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當晚就和爸媽說瞭單唯欽的事。
“怪不得那老太太那天眼睛都要陷在嘟嘟身上…”周順珍撇著嘴，手裡的毛線針變換角度戳來戳去，林陽毫不懷疑要是那姓單的現在出現在她面前，她能把在人身上戳好幾個窟窿出來。
“果然是沒安什麼好心。”她說。
林德勝看上去倒是要比她冷靜的多，畢竟事情都過去這麼久，再說瞭，嘟嘟都這麼大瞭，再來爭論當年的孰是孰非有什麼意義。
他現在隻擔心一個問題，“他們會不會來搶嘟嘟?”
“什麼!?”不等林陽說話，周順珍先氣炸瞭，大聲道:“他還想來搶嘟嘟?他憑什麼?他養過嘟嘟一天嗎？我們傢辛辛苦苦把嘟嘟養到這麼大，他們傢不聞不問這麼多年，合著現在還好意思來搶?”
林德勝悶著頭喝瞭口酒，“他畢竟是嘟嘟的爸爸……”
周順珍一聽這話就更不樂意瞭。
“他算哪門子爸爸?陽陽才是嘟嘟的爸爸……”周順珍說完頓住，眼神瞪圓瞭看著門口，“嘟嘟……”
林陽心裡也是一驚，猛地抬頭，便見嘟嘟小臉煞白的站在門外，不知道把他們剛才說的話聽去瞭多少。
一張半新不舊的席夢思床，一個老式紅木衣櫃，外加一張雙人坐的小沙發，這不足十個平方的小天地這便是林陽父子倆的房間。
“你不是我爸爸嗎？”嘟嘟坐在床上問沙發上的林陽。
林陽幾乎沒有猶豫的回答，“我當然是。”
但嘟嘟並沒有因此而欣喜。
在他過分冷靜的眼神註視之下，林陽一個近三十歲的人居然有些慚愧。
“嘟嘟…”
嘟嘟又問:“那爺爺為什麼說他才是我爸爸?”
“這…這是因為…因為…”從林陽的說話的語氣可以判斷出此刻的他心急的像熱鍋上螞蟻。
但他畢竟是大人，面對嘟嘟這麼一個小孩，他眼珠子一轉就想到瞭說辭。
林陽從沙發上站起，走過來，單膝跪地和嘟嘟面對面，口氣特別嚴肅:“嘟嘟，你知道你為什麼比別的小朋友聰明可愛嗎？”
嘟嘟像是真被他唬住似的，先楞瞭一下，然後搖瞭搖頭。
林陽保持著剛才的語氣繼續道:“因為你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因為…”林陽拖長瞭語氣，神秘兮兮道:“你也有兩個爸爸!”
“兩個爸爸?”嘟嘟眨瞭眨眼。
“是啊！”林陽重新站起，背著手在房間裡打著轉，說:“你看，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和媽媽，但你不一樣，你雖然沒有媽媽，但你有我、現在再加上單…單爸爸，你不就有兩個爸爸瞭嗎！”
林陽不知道的是在他沒有回來之前，嘟嘟最羨慕的就是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而他沒有。
“我才不想要兩個爸爸…”嘟嘟小聲道。
他隻想和別人一樣，一個爸爸，一個媽媽。
“為什麼啊！”林陽佯裝不解，用騙小孩的語氣說著騙小孩的話，“兩個爸爸的小朋友可是要比一個爸爸一個媽媽的小朋友更加聰明可愛呢!”
嘟嘟看瞭他一眼，眼神仿佛再說:你撒謊!
林陽:“……”
算瞭，不要就不要吧！既然孩子這麼排斥的話…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你不喜歡的話也可以不把他當做爸爸。”林陽說。
反正喊出口的隻是一個稱呼而已，林陽覺得像單唯欽那種有修養的人應該也能理解。
嘟嘟沒有吭聲，仍是用那種不符合年紀的目光望著他。
林陽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他姓單，你可以叫他單叔叔，那個奶奶…就是前些天來傢裡，很喜歡你，還給瞭你一個玉牌的奶奶，你還記得嗎？”
嘟嘟點頭。
“單叔叔就是那個奶奶的兒子，他也很喜歡你。”林陽摸瞭摸他的頭，輕聲問:“你可以給他一個喜歡你的機會嗎？”
嘟嘟不答反道:“你會讓他帶我走嗎？”
“我不會。你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林陽保證道。
他毫不猶疑的態度如同一顆定心丸落在瞭年幼的嘟嘟腦海裡。
之後，林陽在同他說的話他變得更加容易接受。
林陽說:“明天單叔叔會來傢裡一趟，嘟嘟歡迎他嗎？”
嘟嘟抿著嘴不說話，態度寫在臉上。
林陽有些尷尬，撓瞭撓頭換個問法，“明天單叔叔會來傢裡拜訪爺爺和奶奶，順便看看嘟嘟，看一眼就走，可以嗎？”
聽他這麼一說嘟嘟臉色倒是比剛剛要好一點瞭，但也沒急著表態，而是伸出根手指頭，認認真真在林陽眼前比瞭個“1”，一字一句問:“真的隻看一眼嗎？”
“額…”林陽失笑道:“對，真的隻看一眼!你這小機靈鬼兒。”
嘟嘟這才放心，勉強點瞭點頭，答應下來:“可以。”
高冷的不行。
林陽不認識年輕時候的單唯欽，自然不知道嘟嘟現在這模樣十成十的隨瞭對方，他還隻當在嘟嘟的身上發生瞭什麼基因突變呢。
不然他性格這麼好，那位單先生看上去也彬彬有禮的，他倆怎麼就生瞭這麼一個“小高冷男”呢?
