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塵回到瞭洞府裡，狀態也不比歆然好多少。

即便他看上去還是那般冰冷淡漠。

盤坐在洞府，睫毛半垂遮住銀色的眸子，呼吸綿長而平穩。

可是平靜海面下的冰山已經有瞭裂痕。

一閉上眼，他的腦海中便浮現出月笙的那雙眼睛。

她被他毀去修為後，忽然抬頭，和他對視的那雙眼睛。

在這之前，月笙在他的記憶中，一直是模糊的。

他隻知道，月笙是他的弟子，是個修煉天才，以後一定大有所成，對蒼生有益。

所以他將月笙帶回來，培養她。

哪怕是月笙對著他說愛慕仙尊的時候，他也沒有任何感受。

隻知道，月笙違反瞭規則，那便按照規則處罰。

她與門下的其餘眾人、與凡人魔修、草木生靈，並無區別。

可是，那一眼，卻像是射穿瞭朦朧霧氣的冷箭。

為什麼會這樣。

剛剛靜息時，那樣從未有過的，與道心違背的感覺又從何而來。

而且，不止一次瞭。

邑塵掐指靜默，強迫自己將那雙眼睛遺忘。

*

第二天，村民們去找昨日的那個仙子的時候，卻發現房間內空空如也，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有人在樹林裡看到瞭鐵匠的屍體。

鐵匠被開膛破肚，看樣子像是被某種野獸襲擊瞭。

眾人惋惜之餘，又感嘆，昨天的那仙子可真是溫柔善良的女菩薩啊。

此時，月笙已經被盡歡抱著回到瞭魔域。

因為月笙發現自己又要突破瞭。

金丹到元嬰，她用瞭不到一個月。

月笙想，大概是因為昨天夜裡咬破瞭盡歡的嘴唇，咽下瞭兩滴他的血。

若是旁人，恐怕已經爆體而亡。

但月笙的靈臺極為特殊，若一般修者是一片湖泊，那她便是看不見邊際的汪洋大海。

就連將魔氣吸收下去之後，氣息都變得如深海般沉浸。

一如既往的，盡歡幫月笙撕碎瞭天雷。

從一個靈臺破碎的凡人到元嬰魔修，她連一次雷劫都沒有受過。

盡歡以極為恐怖的魔氣撕碎天雷之後，又蹭到瞭月笙的身邊。

他感覺到瞭月笙喜歡耳朵，便再也沒有收起來過。

毫無羞恥之心的魔尊大人將黑袍松松垮垮掛在腰間，尾巴從縫隙中鉆出來，放在月笙的手心：

“尾巴也很好摸。”

月笙用力搓瞭兩把，心想，擇日不如撞日。

之前一直忙來忙去，都沒有好好品嘗過老師。

老師是吃飽瞭，她還餓著呢。

月笙抬手，輕輕掐住瞭盡歡的脖子。

盡歡微微仰頭，方便她掐得順手，艷紅的雙眸純然地盯著她，還帶上點隱約的期待。

就在月笙準備咬住他的喉結的時候，盡歡忽然“嘖”瞭一聲，往後退去。

月笙條件反射地惱怒，剛準備掏出寶物堆裡面的捆仙鎖把盡歡鎖起來，卻見青年忽然蜷縮瞭起來，黑袍緊緊裹住瞭自己。

悶悶的聲音從黑袍內傳來：

“月笙……今日是，第十二年……”

月笙一頭霧水。

麻團化為科普小百科：

【魔尊每十二年會沉睡哦。因為十二年是一個輪回，自從魔尊誕生以來便一直如此。沉睡之時世間魔氣會削弱。】

【麻團覺得，這是天道的制衡之道呢。魔尊體內有源源不斷的魔氣，若是不這樣，這世界恐怕到處都是魔修瞭。】

月笙這才想起來，原主記憶裡好像確實有這個知識點。

不怪盡歡以前跟豬一樣吃瞭睡睡瞭吃，原來出廠設置就是這樣的。

看向一旁的黑色繭，月笙苦惱地舔瞭舔嘴唇。

到手的師父睡著瞭。

雖然睡著瞭也不是不行……

但總歸是少瞭很多樂趣。

盡歡的沉睡是天道規則限制，本該無法掙紮。

可就在這時，那黑色的繭忽然動瞭動，蒼白的手臂從縫隙中伸出來。

黑色的魔氣從他蒼白的手腕鉆出來，纏繞在月笙的身側，化為毛茸茸黑團子。

“他陪你，不要走……”

他用著最後一點神志，模模糊糊說出沉睡前的最後一句話。

以往他混混沌沌，隻有本能，現在卻有瞭牽掛。

小黑團子徹底脫離瞭魔尊的控制，開心地簡直要搖斷尾巴，撲在月笙的胸口玩命撒嬌。

月笙抱著小團子，盯著那被黑袍裹得嚴嚴實實的盡歡發瞭一會兒呆。

半晌，她站起身來，伸瞭個懶腰，捏瞭捏黑團子的耳朵：

“好啦，我們去新的地方玩吧！”

*

又到瞭世間魔氣衰減的時候，寰宇宗的人松瞭一口氣。

至少，這一年，魔物不會暴動瞭。

寰宇宗的山腳下，是最繁華的城鎮。

這裡不時還會有修仙之人出沒，修仙之人都十分貌美，百姓們對於大多數容貌也早就習慣。

但是所有人看到那極為漂亮的抱著小黑狗的白裙少女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最主要的是，這少女雖然絕美，但是身上卻沒有修仙之人那種凌駕眾生的氣勢。

竟是個凡人。

忽然，隻見少女手中的小黑狗朝著不遠處那轎子叫瞭兩聲。

月笙看瞭一眼那轎子，輕笑著揉瞭揉小黑狗的頭：

“知道啦，今晚就帶你去吃飽飽。”

少女這一笑可謂讓天地失色，轎子裡一雙色瞇瞇的眼睛看瞭過來，隨後對著狗腿子吩咐瞭幾句。

當天晚上，便有幾個兇神惡煞的人來到瞭月笙住的客棧裡，敲響瞭月笙的房門。

白裙少女打開房門的一瞬間，那群狗腿子都露出瞭垂涎的神色。

不知道主人玩膩瞭之後，他們有沒有這個福氣。

少女一臉純真，倒是她懷中的小狗看上去躁動不安。

黑團子感覺到瞭濃濃的惡意，已經快要饞死瞭。

“姑娘，我們主子看上你瞭，走吧。”

來人直接沒有半點廢話，看來是這種事情做多瞭。

月笙抿瞭抿嘴唇，將單純清澈和好騙寫在瞭臉上。

很快，月笙就跟著那幾個狗腿子來到瞭一戶豪華的住處。

所有人踏進門的一瞬間，身後的院門被邪笑著的管傢鎖瞭起來，猥瑣的中年男人從房內走出。

“小美人，別害怕，跪著爬過來。”

月笙忽然仰起頭，也露出瞭一個極為明艷絕美的笑來：

“別害怕。”

她隻說瞭這三個字。

那隻一手就能掐死的小黑狗隨著她的話音從她懷中跳出來，一瞬間化為黑色猙獰的觸手，瘋狂朝著所有人的咽喉刺去！

血肉撒瞭滿天，月笙的避雨訣變成瞭避血訣，她優雅地站在院子裡，一身白裙沒有沾染分毫血跡，和這裡的慘叫與血腥格格不入。

眼看差不多瞭，月笙忽然推開門放聲大叫起來：

“魔物吃人瞭！快叫仙人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