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傢眾人外加幾個親戚朋友的幫忙,三桌午飯準時弄瞭出來。
燴羊肉、老母雞湯、糖醋排骨、清蒸鱸魚、還有幾個素菜,八個菜每桌在添些林陽那些同學帶來的啤酒飲料,滿滿當當擺瞭四桌。
快吃飯時,久未在林傢露面的周順波也來瞭。
他在傢裡一向沒什麼存在感,幾個小輩除瞭林陽見瞭他會主動和他聊幾句天之外,像周迎慶和周起包括林傢這對雙胞胎見瞭他都是喊他一聲“小叔”就過。
當然,不管哥哥們也好,還是小輩也罷,不被這些人重視周順波通通都不在意。
因為他本身就是那種除瞭自己什麼也不在乎的人,唯一還能讓他和顏悅色一點的也就隻有周順珍和林德勝瞭。
他走到周順珍跟前低低喊瞭一聲,“姐。”
見周順文媳婦兒也在,他又喊瞭一聲,“二嫂。”
周順珍看瞭他一眼,“來瞭…”
周二嫂也慢悠悠說道:“挺長時間沒見瞭,老四最近忙啥呢?”
“我能忙啥。”周順波要笑不笑的回瞭一句,自嘲道:“瞎混唄。”
周順波在傢裡排行老五,但地方習俗閨女是不算在內的,所以兄弟姊妹喊周順波都是喊“老四。”
周二嫂聽瞭這話後就不說話瞭,她和這個小叔子來往不多,關系說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硬要講得話就是不熟。
情分止於見面打個招呼這樣。
“小陽呢?”周順波問。
周順珍張頭看瞭看,沒見著那父子倆的身影,隻道:“剛剛還在呢。”
周順波也不在意,徑自從兜裡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當著周二嫂的面往周順珍跟前一遞,說道:“等會兒幫我給他。”
周順珍撇瞭他一眼,沒接。
“你自個兒留著花吧。”周順珍說道:“一個月工資還不夠你造十天的……”
周順波嘴角一扯,沒皮沒臉的說道:“你信不信,你要不收我今晚就造沒。”
周順珍一噎,不情不願的把紅包從他手裡接瞭過來。
別說還挺厚。
親姐弟周順珍也不顧忌那麼多,直接當著他的面把紅包拆開個口看瞭一眼,然後呆住。
裡邊至少小一萬塊錢。
他們這個地方是這樣的,就拿結婚這種人生大事來說,關系一般朋友同學普遍包200,關系較好的那種多半也就600,能上千數都是非常親的那種親戚。
比如這要是以後林森和林果結婚,那紅包能上一千的估計也就隻有周傢這幾個舅舅。
周順珍還是頭一回兒收到這麼大的紅包,不免覺得有些燙手。同時她還想到瞭另外一個問題,“你哪來這麼多錢?”
周順波一個月就□□千的工資,現在又是月底,她怎麼想都想不出周順波哪來的這麼些錢。
“這你別管。”周順波不想交代。
周順珍卻道:“我是你姐,我不管你誰管你?”
“嘖!”周順波咂瞭一下嘴,無奈道:“咱爹給的。”
周順珍一聽果然如此。
“賣老房子的錢?”周二嫂隨口問瞭一句。
周順波點頭。
前段時間林陽便把買房子的錢全數給周老爺子轉過去瞭。
至於周順波那部分,有周順學在當中遊說最後定瞭分他一半。不過什麼時候給可是老爺子說瞭算。
這事周二嫂是知道的,用不著瞞她。
隻是她本來想著,依照她老公公的性格來說,這錢能給到周順波手裡指定還的在耗費上幾年,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到手瞭。
“這本來就是你的,你好好收著就行,犯不著覺得欠誰。”周二嫂說。
周順珍也跟著嘀咕瞭兩字,“就是…”
幾十萬的真金白銀,周順珍打心眼裡替周順波高興,高興之餘她又有點不放心。
“這錢是爹給你以後買房子用的,你可別大手大腳的造啊!”
“我倒是想。”周順波挑眉回道。
“嗯?”
周順波道:“攏共爹就給瞭我一萬塊錢全在這兒,我怎麼造啊?”
兩人一聽更奇怪瞭,“怎麼就一萬?其他的呢?”
