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珍捂著自己臉,僵硬站在瞭原地。
月笙軟軟開口:“抱歉啦先生,不是故意讓你等這麼久的。”
伊珍猛地回頭,看向季淵,眼眶都紅瞭,又重復瞭一遍:
“季先生,她、她打我!”
季淵終於施舍瞭一個眼神給伊珍。
狹長冰冷的雙眸這樣淡淡掃過來的時候,讓伊珍心中忽然泛起一陣恐懼,隻覺得膝蓋有些發軟。
“道歉。”季淵淡淡開口。
“什麼?”伊珍捂著臉後退一步,“是她打我!”
季淵覺得厭煩。當他眉眼間流露出瞭淡淡的不耐煩的時候,那攝人的戾氣就顯現瞭出來。
他輕輕牽起月笙的手指,低頭一吻,聲音漫不經心:
“我傢小姑娘打你,把手打疼瞭。道歉。”
伊珍哪見過這種氣勢,這男人明明都沒正眼看她,語氣也淡淡的,可是那種陰冷的壓迫感卻撲面而來!
怎麼會這樣!
而且,怎麼能這麼昏君!居然說出這種話!
她打自己並不重,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得疼,眼淚也忍不住掉瞭下來:
“季淵,我是你的未婚妻!這個女的不過是個玩意……”
季淵猛地抬頭看向伊珍,漆黑的雙眸裡冰冷刺骨。
伊珍剩下的話猛地噎住,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她忽然感覺到瞭一陣恐懼從腳底蔓延上瞭胸口,情不自禁往後退去。
她的步子越退越快,心臟怦怦跳,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逃命一樣跑下瞭天臺。
季淵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月笙,捏捏她的掌心,低聲喃喃:
“下次想打人別自己動手啊。”
月笙“噗呲”一聲笑出來:“我沒打,她自己打的自己。”
“這樣啊。”季淵點點頭,眼睛一眨,轉移瞭話題,“季梁回去瞭,我也不需要留在這裡瞭。要回傢嗎?”
月笙點點頭,任憑季淵拉著自己的手,慢悠悠走瞭出去。
她被季淵半摟在懷中的時候,像個真正的陶瓷娃娃,是被捧在掌心的金絲雀。
*
季星遠站在大廳,端著酒杯,看著月笙和季淵二人從天臺下來後,無視瞭任何人的目光往外走去。
但就在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月笙回瞭個頭,通紅幽怨又壓抑的雙眼和季星遠對上,又很快移開,走瞭出去。
季星遠手一僵,回想起剛剛月笙的委屈和隱忍,心中像是被刀子割瞭一下。
她留在季淵的身邊,不僅要承受季淵的魔鬼行徑,還要承受來自各方面的委屈和羞辱。而這一切,都是為瞭他!
與此同時,麻團出聲瞭:【攻略對象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速度好快,但我好慌……】
月笙在心底冷笑瞭一聲,扶著季淵的手上瞭車。
季淵坐好,垂眸看向身邊的小姑娘,裝作不經意問道:“剛剛你回頭看誰?”
月笙:“季星遠啊,欣賞一下他的表情而已。”
季淵心裡不舒服,但是他動瞭動嘴唇,還是不習慣表現出來。
他想,隻要月笙稍微哄一哄他就不去在意這個,但是月笙為什麼不呢?
一直到傢裡,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而月笙卻覺得沒有任何不對勁,她哪裡知道季淵心裡在想什麼,反正季淵總是這樣不愛說話的。
她有些累瞭,回傢第一時間就回房卸妝洗漱。
季淵站在客廳,面無表情看著小姑娘上樓。站瞭半晌,他大步走到酒窖,隨手開瞭一瓶酒,套著瓶口就喝瞭起來。
他一邊喝酒,一邊回想起自己看的錄像。
他每次發病都會錄下來,自然也會看到月笙安撫他的樣子。
月笙在他發病的時候,總是會親親抱抱哄他,還會頻繁摸頭。可是為什麼,在他正常的時候就不這樣?
季淵有些嫉妒起發病的自己瞭。
*
等月笙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雙眼泛紅的季淵。
月笙一愣,第一反應是:“咦?又發病瞭?”
季淵眼睛更紅瞭,他一聲不吭往月笙的方向走去,張開雙臂死死抱住瞭她。
月笙聞到瞭一股酒味,伴隨著他獨有的味道,竟然有點好聞。
季淵把月笙抱到瞭沙發上,低頭埋在她的脖頸蹭瞭蹭,啞著嗓子:“為什麼不抱我……”
月笙覺得不對勁,她瞇瞭瞇眼:“季淵,你裝發病呢?”
季淵渾身一僵,不動瞭。
月笙推瞭推他:“起來。”
季淵猛地抬頭,聲音更啞瞭:
“你難道隻喜歡發病的我?”
月笙還從沒見過不發病的季淵這個樣子。
一向冷漠陰鷙殺伐果斷的財閥露出這種表情,她覺得過分可愛,又想逗逗對方,於是忍住笑意,嚴肅回答:
“我隻負責安撫發病的叔叔。裝病是不對的。”
季淵死死盯著月笙,委屈得眼尾都紅瞭,他以為月笙生氣瞭,抱著月笙不松手,說出話來尾音都有點顫抖:
“不行,月笙……你看看我,喜歡我……”
沙啞的嗓音像是刷子在月笙的心上刷瞭一下,她覺得自己心跳有點快,臉上的嚴肅也裝不下去瞭。
“好,喜歡你。”她道。
她確實是喜歡季淵的,就像喜歡陸安和那樣喜歡。這種喜歡似乎和季淵對她的喜歡是不一樣的,但是月笙沒空去細想。
因為季淵整個人都已經把她纏瞭起來,像是巨龍盤著自己最珍愛的寶貝。
他的手臂有些發抖:“真的嗎?不是喜歡發病的我,是喜歡真正的我。”
月笙舔舔嘴唇:“發病的你還是真正的你,我都喜歡。”
季淵把臉埋在她的發間,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後頸,她被抱得很緊,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滾燙的熱意和胸口的震動。
“我的母親是個瘋子。”季淵抱著月笙慢慢開口。
他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去。或許是那微醺時淡淡的酒意,又或者是那種抓不住的恐慌感,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說出來。
“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是一直在恨我的,她咒罵我的父親,對我一直漠視。”
“但我隻有她。我長大一點之後,會用傷害自己換取她的一點點溫柔。但是次數多瞭,她就又開始咒罵我。她說她就是因為把感情寄托在我父親的身上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不準我把情感寄托在任何人身上,讓我不要變成廢物,不然就殺瞭我。”
“所以我就聽她的話。後來我發現,她說的是對的。永遠保持清醒和絕對的理智,沒有感情沒有寄托,才永遠不會受傷。”
“我母親自殺的時候,我沒有救她。我隻是站在一邊看著她死去,覺得一些東西也跟著她死去瞭。”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月笙感覺到瞭自己脖頸濕熱。
孤僻獨居的野獸撕破牢籠,撕開傷口,嗚咽著絕望著重蹈覆轍。
月笙的指尖輕撫他的後背,聲音輕柔:
“所以你分裂出瞭一個傷害自己企圖得到安撫的人格。你越是克制,那個人格就越是瘋狂。”
季淵抬起頭,血紅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滲人,他直勾勾看向月笙:
“其實我和我母親一樣,都是瘋子,你怕不怕?”
月笙眨瞭眨眼,抬手摸瞭摸季淵的頭頂,甜甜一笑:
“那可太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