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被抽走，沈秧頓時皺眉。
顧喬慕見她皺鼻子一副又要哭的樣子，眉心一跳，連忙摸摸她的頭，溫聲安撫：“乖瞭，袖子臟，會生病。”
聞言，沈秧癟著嘴抬起下巴，眼巴巴的望著他。
她瞳仁又大又圓，瞳仁的顏色不似小時候那般漆黑，有點偏茶色，但眼形修長，加上內雙導致她的眼睛看上去像月牙，專註凝視一個人的時候，有種別樣的魅力。
其實，很早以前，第一眼看到沈秧時，顧喬慕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這雙眼睛。
並不是多麼耀眼驚艷的一雙眼，可對視一眼，就會不自覺被它勾住。
還沒失憶前，因為職業所以沈秧看人時目光帶瞭點清冷，這點清冷可以很好的綜合掉這雙眼裡不自覺勾人的嫵媚。
而此刻，她記憶退化，眼睛裡情緒單純直白，絲毫掩飾都沒有，就這麼直勾勾望著他……
顧喬慕隱約察覺到自己內心有點燥熱。
他咽瞭咽嗓，喉結滑動，更用力蹙瞭蹙眉，試圖讓自己表現得更為鎮靜一些。
“慕慕，抱抱。”
顧喬慕：“……”
剛冷靜些，又被她這句話惹得差點當場失態。
他拳頭虛握，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一聲，然後往薑寧那邊瞥一眼。
薑寧手裡拿著病歷，一隻手握筆正在低頭記錄著。
似是察覺到顧喬慕的目光，她抬起頭，微微擰眉：“怎麼瞭？”
顧喬慕一愣，隨後搖搖頭，“沒事。”
“慕慕，抱抱~”
得不到回應，沈秧揪著顧喬慕的袖子搖晃起來。
她動作有點大，輸液管直接回血瞭。
“哎，你看著她點，回血瞭！”薑寧喊道。
顧喬慕立即按住她的手，“別亂動。”
他語氣有些急，低沉嚴肅，在沈秧聽來，這就是兇她。
她怔住一秒，隨後，嘴一癟又要哭瞭！
顧喬慕簡直要傻瞭，“喂，你，你別碰瓷，我剛可沒有兇你……”
“慕慕有……”沈秧癟著嘴，鼻音很濃，帶著一些哭泣的顫音，“慕慕一定是嫌棄我瞭，一定是因為我搶死人的血饅頭吃……”
顧喬慕怔住。
他似是沒有聽清沈秧的話，“你說什麼？”
“我不想死，那些女孩都在搶饅頭，她們都瘋瞭，為瞭一個饅頭廝殺……我也想吃，但我不會打架……”
沈秧說到這裡，忽然閉嘴瞭。
她用力的咬著嘴唇，用力到嘴唇和下巴都在顫抖。
眼中有淚，但她忍著沒有讓眼淚掉出來。
顧喬慕看著她這副樣子，心口不自覺的疼瞭起來。
薑寧握著筆，面色嚴肅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她兒時的記憶。”
顧喬慕轉頭看向她，“那為什麼其他的都忘記瞭，卻唯獨記得這些？”
“可能是因為太深刻。”薑寧走過來，微微彎身，看著沈秧的眼睛，溫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沈秧看著薑寧，隻一眼，她便扯著顧喬慕的袖子遮住瞭自己的眼睛。
薑寧一愣，隨後站直身，往後退開幾步。
“你也看到瞭，她現在除瞭你誰也不願意接觸。”
顧喬慕點點頭，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你問問她，叫什麼名字。”
顧喬慕輕輕揉瞭揉沈秧的頭，“乖，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嗎？”
聞言，沈秧把自己的眼睛從顧喬慕袖子下露出來，望著顧喬慕眨瞭眨眼。
然後，她皺眉，似生氣的嘟噥一句：“慕慕記性不好，我叫小沈秧啊！”
顧喬慕：“……”
他有些詫異，轉頭看向薑寧，“她管自己叫小沈秧，該不會記憶倒退回到瞭兒時？”
“你問問她，現在幾歲瞭？”
顧喬慕照做。
結果沈秧聽瞭，伸出雙手，亮出十根纖細的手指，還晃瞭晃，“小沈秧今年十歲瞭！”
顧喬慕：“……”
這是直接返老還童瞭？
“得瞭，初步判斷，記憶倒退到十歲，那基本就是直接降智瞭。”
顧喬慕：“……”
薑寧低頭記錄，又道：“她這種情況也不一定穩定，還要繼續觀察，但最好是回醫療中心，那邊有專業的團隊，越早診斷越早幹預最好。”
“之前三三不是也在手術後失憶過嗎？”顧喬慕心裡依然抱著一絲僥幸。“會不會她這個情況也隻是暫時的？”
“三三的情況和她不同，三三是因為手術因素，而且導致他失憶是因為海馬體微小血管出血，微小血管再生能力很強，臨床上出現過不少因為海馬體腦梗導致海馬體微小血管破裂，當下造成短暫失憶，但在第二天，或者三四天內記憶就恢復瞭。
這是因為微小血管再生，也相當於斷掉的線路修好瞭，那個地方又可以通電瞭，所以記憶自然就恢復瞭。二三的情況就類似於這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瞭。”
顧喬慕大概聽懂瞭。
“那沈秧呢？”
薑寧看著顧喬慕，沉默片刻後，她搖搖頭。
顧喬慕隻覺得自己的呼吸更沉重瞭，他蹙眉道：“大嫂，我想聽實話。”
薑寧嘆氣，“沈秧記憶退化是因為viper，這個病毒是人類違背自然規律制造出來的，攻擊性極強，還十分頑劣，目前國際上還沒有研發出可以徹底擊敗viper的解藥。而在之前的臨床病例中，但凡是因為viper導致的並發癥，基本都是不可逆的損傷。”
顧喬慕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握緊。
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薑寧掃瞭眼他的手，說道：“這隻是我一個初步判斷，具體還是要等最終診斷結果出來才能下最後的定論。”
“我知道瞭。”顧喬慕垂眸，掩去眸中的情緒。
薑寧走過來，“你安撫一下她，點滴打完瞭，我要給她封針。”
“好。”
-
封針後，顧喬慕抱著沈秧去瞭隔壁的房間。
他將沈秧放到床上，溫聲哄她：“你乖乖睡覺，嗯？”
沈秧揪著他的袖子，“慕慕陪著我一起睡嗎？”
顧喬慕：“……男生和女生是不可以一起睡的。”
“可是我害怕……”沈秧看著他，眼睛又紅瞭。“慕慕不在，他們就要欺負我……”
“他們是誰？”
“不知道……”沈秧搖頭，隻能按照著自己記憶裡看到的畫面描述。
“他們很高大，都穿著一樣的黑色衣服，他們每天都來給我們發饅頭，看我們搶饅頭打架，死瞭人他們就拖著裝進麻袋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