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四點要求,第一,全力以赴做好傷員的救治工作;第二,以這次事件為教訓,在全縣在開展消防安全隱患大排查,但凡是消防安全不過關的的企業,該整改整改,該關停就關停,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陳興說到這裡,頓瞭一下,轉頭看向辦公廳主任衛思達,“思達同志,這第二點你記一下,吸取此次事故的教訓,不隻是在麗山縣,在全市范圍內都要開展一次徹底的消防安全大檢查,回去之後,辦公廳擬個文件下達下去。”
陳興擲地有聲的說著,此刻,在離火災現場不遠的麗山縣經濟開發區管委會辦公樓,會議室裡,臨時召開著針對此次火災事故的會議,由陳興這個市委書記親自主持,不大的會議室裡,坐滿瞭麗山縣的幹部,陳興因為事故而繃著的一張臉並沒有任何改變。
衛思達聽到陳興的話,點瞭點頭,拿筆記瞭起來。
陳興環視著在場的人,繼續道,“第三點要求,全力以赴做好善後工作,保證人員安置的穩定,同時啟動賠償工作,一定要給死者和傷者傢屬一個滿意的交代;第四點,這起事故,將由市裡直接成立調查組,麗山縣委縣政府務必全力配合市裡調查組的動作。”
靜!會議室死一般的寂靜!如果說陳興在說出前三點要求時,會議室的麗山縣幹部還有人能因為昨晚豐富的夜生活打著哈欠,當陳興說出第四點要求時,就連一旁瞇著眼睛,坐著看似要睡著縣委副書記陳學濤都兩眼迸開,眼裡是掩飾不住的震驚,陳學濤已經五十七歲瞭,明年就要退到人大去瞭,他現在不過是過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日子,不求別的,就希望順順利利的退瞭,這會聽到陳興的話,陳學濤隱隱都能感覺到會議室裡的氣氛仿佛都冰凍住瞭,本就降溫的這兩天,氣溫更像是陡然直降,讓人從骨子裡發冷。
“我的話就這麼多。”陳興提完瞭四點要求,徑直壓下瞭話筒,在其餘人看來,陳興惜字如金,但更因此讓人感受到瞭陳興那言語間的森森寒意。
會議室沉寂瞭片刻,縣委書記姚明海和縣長朱光正等人仿佛都呆愣住,直至陳興轉頭看瞭一旁姚明海一眼,姚明海才仿若驚醒,移瞭下身前的話筒,姚明海腦袋裡還因為陳興剛才的話而亂糟糟的。
“出現這麼重大的火災事故是血的教訓,我們縣裡一定會堅定不移的貫徹陳書記的指示,將工作做到實處,防微杜漸,杜絕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做好傷亡人員的安置工作,確保重傷者的救治,落實好陳書記的指示。”姚明海神色嚴肅的說著,腦袋裡亂成一團的他,眼底深處,分明是有些失神。
姚明海說瞭一句,便也沉默瞭下來,將話筒推給瞭身旁的朱光正,姚明海此時壓根就沒心思多說。
“剛才陳書記和明海同志都做瞭發言,該說的都說瞭,面對這麼一場重大的事故,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再說其它的話已經顯得蒼白的,陳書記的指示,我們一定堅決貫徹和執行。”朱光正瞥瞭姚明海一眼,心裡頭突然有些痛快,他很想再說一句歡迎市裡的調查組下來,縣裡一定會積極配合,但話到嘴邊,朱光正還是沒膽量說出來,說出來容易,但話要是傳到孫英耳裡,朱光正知道自己會為這一時之快的話付出代價。
臨時召集的會議很快就結束,已經撲滅大火的工廠,幾乎有一半成瞭廢墟,不過受災最嚴重的還是工廠的宿舍區,整個工廠的宿舍區已經全部燒成灰,生產區受到的波及相對較小。
市裡的消防車已經離開,隻剩下縣裡的消防車,還有一部分工作人員在做著收尾工作,陳興從開發區辦公樓下來,凝望著廠區的方向,緊繃著一張臉的他,在原地沉默瞭片刻,轉身離開,臨上車前,陳興突然吩咐瞭一句,“小黃,你讓吳秘書長過來坐我的車。”
