,她這算是過失殺人吧。”常勝軍看瞭陳興一眼,臉色第一次興起瞭為難的神色,知道陳興和楊紅有那種關系,常勝軍哪裡會不知道陳興的想法,肯定是能保楊紅就盡量保楊紅,但這件事還真的是讓常勝軍為難。
死去的人如果是個普通人,那這案子很容易就壓下去,但康濟成怎麼說也是副廳級幹部,這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真的很有難度,常勝軍區區一個刑警總隊的副總隊長肯定是做不到,吳漢生出面的話,都不見得能壓得住,不過也不能說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罷瞭,關鍵也得看康濟成的傢人會不會鬧事,還有省裡是不是會有其他領導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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