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慕猛地一怔。
慣來不顯情緒的深眸裡，有一瞬的無措閃過。
喉結滑動幾下，那股酸澀感卻怎麼也咽不下去。
他蹙眉，克制著不讓自己的神色露出半分異樣。“她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薑寧看著他，嘆聲氣，說道：“其實，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什麼？”顧喬慕一臉茫然，“我和沈秧並沒有你以為的那樣熟悉。”
除瞭那一夜，他們之間一直是沈秧單方面糾纏，他避之不及，又怎麼會花心思去瞭解沈秧？
薑寧看得出來，顧喬慕對沈秧的身體情況是真的一點都不瞭解。
突然，薑寧有點心疼沈秧。
她那副身體用傷痕累累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而且基本都是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有些問題，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已經是老毛病，無法根治瞭。
這樣的身體沈秧居然還能做到次次出現在人前都是強悍健康的狀態，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辦到？
“二三，你如果真的對沈秧沒有感情，又或者你真的覺得你和沈秧沒有半點可能，那你就再狠心一點，徹底不要搭理沈秧，壞人做到底，讓她對你徹底死心，不要這樣吊著她，她……已經夠慘瞭。”
薑寧的性子從來不是會輕易說這麼狠絕的話，她一旦說瞭，那說明情況是真的挺嚴重瞭。
顧喬慕心裡不由的有些慌，“大嫂，你跟我說實話，沈秧的身體到底怎麼瞭？”
“我剛給她做瞭個全身檢查，她一側輸卵管被切除瞭，腹部也有手術的刀口，差不多一個多月吧，具體時間我不太確定，但從她的各項檢查數據來判斷，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
“你說什麼？”顧喬慕不是學醫的，但他還是有點常識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切除輸卵管的。
“她做的是什麼手術？”
“她應該是宮外孕大出血，不得不切除瞭一側輸卵管。”
薑寧說著神色越發凝重，“而且給她做手術的應該是黑醫，從已經愈合的刀口來看，我確定不是微創，而且縫合也做得亂七八糟，術後應該也發生過感染，總之，作為婦產科醫生，我從未見過這樣糟糕的手術。”
這樣的手術，甚至連麻醉劑量都可能沒把握好。
遇到這樣不負責的黑醫，對於病患來說簡直是噩夢！
薑寧光想就氣得牙癢癢的！
沈秧當時到底承受瞭多大的痛苦，作為女人，薑寧真的痛恨那個給沈秧手術的黑醫。
連帶看著顧喬慕的目光都帶著幾分怨懟。
顧喬慕怔怔的站在原地。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他的思緒一片空白。
沈秧……懷孕過？
是那晚嗎？
薑寧看著他，知道他一時間消化不來，但她偏偏要他直面這個事實。
“我也聽蠻蠻說過你們之前在北城的事情，從沈秧離開那天算起來，她宮外孕沒掉的那個孩子，基本可以斷定是你的。”
顧喬慕眼睫輕輕顫瞭幾下，回過神，對上薑寧的目光。
“大嫂，你確定你沒有弄錯？沈秧如果懷過我的孩子，以她的性格，哪怕孩子沒有瞭，她肯定也不會隱忍不說，她會以此要挾我對她負責，她的性格完全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但她偏偏就是沒有。”薑寧打斷顧喬慕的話，聲音驟然冷瞭下來，“所以你該想一想瞭，是否一直以來，你對沈秧成見太深瞭，是否，你從未真正瞭解過沈秧。”
顧喬慕怔住。
他是不瞭解沈秧，可她殺瞭許北，明明知道許北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卻還是殺瞭。
不但殺瞭，她還絲毫愧疚都沒有。
她是KR馴養出來的殺人機器，毫無人性，自私狂傲，眾所皆知，他還需要怎麼瞭解？
顧喬慕搖頭，“大嫂，你才是不瞭解沈秧的人，她殺過的人甚至比你救過的人還多，你才不應該心軟。”
“顧喬慕，如果你現在說的話是真心話，那我真的替沈秧感到不值。”
薑寧突然就惱火瞭，厲聲道：“你是男人，我不管你有千千萬萬的理由去恨沈秧，但你既然和她走到那一步，就該拿出你作為男人的擔當，你既然覺得她那麼十惡不赦，為什麼還管不住自己？你可知道，宮外孕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一件多痛苦多危險的事情？！”
顧喬慕垂下眼，視線不知落在何處，一聲不吭。
“她的身體問題太多瞭，宮外孕是意外，但不管怎麼說，你有責任。”
薑寧嘆聲氣，知道現在也不是教育顧喬慕的時候。
沈秧的求生欲越來越低，這樣下去肯定撐不到特效藥送到的。
“如果沈秧這一次能挺過來，我希望你和她好好談一談，她真的……沒有表面看著那麼堅強。”
顧喬米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
沒有表面看著那麼堅強嗎？
顧喬慕眼眸低垂，心口又沉又悶。
“我給研究所的人打電話瞭，特效藥最快還要三個小時才能到，但沈秧現在的情況，我怕她三小時撐不住到瞭，你進去陪她說說話，她那麼在意你，你對她說點好話，興許能激發她的求生欲。”
顧喬慕沒吭聲。
薑寧見他不動，氣急道：“顧喬慕，你還是不是顧傢男兒瞭？那好歹也是給你懷過孩子的女人，你就這麼見死不救？”
顧喬慕被哄得一愣。
“去啊！”薑寧幹脆拿出大嫂的氣勢，“你去不去？不去我給你爸媽打電話瞭！”
顧喬慕：“……”
事情肯定是不能鬧到二老那邊去的。
顧喬慕抿唇，邁開步伐往前走。
薑寧幫他推開門，看著他走進去。
顧喬慕進去後，薑寧把裡面的醫生喊出去。
她站在門口，看著在床尾站著不動的人，擰眉道：“好好說，哄人你會嗎？”
顧喬慕：“……我試試。”
“我把門關上，我們就在外面守著，有任何情況你喊一聲我們就進來瞭。”
他點頭，“好。”
薑寧看一眼病床上的沈秧，無奈的搖搖頭，退出去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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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喬慕往前走，來到床頭的位置停下。
病床上的沈秧好像在幾小時內迅速消瘦瞭很多，她的臉很白，白到幾乎透明的狀態，臉上那些細小的血管都仿佛能看見。
呼吸機的聲音在寂靜的醫療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顧喬慕看著她，薄唇用力抿著。
他的內心有兩個小人在劇烈的拉鋸著。
一個說——她這條命本就是欠許北的，現在就是死瞭也好。
另一個在說——她那麼愛你，你真的舍得她就這樣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