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小梅雙眼已經通紅一片，真正是相當愧疚不好受的模樣，甚至還表現出恨不得跪下來給林野道歉的樣子。

不知情的都要被她感動瞭。

真的，特別感動！

林野聳瞭聳眉毛，垃圾桶裡撿來的？那這垃圾桶可真是夠高級的！

她都被這位優秀的老太太給驚艷瞭，不掌聲贊揚一番都說不過。

“啪啪啪！”

小手拍得特別真摯，唇瓣滿滿都是笑意，“老太太你說的真好，我也覺得你錯的離譜，不是因為你偏心對待我。”

她黑眸一戾，唇畔的笑陰涼森冷，“畢竟要是沒有你，也生不出林疏影這種為瞭一己私欲去偷盜別人夫妻試管胚胎，並且拿來自己生的變態啊，你說是不是？”

石破驚天的一句話讓林傢所有人都陷入瞭沉默。

‘偷盜別人夫妻試管胚胎’‘拿來自己生’是什麼意思？

幾個小輩驚詫地看向臉色慘白的林疏影，連正在喪的失去自我的汪彌安都恍惚地抬起瞭頭，仿佛不認識自己母親一樣看著他媽。

原以為拐賣兒童已經夠荒唐瞭，沒想到是他們年少淺薄，見識太短，隻有更荒唐沒有更荒唐。

居然有人能想出偷試管胚胎自己生這種匪夷所思的操作！

“大姑（大姨）！她說的是真的嗎？”

林書安兄妹幾個幾乎同時問道，好幾道聲音都破瞭音，足見他們的震驚之情。

在林野說出那番話時，林疏影早已面色大變，臉色忽紅忽青，手指緊緊地揪著裙擺，細細密密的冷汗從額間脖頸處滲出。

她是真的沒想到林野連這件事都知道！

怎麼會？

難道是慧芳背叛瞭她？把這個秘密透漏給瞭林野？

這也不是不可能，常慧芳傢庭條件很一般，為人精明勢利，當年也是和她要瞭一筆錢才會幫她做那件事的。

如今看到林野成瞭有錢人，就生出瞭一些不該有的小心思。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就應該早早想辦法解決瞭常慧芳這個後患，虧她還一直這麼信任她，把她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果然印證瞭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林疏影心緒大亂，卻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但哪怕她一句話沒說，她此時的表現已經足夠說明問題——林野說的是真的！

“我靠！”林予安禁不住大叫，被熱水燙到的痛苦都忘瞭，用佩服的目光看著林疏影：“大姑你可真行，當年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能想出這麼離譜的懷孕方法，你這懲罰我前大姑父的辦法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簡直是我輩楷模，說出去都沒人信。”

“我以前覺得你們那輩人保守又無趣，現在才知道我錯瞭。”她越說越興奮，眼睛亮澄澄的，居然還對著林疏影比瞭個大拇指，“你是這個！”

“鴛兒你給我閉嘴！再說話你就給我滾出去！”林橫斜這下是真的氣狠瞭。

他也是要給自傢這個口無遮攔的閨女給跪瞭。

這都什麼時候瞭，她還有心情調侃她大姑？

沒看到她爺爺奶奶都在瞪她瞭，她是想替林野轉移仇恨吸引炮火嗎？

雖然他同樣也不理解他姐這麼做的意義何在，這也太損人不利己瞭。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懷孕生孩子瞭，為什麼不生自己的親生骨肉，反倒費勁去搞別人的胚胎？

林橫斜是不會明白女人在某方面的偏執的，更何況林疏影某種程度而言是有精神疾病的。

“夠瞭！都給我閉嘴!”林效國突然重重拍瞭一下茶幾，震得茶杯嘎啦作響。

他眼中浸染著深鬱寒霜，看著林野的目光冷得能射出冰針來，“你說的沒錯，疏影和你的確沒有血緣關系，但她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也是事實，如果沒有她，你可能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單是這份恩情，難道還比不上那些無傷大雅的小事嗎？比不上你那對身體有病、不孕不育的父母嗎？”