隔日。
聽說單唯欽要來傢裡拜訪，周順珍和林德勝各有各的心思。
說實話，身為父母，無論是周順珍還是林德勝，他倆心裡對於這個徹底改變林陽一生始作俑者都是有著很大敵意的。哪怕林陽昨晚已經把當年那二十萬的“補償費”說瞭，但她仍然覺得要不是遇到他，那林陽也不會遭遇後面這些事。
林陽卻說:“可要不是因為他，嘟嘟也不會來到咱傢。”
這話一出，周順珍二人就找不到反駁的話瞭。
是啊！
這都是天意啊天意。
人老瞭最怕的不是沒錢，而是寂寞。
這些年孩子大瞭之後一個個離他們遠去，幸好果園裡還有嘟嘟陪著他們，都說隔輩親隔輩親，嘟嘟這四五年帶給他們的樂趣足以慰藉三個子女不在身邊的孤單。
如果沒有嘟嘟……
周順珍甚至不敢把這個假設想象完全瞭。
“那你和他到底啥意思?”林德勝還擔心這倆不靠譜玩意兒會不會“舊情復燃”。
他提醒林陽:“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既然都是為瞭孩子，那我不管從前是他被人下藥還是你喝醉瞭，但從今往後你倆都給我規規矩矩的!我現在對你以後的結婚對象隻有一個要求，女的，聽著瞭沒?!”
林陽哭笑不得，“爸你夠瞭啊，你兒子明確告訴你，我喜歡女生。”
林德勝瞪瞭他一眼。
“再說瞭，人什麼條件，你兒子什麼條件，要不是當初那個烏龍，就他那種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和我們有半點交集!怎麼…”林陽眨瞭眨眼，調皮道:“擔心我給您找個男媳婦兒回來?”
“就你還給我找個男媳婦兒回來?”林德勝也不客氣，譏諷瞭一句:“我是怕你被人拐去當人男媳婦兒!你個不省心的玩意兒!”
“……”
林陽小臉煞紅，他爸太不要臉瞭，居然對他說這種話，林陽頓時尷尬到說不出話來。
單唯欽提前十五分鐘告訴林陽自己要到的事，林陽給他回瞭個OK後就把手機扔一邊去瞭，扔前還不忘嘀咕兩句，“這有錢人就是講究，到瞭再說唄，還提前半個小時，難不成是要我臨時給他鋪好紅毯啊？”
剛念叨完，就聽見周順珍從客廳裡探出頭問:“人到瞭嗎？”
“沒呢…”林陽說，又加上一句:“不過他剛剛發信息說還有十五分鐘左右。”
“十五分鐘?!”周順珍大叫。
林陽被她嚇瞭一跳，捂著心口學西子捧心，“哎哎呦呦，我的媽哎！你鬼喊什麼，我差點被你嚇死!”
周順珍白瞭他一眼說:“不行，我得換身衣服去，可別讓人把咱傢看扁瞭……”說著就快步走回房間“啪”地一聲闔上瞭門。
估計翻箱倒櫃的找她最好的衣服去瞭。
林德勝倒是冷靜，不疾不徐的坐在門口走廊上喝著茶，小蒲扇一搖一搖的，不像等“仇人”，倒更像等老朋友來陪他下期一般悠閑自在。
林陽覺得比起他媽，他爸這才是正常的。
來就來唄，一個單唯欽而已，既然他上趕著來照顧嘟嘟，那他就當個親戚處唄！
還能咋?
想著林陽就鉆果園瞭。
前兩天他剛從園子裡翻瞭一塊地兒出來，打算等天涼一點就往裡下草莓種呢，這隔瞭好幾天瞭，他得看看去。
“爸你坐著啊，等人到瞭吼我一聲……”
林陽聲音越來越遠，等林德勝在抬頭才發現徹底沒瞭他的影。
周順珍還關著門在房間裡翻衣服，走廊上便隻剩林德勝和嘟嘟這一老一小坐在上面。
單唯欽就是在這時候到的。
“您好。”他站在走廊盡頭認認真真的給林父鞠瞭個躬，話音沉穩:“我是單唯欽。”
單唯欽。
握著畫筆的嘟嘟默默的把這個名字在心裡重復瞭一遍。
重復完後，嘟嘟的視線慢悠悠的移到林德勝身上。
他發現不知道怎麼回事，平時耳聰目明的爺爺居然像失聰瞭一般，對突然出現在傢裡的這個男人不聞不問，別說起身相迎來，就連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一個。
嘟嘟敏銳的察覺出，爺爺似乎不喜歡這個男人。
正好，他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