“說看我表現呢。”周順波倒也沒多想,反而還在姐姐和嫂子面前替老爺子解釋瞭句:“估計爹也就是像你一樣怕一給我我就全花光瞭吧,管他呢,反正最後是我的就行。”
他說的灑脫,但周順珍聽完一顆心卻是提著不放。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事隱隱約約就有些不靠譜。正
周順珍想開口說點什麼呢,隻見周順波剛剛好好端端的臉一下拉得老長。
“他們怎麼也來瞭?”
聽他語氣不對,周順珍隻好暫時擱置下心裡的疑雲,抬頭一瞧,便見周順文一傢四口齊齊整整的跟在周老爺子身後進來。
不管待不待見大哥一傢,既然老爺子來瞭那作為兒女的就得迎上去。
顯然有這想法的不止周順珍一人,還有周順波和周二嫂。
“爹,您來瞭。”三人一起走向老爺子。
“嗯。”周老爺子目光在熱鬧的林傢巡視瞭一圈,沒理會周順波和老二媳婦,直接落到周順珍身上,問:“德勝呢?”
“在裡邊呢。”周順珍往廚房裡一指,然後說:“爹,大哥大嫂你們快坐,小芳也來瞭?周毅,快帶小芳往那桌坐,馬上就開飯瞭。”
周毅笑道“知道瞭,姑,你忙你的。”
寧姝也跟著笑道:“謝謝姑,給您添麻煩瞭。”
周順珍覺得她太客氣,忙道:“謝啥,你們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
這是實話。
不管大哥一傢是什麼原因來的,但一大傢子好久沒這麼聚在一起瞭,周順珍臉上寫滿瞭高興。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麼想的。
比如周二嫂。
周二嫂一向和老爺子不和,往年過年過節有周順文在當中調和還好,現下周順文還沒到,她在老爺子面前那是渾身不自在,哪哪都不得勁兒。
“我去看看迎慶那邊怎麼樣瞭。”她說完,也不去看老爺子的反應就徑自起身離席,自個兒往周迎慶那邊的休息亭去瞭。
“你倆也看看去。”周老大對兒子兒媳提議。
不等他倆回答,周大嫂便揮著手催促道:“聽你爸的,快去快去。忘瞭咱今天幹啥來瞭?”
其實他們本來就是為周迎慶生日來的,要不是那瘋丫頭非要在這裡過生日,就憑林陽一個“外人”,能得多少周傢人的支持?
都說“外甥是狗,吃瞭就走”,更何況林陽連個正經外甥都算不上。
周大嫂不屑想到。
見倆小的還坐著不動,周大嫂更急瞭,緊跟著對周毅說瞭句:“快點啊,趁你二嬸也在。”
她後面這話雖然聽起來沒頭沒尾的,但周毅卻是明白。
“那就走唄,看看去。”
說完,他就帶著寧姝也跟瞭過去。
………………………………………
“慶姐,你們待會兒烤的時候用碳慢慢烤,千萬別再用剛剛那麼大的火瞭。”難怪剛才見不著人,原來林陽擱著來傳授燒烤的經驗來瞭。
“火大瞭肉上一股煙熏味……”
林陽正說著呢,便見周二嫂慢悠悠的走瞭進來,他止住話音,朝周二嫂親切地叫瞭一聲:“二嬸。”
周二嫂對他露出一個笑,點瞭點頭後又馬上看向周迎慶,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掃而光,開口就是嘲諷:“林陽你忙你的去,別浪費時間教她,她要是能教會早三十年我就把她教會瞭,哪會像現在這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林陽尷尬笑笑,沒表態。
雖然這幾年他是不怎麼著傢,但從前他就知道,這對母女就像是針尖對麥芒,坐在一起說不上三句指定就要吵起來。
果不其然,周二嫂這話一出周迎慶立馬就不樂意,不客氣道:“你教我過我什麼啊?打麻將還是收房租啊?從小到大傢裡的活兒不都是我爸和我兩個人做的?他出差回來的臟衣服就算泡到臭,除瞭我會幫他洗一把之外,你洗過嗎?”
在場的幾個大小夥子除瞭林陽以外都是她爸單位裡的下屬,猛不丁聽到自個兒領導的老婆孩子吵架,還扯上瞭領導本人,這教他們幾個尷尬到恨不得刨個地洞鉆進去。
他們紛紛看向別處,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可周二嫂哪是這麼容易糊弄的,她心裡清楚這些人不僅都把周迎慶這死丫頭的話聽瞭去,甚至指不定還在心裡怎麼編排她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周二嫂就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周迎慶罵罵咧咧道:“我沒管你?我沒管你你怎麼長這麼大的?”
