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起瞭薄霧。
遠處幾個人箱車,一輛接一輛地往隨車實驗艙裡投入營養菌液。
阿瑟蘭和唐柔站在另一邊。
“你怎麼知道,他不願意冒險?”
“他會聽從你的安排,是因為他從接觸這個世界開始,就對你言聽計從。”
“他隻是不會對你說不。”
“你尊重他們,把他們當做瞭平等的生物,可你在為他們做決定。”
阿瑟蘭直接戳破瞭唐柔的做法,
“在你替他們做決定的那一刻,所謂的尊重就消失瞭。如果你把他們當作平等的個體,就不會違背他們自己的意願。”
唐柔無法反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阿瑟蘭說的對。
她仍然把自己放在瞭一個飼養員的角度上。
不幹涉,才是尊重。
短暫的休憩調整過後,車隊離開服務中心,繼續駛向懸浮車高速。
濃鬱的白霧像在眼前隔瞭一塊被磨花的毛玻璃,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
前排司機打開瞭除霧燈,喃喃自語,“起霧瞭。”
他旁邊的人隨口接瞭一句,“大概是濕氣太大瞭吧。”
“也有可能是因為晝夜溫差大,畢竟不遠處就是海,蒸騰出來的霧氣吧。”
唐柔和阿瑟蘭坐在後排,先前睡瞭一覺,這會兒不困瞭。
看著窗外的霧氣,想瞭想,唐柔下載瞭一個全景離線地圖,以防萬一。
“哦對瞭,按你說的,我把那個小醜八怪偷偷帶進來瞭。”
阿瑟蘭咂嘴,“那醜東西還挺信任我的,我拍瞭拍箱子讓它進去,它就乖乖爬進來瞭,也不管我是不是要把它帶去銷毀中心,它都不害怕的嗎?”
說完,阿瑟蘭遲疑地問,“柔,你說它以後真的會救我的命,真的?”
唐柔含糊其辭,“對,我在幻覺裡看見瞭。”
阿瑟蘭現在很相信她看見未來的能力,說什麼都信。
“那我要對它好點,它是我未來的救命恩人!”
說著,她壓低瞭聲音,“但是它沒編號,我給它塞進第二十三號艙瞭,就怕這些人發現它是個D級的,把它給扔瞭。”
唐柔說,“所以你要保護好他。”
因為,他曾在過去的生命中,保護過你無數次。
霧越來越大瞭。
已經嚴重影響瞭視線。
繼續行駛會很危險,車管領隊商量瞭一下,決定先駛離懸浮高速,去鄰近的小城市,等霧停瞭再出發。
地圖顯示最近的城市下瞭高架90多公裡便能直線抵達。
結果下瞭高架開著開著,霧越來越大,剛開始還能看見前面的車輛,到後來隻能看見濃鬱的白霧。
甚至,信號也消失瞭。
濃鬱的霧,像憑空出現的怪物,自幽暗處張開口通往深淵的裂口。
“沒事,剛剛地圖顯示直線行走就能抵達那個城市。”
副駕駛坐著的隨車安全員自我安慰一般開瞭口。
“沿著這條路開,應該一會兒就到瞭。”
視距范圍逐漸縮短,到瞭最後隻剩下頭頂一個又一個快速滑過的路燈。
他們乘坐的這輛房車型巴士並沒有隨車攜帶物資和實驗艙,是一個專門運載工作人員的車輛。
阿瑟蘭有些口渴,強迫自己閉眼睡一會兒,轉移註意力。
不知過瞭多久,她睜開眼,發現車還在開,外面仍舊一片白霧。
口更渴瞭,還有些想上廁所。
身旁的唐柔正看向窗外,看不清神色,車裡的人都很安靜。
她坐起來,問唐柔,“我睡瞭多久?”
唐柔這才猛然回神,晃瞭晃頭,“不到兩個小時。”
“哦。”阿瑟蘭坐直瞭一些,看向前面,“怎麼還在開,不是說要先去臨近城鎮休息一下等霧停嗎?”
“是要去鄰近城市。”
唐柔的聲音聽不出語氣,像隔瞭霧一樣,有些模糊。
“可是,一直都沒到。”
這場霧很古怪。
九十公裡的路,在超渦輪增壓時速兩百多碼的情況下,開瞭兩個小時,竟然還沒結束。
不僅如此,沿途他們沒有看見一幢房屋,一個人影。
還因為沒有信號,而和車隊斷聯瞭。
更古怪的是,唐柔打開手機的離線地圖,發現他們地圖上的坐標點顯示,這輛車現在還在懸浮路高架上,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那條路。
“這怎麼可能,我們已經在下面開瞭兩個小時瞭。”
另一個人說著打開離線地圖,“會不會是因為沒信號出錯瞭?”
結果發現,GPS和物理指南的定位點都在懸浮路上。
“不能繼續往前走瞭。”
司機沉聲開口:
“雖然我們的目的地顯示隻有90公裡,可這兩個多小時,貨真價實的消耗瞭近700公裡的能源,繼續跑下去,能不能到目的地是個未知數,能源是肯定要損耗瞭。”
“可在大霧天停車,難道不是更危險嗎?”
“有一個最穩妥的方法!”阿瑟蘭坐瞭起來,拆掉瞭頭發上的綁帶,“我們做個標記,這樣就能知道到底是在原地兜圈,還是跑過瞭路。”
既然不能在路上停車,也聯系不到車隊,那麼這個方法倒是可以試試。
阿瑟蘭下車把自己的發帶綁在瞭路邊的燈柱上,接著上瞭車,司機設定的時速繼續行駛。
一連行駛瞭近十分鐘,一直沒有發現異常,看起來像是出來瞭。
大傢不約而同地松瞭口氣。
隨車安全員說,“太好瞭,看來剛剛的地圖是信號壞瞭,我就說,要信奉科學,肯定不會鬼打墻的。”
可這句話音剛落,他們就親眼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上多瞭一條隨風飄揚的東西。
車速驟然降低,唐柔險些因為慣性撞到前座上。
接著,便隔著窗戶,看到瞭路燈燈柱上隨風飄揚的暗紅色發帶。
怎麼回事?
唐柔問,“是你的那條嗎?”
阿瑟蘭點頭,臉色鐵青。
巴士繼續低速行駛。
仿佛頭頂之上有個頑劣的神,跟他們開瞭一場玩笑,隨後劃過車窗外的每一根燈柱上,都飄揚著那條暗紅色的發帶。
甚至連阿瑟蘭親手繡在上面的字母A都若隱若現。
這下大傢都沉默瞭。
前排有人顫抖著出聲,“這、這總不能要把我們困死在……”
唐柔忽然出聲,“你閉嘴。”
司機也憤怒地轉向副駕駛,大聲說,“從剛開始就是!你這個烏鴉嘴,說什麼應驗什麼!”
可說著,聲音變得古怪而震驚。
“你的嘴唇……怎麼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