陳興說完便上瞭車,抬手看瞭下時間,這會已經是臨近下午三點,這一場火,從最後撲滅到剛剛召開會議,不知不覺就過瞭四個小時,連午飯都是在現場吃的,陳興沒吃幾口,看著那一片燒焦的現場,陳興口中的飯難以下咽。
吳寧走瞭過來,上瞭陳興的車子,看瞭陳興一眼,神色略有疑惑,陳興叫他過來肯定是有事,吳寧尋思著也就跟今天這起火災事故有關系瞭。
車子啟程返回市裡,姚明海,朱光正等縣裡的幹部目送著陳興的車子離開,揮著手,看著陳興的車子已經遠去,姚明海的手才慢慢放瞭下來,臉色變得陰沉,又是紀委在查,又是要再折騰一個事故調查組下來,姚明海心裡頭如一塊巨石壓著。
周邊沒人開口,出事的這傢鋁土礦廠,誰都知道是孫傢的,姚明海同孫傢的親密關系,在這麗山縣官場更不是秘密,陳興的態度,任誰都知道一場風暴將會刮過來,誰也不知道這場風暴會刮得多猛烈,又或者最會後消散於無形,但和孫傢關系密切的姚明海肯定是會受到影響的,姚明海現在怕是成瞭一個火藥桶,誰要是不識趣這時候從上去,保不準就撞到瞭槍口上。
車外,寒風凜冽,車內,開著暖氣的車廂,讓人忍不住想舒服的睡上一覺。
陳興有睡一會午覺的習慣,中午沒睡,這一會其實是有些犯困的,但氣也被氣精神瞭,陳興此刻並沒有半分倦意。
車子走瞭一段,陳興開口說著,“吳寧同志,市裡成立的調查組,我想由你來掛帥,你意下如何。”
“陳書記,這…這合適嗎?”吳寧眉頭跳瞭一下,轉頭凝望瞭陳興一眼,吳寧心神震動,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道,“陳書記,這調查組得由市政府那邊成立,負責人由政府那邊選一個是不是比較合適?”
“負責人政府那邊也出一個,但由你來掛帥,咱們市委也挑些人充實到調查組,這具體就由你來辦瞭。”陳興目光閃動著,從發現那寫著‘小心衛思達’的神秘信件的字跡跟吳寧的字跡有神似之處後,陳興一直都在觀察著吳寧,有機會更會主動試探著對方,陳興希望瞭解並且弄清楚吳寧是個什麼樣的人。
“既然陳書記如此指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瞭。”吳寧微點著頭,神色鄭重,剛剛陳興在會議上說要成立市裡的調查組時,他就已經驚訝,但絕沒想到陳興就會將這麼一個燙手山芋讓他來負責,不用說麗山縣的幹部,就算是市裡的幹部,其實大都知道孫傢占有麗山縣最好的一個鋁土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或許也就陳興這種外來者才會不知情,此刻陳興將這事甩給瞭他,吳寧心裡並不輕松,但他並沒有想過要將這鋁土礦跟孫英的關聯同陳興說,這種事,可以由其他渠道傳入陳興的耳裡,但絕不適合由他當面向陳興提起。
車廂裡氣氛靜靜的流動著,陳興暗中審視著吳寧,吳寧則是沉思著,他要想好如何把這燙手山芋解決好。
望山市郊區,臨近望山市森林公園旁,這裡有一棟獨門大院,類似歐式風格的別墅,燙金色的大門和用古銅色的金屬鐵欄構成的圍墻,彰顯著別墅的奢華和尊貴,這裡是屬於孫傢的一個庭院,房子的主人對周邊的老百姓來說神秘得很,但對市裡的幹部來說並不是秘密,誰都知道這是孫傢的地方。
孫英換成瞭一輛普通牌照的車子進瞭這裡,從地底車庫的電梯直接到瞭樓上,豪華的客廳裝點瞭許多價值不菲的古董,孫發傢站瞭起來,看到孫英走過來,親切的叫瞭一聲姐,因為從小叫習慣的關系,長大後,依然是一聲聲‘姐’的叫著,以至於到現在這個歲數也還是習慣這樣叫。
“怎麼回事,礦廠發生大火瞭?”孫英皺著眉頭,她已經得到瞭消息。