周迎慶理所當然道:“我爸管我瞭啊!”
“你這個死丫頭……”
“二嬸!這是怎麼瞭?”這時候周毅和寧姝也到瞭。
周毅一來就拉架:“好端端的,你倆怎麼吵起來瞭?”
周二嫂和周迎慶這時候本來就都在氣頭上,誰都懶得理會他。
見她倆當事人雙雙不回答,周毅便把問題拋給瞭林陽。“林陽,你來說。”
“這……”
林陽想說,我說合適嗎?
周毅又道:“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儼然是一副主持正義的兄長風范。
也是周迎慶最討厭的模樣。
“關你什麼事啊!”周迎慶撂下這麼一句扭頭就走,剩下的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覷。
因著這一個小插曲,周迎慶吃飯時都不肯和爸媽坐一桌。
姍姍來遲的周順文和她倆共同生活瞭這麼多年,不需要問就知道她們之間發生瞭什麼。
他什麼都懂,但又什麼都沒說。
雲淡風輕的陪老爺子吃瞭一頓飯就倉促離席瞭。
午飯過後,老一輩的人在果園喝茶小坐瞭一會兒後便陸陸續續的走瞭。
留下的都是小輩。
周迎慶、周起、周毅傢兩口子、還有林傢三兄妹,加上林陽一幹同學。
“慶姐,你那幾個朋友呢?”
“走瞭。”
林果不知道方才亭子裡發生的小插曲還在不解:“蛋糕還沒切呢?他們怎麼就走瞭?”
周迎慶無所謂道:“鬼知道。愛走不走,我本來就不想他們來,要不是我爸……”
“迎慶。”周毅打斷她的話,“今天一過你也就三十歲,我雖然年紀比你小,但我輩分比你大,既然你叫我一聲哥,那我就得好好勸你。”
他一開口就是教導主任的語氣,不僅對他天生自帶反骨的周迎慶不樂意聽他嘮叨,就連坐的最遠的林森也忍不住掏瞭掏耳朵。
趙海更是默默爬到穩坐如鐘的林陽耳邊悄聲吐槽道:“媽的,幾年不見這逼還是這麼能裝。”
林陽默默看瞭他一眼,用氣音告訴他:“好好喝你的酒。”
趙海默默退瞭回去。
最後周毅在眾人面前跟周迎慶說瞭什麼,林陽到底是不知道,因為他玩到一半被人叫走瞭。
來叫他的人是周順珍。
周順珍說,門外有人找。
林陽問,是誰?
周順珍沒回答,隻說讓他自己看去。
林陽出門,不見其人先見其悍馬。
“單先生。”這次確確實實是單時予,“你怎麼來瞭?”林陽問。
先前找死找活找不到人,現在居然自己冒出來瞭。林陽有些想笑。
單時予不知道林陽心裡對自己的腹誹,但望向他的目光極其復雜。
“四叔托我給你帶點東西。”
林陽意外道:“單先生讓你給我帶什麼瞭?”
左一個單現在,右一個單先生。
單時予被他繞暈瞭,不答反道:“你累不累,難不成你以後但凡遇到個姓單的都要叫“單先生”?”
“當然不是。”林陽搖頭,“也可能叫單小姐。”
單時予差點載倒!
“行瞭,你不累我累。以後直接叫我時予就行。”
不然他根本分辨不出這人口中的“單先生”究竟是四叔還是自己。
“行吧。”林陽也不糾結,繼續問:“時予,單先生讓你給我帶什麼瞭?”
單時予一聽這稱呼才對嘛,滿意的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走到後排拖出一個二十五寸行李箱大小的木質盒子。
“喏,給你。”
林陽接過,看著盒子上的英文字母努力從腦海中搜刮出一個單詞“模型”。
“這是什麼模型?”
單時予搖頭,“不知道,我從來不玩這些。”
林陽緊跟著說道:“我也不玩。”
“嘿,你這人!”單時予生生被他氣笑瞭,解釋道:“本來就不是給你的,是給我那小堂弟的,明天不是他生日嘛,這是四叔送他的生日禮物。”
“哦。”林陽懂瞭,“那單先生人呢?”
“四叔在英國呢,他的日程要兩天以後才能結束。”
“原來是這樣啊。”
其實他原是想問單唯欽明天願不願意來給嘟嘟過生日,反正離他們約定的時間也隻有剩下三天。
如果單先生能來的話……
那嘟嘟也會開心的吧。
林陽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