難以想象這番不要臉至極的話是從一位從事教育工作大半生的老學究嘴巴裡吐出來的。

林野秀致的眉毛微動，似是在驚詫他的厚臉皮，好半晌漆黑的瞳孔裡才緩緩漾起些許冰冷的笑意，“恩情？無傷大雅？”

“如果是我父母拜托林疏影或者聘用她代孕，那我確實應該感謝她，但她是嗎？”

林野的聲線變得低沉森冷，透出一股可怕的銳意與殺伐之色。

林傢人恍惚間以為他們正身處在古代的大型戰場中，周圍是金戈鐵馬，還有百萬伏屍。

遍體生寒。

“還有，你們可能不太清楚二十多年做試管嬰兒的費用是多少？”

林傢人怔住，林疏影都猛然抬起瞭頭。

面對十數雙火熱的眼睛，林野不為所動繼續說：“二十多年前，試管嬰兒技術還不成熟，要想成功培育一顆健康的試管胚胎起碼要花費百萬以上!”

她冷冷註視著林效國，“是二十年前的一百萬！明白瞭嗎？你女兒她偷走的是一件價值超過一百萬的東西，夠她坐十年八年牢的大罪！”

對洛昀舟夫妻倆而言，錢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們的孩子，是明靜如在這個過程中所經歷的痛苦。

“林老先生還覺得這是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嗎？”

林效國唇瓣蠕動，似乎想要說話，但林野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別再用她生瞭我那套來感化我，沒有林疏影，以我父母的財力能力一樣能安全地生下我！”

“而她林疏影的所作所為卻可能毀瞭一個傢庭的所有希望，你們能想象一個傾盡所有，一次又一次忍受身體的劇烈痛苦，隻想為丈夫生下一個孩子的女人在好不容易有瞭希望後又絕望的無助痛苦嗎？”

她看向陰沉著臉的林疏影，“你讓我的母親餘生都活在痛苦悲傷裡，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對我的恩？”

明靜如的身體確實不好，但以明、洛兩傢的人脈勢力要想讓她多活幾年絕對沒有問題，她之所以早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無子。

都說心病無藥醫，明靜如是鬱鬱寡歡而亡的。

所以如果非要說的話，林疏影甚至是她的殺母仇人!

“那是你母親自己沒用，她就是一隻不能下蛋的母雞！”林疏影雙眼充血，猛地站起身怒瞪著林野，“我辛苦替她把你生下來，難道她不該感謝我嗎？你不該感謝我嗎？要是沒有我，你這種殘次品估計就隻有沖進下水道化為一團污水的命！”

她沒錯!

她有什麼錯？

隻不過是拿走瞭一個連生命都算不上的試管胚胎而已，那些做試管嬰兒的自己不能生，她幫他們生有什麼不對？

林野有什麼資格急赤白臉地指責她？

一個用非正常手段制造出來的怪物，沒有她，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孽種，哪來的臉指責她？

越想她心中的憤怒就越盛，瞪著林野的眼睛血絲不斷蔓延，猩紅如發狂的野獸一般。

突然操起手邊的玻璃花瓶，三束娉婷的波斯菊順著水流從瓶口滑落在地。

“啪嚓！”

琉璃花瓶砸在茶幾上，林疏影手中赫然隻剩下一截瓶口，鋒利的銳角在明亮燈光下格外刺眼。

“既然你這麼嫌棄我給你的命，那你就去死好瞭！”

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林疏影已經朝林野撲瞭過去，神色猙獰地揮手。

眼看那一道道鋸齒形的瓶口就要劃開林野的臉頰，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林野半垂下鴉羽似的長睫，表情淡淡地高抬起腿。

就那種動畫上很誇張高抬腿姿勢。

“唰！”

林疏影的臉和林野的鞋底來瞭個親密接觸，服服帖帖地。

林野有些後悔今天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高跟正好戳進林疏影嘴巴裡。

稍微有些可惜瞭。

她殘忍地勾起唇角，笑容顯得邪惡暴戾，既然這麼喜歡往她槍口上撞，那她不介意給他們留下一個畢生難忘的回憶！

腳下稍稍用力，林疏影就像彈簧一樣彈瞭出去，狠狠撞在瞭茶幾上。

如果是兩分鐘前，撞在茶幾上倒也沒什麼，但別忘記林疏影剛才做瞭什麼。

花瓶的碎片們可都還乖巧地在等待著臨幸呢。

“啊！”