“那幫蠢貨工人搞的,在宿舍裡用電火爐,結果整出瞭這麼大一場大火。”孫發傢撇瞭撇嘴,一場大火燒掉瞭近半個廠子,但從他臉上並沒看出多少心痛的神色,因為最重要的生產區沒受到什麼波及,再加上坐擁著那優質的鋁土礦資源,幹的幾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孫發傢這些年早就賺得盆滿缽滿,在這望山市,或許他比不上錢新來那麼財大氣粗,但要論財富,他也是能占一席之地的,隻不過孫發傢從沒對外炫耀過多少錢,知道他真實財產的人並不多。
“燒死瞭十三個人,還有幾個躺在醫院重傷救治,這次的問題可不小。”孫英看瞭弟弟一眼,臉上難看,她得到的是確切的死亡人數數字,因為失蹤的三個人在大火撲滅後已經在廢墟上找到瞭燒焦的屍體,最終死亡的人數也上升到瞭十三個,孫英甚至還聽說幾個重傷在搶救的,情況也很不妙,毫無疑問,這是一起特重大的事故。
“死的傷的,醫藥費廠裡全包瞭,該賠償多少就賠償多少,這能有什麼問題的。”孫發傢不以為然的說著,“姐,你是不是顧慮太多瞭,這種事故,無非就是賠償的問題,咱又不是不給錢賠償,外人還有啥好說道的。”
“幼稚,你以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嗎。”孫英瞪瞭弟弟一眼,“死瞭十幾個人,這是重大的事故,你作為工廠老板,一個重大責任事故罪你就跑不瞭,你以為會什麼事嗎。”
“這工廠大火又不是我要讓著火的,我作為老板,我也損失慘重不是,而且還得賠償工廠,我最後的損失也大得很,傻子才會願意虧錢呢,怎麼反倒最後我也有罪瞭,這不是滑稽嗎。”孫發傢嘖瞭一聲。
“我看你這些年腰包越來越鼓,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大,眼光也越來越高,唯獨這腦袋裡的知識沒長多少。”孫英沒好氣的說著,走到沙發上坐下,輕撫著額頭,“陳興已經要從市裡成立調查組瞭,這事你知道嗎。”
“我接到姚明海的電話瞭,市裡要查就讓他們查去,就一起火災,能有什麼好查的,現在就能確定是工人過失引起的火災,有什麼好查的。”孫發傢哼哼瞭一聲,“姓黃的想折騰就讓他折騰去吧,我看那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麼簡單的一起火災,他還得成個調查組調查,非得搞復雜瞭。”
“我看你才是被錢灌壞瞭腦子瞭。”孫英無奈的搖瞭搖頭,“你這都看不出來,陳興是要追究此事嗎。”
“那他追究工人去呀,工人過失引起的,你怎麼說到我頭上瞭。”孫發傢搖頭道。
“你是工廠老板,我問你,工人宿舍的火災隱患你有排查過嗎,有做過任何預防工作嗎?還有,我聽說工廠宿舍的電線都是亂拉的,你有請有資質的電工去安裝電線嗎?”孫英質問道。
“那些工人能給他們個住的地方,他們就謝天謝地瞭,還弄那麼多講究幹嘛。”孫發傢嘀咕瞭一聲,“我哪有那份閑心去關心工人宿舍的情況。”
“我看你真的是錢越賺越多,腦子越來越簡單。”孫英氣得直瞪眼,“這事你趕緊找個替罪羊出來,工廠的管理,隨便推一個出來當擋箭牌,但要對方心甘情願,這種事該怎麼做你應該懂得,盡快把事情給我做好瞭。”
“姐,至於這麼緊張嗎?”孫發傢皺瞭下眉頭,“你是市委副書記,你發句話,那什麼狗屁調查組還敢真查嗎。”
“你也知道我是副書記,你怎麼不說那陳興是市委書記,你姐前面還有個副字。”孫英斥道。
孫發傢聞言,張著嘴,愣是沒敢再頂嘴,孫英難得發怒,一發火,孫發傢也怵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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