鬼哭狼嚎般的尖叫聲從林疏影嘴巴裡發出。

不用問，她的背肯定被紮得鮮血淋漓瞭，林野那一腳看似輕巧，實則卻用瞭很大的力氣。

林疏影本身的重量加上她的‘反擊’，林疏影這一下要是不去掉半條命那絕對是老天爺的私生女。

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殺！

林野就是這樣的人。

現在還留著林疏影半條命，已經是她手下留情瞭。

林野已經不是小孩子瞭，磨磨蹭蹭這麼多年，磨蹭到連親生爹娘都換瞭，確實是時候結束這種無聊的親情遊戲。

“疏影！”

“大姐！”

“大姑！”

在短暫的失神之後，林傢人再次陷入瞭混亂中，比剛才林予安被潑水還要混亂。

這也正常，便是傻子都看得出林疏影比林予安慘得多瞭。

她已經被汪海生攙扶瞭起來，暴露出她慘不忍睹的後背。

或大或小，或長或短的玻璃碎片插滿瞭她的背，星羅密佈，宛如星夜血海。

幾乎每一片都深深嵌入肉裡，不用問林疏影感受如何，因為隻是看著，其他人都覺得自己的背疼得厲害。

“天…”

“這……怎麼會？”

“我可憐的兒啊！這是在殺我這個老太婆的心啊……”

水小梅這位柔弱的老太太最先受不住，哀嚎一句，然後雙唇一抖，裝模作樣地厥在瞭林效國懷裡。

“畜生！”林效國心疼地摟住他的老心頭肉，怒不可遏地瞪向林野，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知道林野不好搞，但華國重孝道，隻要輿論站在他們這一邊，他就有信心讓林野主動交出寰宇集團的股份。

他太明白有錢人的心態瞭，越是位高權重，就越是看重自己的名聲。

以林野現如今的身份，說不準還能流芳百世，她又怎麼會甘願因‘不孝’而被後人詬病。

但他沒想到林野居然知道瞭當年的真相，這讓他們由主動變成瞭被動。

如果她把她的身世公諸於世，那疏影這輩子就全完瞭，說不準還會坐牢。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百年清正的林傢會因此染上污名，他林效國會被人說是罪犯的父親，從此成為他人口中的笑柄。

不甘，憤怒，屈辱……

各種心情在心頭縈繞，林效國終於撕下瞭自己偽善的面具，沖著林野破口大罵：“林野，你這個弒母的畜生！”

畜生？究竟誰是畜生自己心裡沒點比數嗎？

林野冷笑，“自衛聽過嗎？自作自受知道嗎？先動手想殺我的是林疏影，而那些碎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呵呵，誰能證明你是自衛？”既然已經撕破瞭臉，林效國也懶得再繼續偽裝下去。

將懷裡悲痛欲絕的水小梅暫時交給水清淺照料，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林野，“這裡沒人會替你作證，而事實如何由我們說瞭算！”

他渾濁的老眼裡快速閃過一抹晦暗，“如果你不想事情繼續鬧大，那就交出寰宇的股份，不過不是先前疏影提的60%，現在我們要80%！”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就以謀殺罪起訴你！”

他話音剛落，林橫斜等人立刻出聲附和。

“沒錯，如果你不想背上弒母殺人的罪名，就趕緊把股份交出來！”

“不想坐牢就給我乖乖的。”

關系到自身利益，一群人連哀嚎的林疏影都不顧瞭，把她丟給汪彌安，一個個赤紅著雙眼看向林野，仿佛在思考該怎麼從她身上多挖下兩塊肉來。

這時候他們是欣喜雀躍的，甚至覺得林疏影傷得值，這樣一倆，林野就有一個大把柄落在瞭他們手裡。

林野卻笑瞭，笑得差點沒岔氣，笑得林傢人的面色逐漸從不解到尷尬，才勉強停瞭下來。

她捧著笑得酸痛的腹部靠坐在沙發上。

“80%的股份？”因為笑得太厲害，她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地，“你們知道我手裡有多少寰宇股份嗎,就敢張口要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