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當作替身的小女孩魂魄,因為紙人‘童子’的炸毀而消失。
人命一條,芙芙身上的孽力永遠無法清除。
“好冷……”芙芙身體顫抖,從內而外的感到冷,身體也好難受,有誰在捏扯她的心臟。
齊泓握著芙芙冰冷的小手,源源不斷給她輸入靈氣。
暖起來瞭,好舒服……芙芙臉上多瞭幾絲血色。
她睜開眼睛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聚焦瞭好幾下才看清楚床邊的男人。
當看清齊泓的樣子,芙芙頓時來瞭精神,“哥哥!我是在做夢嗎?”
“芙芙,哥哥回來瞭。”齊泓憐惜地摸瞭摸芙芙的臉蛋,“芙芙好好睡一覺,哥哥不會讓你有事的。”
“嗯!”芙芙露出一抹恬淡的笑。
江清眼淚一下出來瞭,呢喃道:“大師兄要是有辦法救芙芙,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瞭。”
大師兄叛離師門,一定和芙芙的死有關。
斐白露重重嘆瞭口氣,“芙芙‘影身童子’的命格特殊,本來較輕的災劫演變成瞭死劫,生死之事人力無法掌控。”
齊泓註定挽救不瞭芙芙的命。
齊泓在芙芙身邊呆瞭許久,見她安穩熟睡,才起身離開。
屋外,紀仲義捂著臉流淚,腰背佝僂,像是老瞭十歲。
嚴鮮扇自己幾個巴掌,痛恨自己,“都是舅舅不對!但我也是為瞭芙芙好啊,要怪就怪當年因為停電,醫院弄混瞭芙芙和別人的八字,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唉,不管怎麼說,都怪我!”
馮春友被兒子攙扶著,一腳輕一腳重來到齊泓面前,語氣悲憫,“小友,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意是想幫你解決這樁小事,讓你妹妹擺脫童子命的劫難,沒想到拿到的八字不對,算我好心辦瞭壞事,我給你賠禮道歉……”
他一揚手。
名下的小道童紛紛獻上琳瑯滿目的金銀珠寶、法器典籍,以求和解。
馮春友目光在這些寶物上一掃而過,微微嘆氣。
如果不是為瞭拉攏齊泓,想讓齊泓在下個月玄師大會上,和自己兒子一組取得出色的名次,他豈會免費幫嚴鮮辦事?又怎麼會一步步演變成現在的局面?
馮春友表情沒有任何愧疚,帶著高高在上的索然無味和意興闌珊,仿佛在說‘自己更虧’。
“嗤。”齊泓被氣笑瞭。
在芙芙面前竭力保持鎮定的他雙目赤紅,揪著馮春友的領子。
風神俊朗的面容猙獰,“你為什麼要多管閑事?我要你幫我嗎?”
所有人都說馮春友不是壞人,沒有壞心,是誤判,是失誤。
讓他收瞭賠禮,不要得理不饒人,破壞瞭大傢的和氣。
可,芙芙的命呢?
誰來替芙芙的命負責?
他上山求道,努力修煉、積攢功德,隻為瞭往後能呵護芙芙平安長大。
結果就因為嚴鮮的一意孤行,就因為馮春友的多管閑事,這兩人一拍即合,害瞭芙芙!
好心辦壞事?
誰要他的爛好心?
齊泓猶如發怒的兇獸,額頭青筋鼓動,即便憤怒到瞭極致,也仍未對馮春友痛下殺手。
因為身邊一群人攔著他。
甘新閉關突破,其他師弟師妹年幼弱小,齊泓隻身一人下山。
面對的是一群滿口‘以和為貴’替馮春友說情的道士。
僵持間,有人問道,“事已成定局,難道你想要馮道長償命嗎?”
齊泓吼道:“為何不能?我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害死瞭我的妹妹,我就要讓他償命!”
“我們正道道士行事素來光明磊落,從不濫殺無辜。馮道長隻是好心辦瞭壞事,本意不壞,他也願意賠禮道歉,你張口閉口殺人償命,視人命如草芥,和外頭那些邪魔外道有什麼區別?”
“你在說什麼屁話!”江清憤怒地瞪大眼睛,好記住這一張張令人作嘔的嘴臉,“我把你兒子全殺瞭,再假惺惺賠點錢,勸你以德報怨,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淡定地說風涼話!”
齊泓拳頭捏得咯吱響。
又有人道:“你的一舉一動代表著九天門,就算不為瞭自己著想,也要替甘新老前輩、替你師弟師妹著想吧。”
“九天門幾代清譽要毀在你手裡啊,而且你得罪馮傢,對九天門沒有任何好處。你的師弟師妹會怨你恨你。”
“是啊,收瞭賠禮,大事化小,小事化瞭吧。”
馮春友微笑看著齊泓。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為齊泓著想,掛著溫和正義的面具,威脅和逼迫全藏在字裡行間。
斐白露眸光沉沉。
她向來不喜歡門派和傢族,這便是原因之一。
面具之下,是更醜陋的面具。
“嗚哇哇!”
斐白露扭頭看去,江清哭得眼睛、鼻子紅通通,“他們憑什麼這麼欺負大師兄!仗勢欺人就是正道道士所為?”
他清楚大師兄一定會為瞭九天門、為瞭他們,在這群人面前妥協。
就是因為太清楚瞭,江清這顆心才生疼生疼,像被人揪著一樣。
替大師兄心疼和難過。
馮春友滿意地離開瞭。
方才擠滿瞭人的紀傢一下空瞭下來,死寂的氣氛在屋內蔓延。
齊泓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坐在沙發上,低垂著腦袋,表情陰沉。
嚴鮮的愧疚,在看到擺放在桌面的金銀珠寶時,化成瞭恨意和憤怒。
他抓著齊泓的頭發,咬牙切齒,“為瞭這些錢,你就這樣放過瞭那個害死芙芙的道士?我從你上山當道士,不肯留在傢裡照顧芙芙就看出來瞭,你就是冷心冷肺的,你不配當芙芙的哥哥!你不配!”
齊泓面無表情,揮手掙脫嚴鮮的控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芙芙小臉擠出笑容,勾瞭勾齊泓的手,“芙芙如果真的是童子命就好瞭,等芙芙死後,就可以回到仙傢座下,悄悄看著爸爸哥哥,說不定還有機會和哥哥見一面。”
齊泓低低嗯瞭一聲。
半個月後,齊泓辦完芙芙的葬禮,回瞭趟九天門。
他沉默地寫下一封給甘新的信,對外宣稱脫離師門。
幻境的畫面一變再變,零散破碎。
“唔!”情緒大起大落的江清掐著人中,讓自己清醒。
隻是在幻陣裡待久瞭,大腦隱隱發脹,精神力匱乏。
同時心底竄起一股對那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的恨意。
都是這群人逼的!明明是馮春友多管閑事,擅自插手芙芙的命數,卻讓大師兄承擔瞭所有!
江清眼睛滲出淡淡的紅血絲。
斐白露皺眉,掏出一個黃符貼在他的眉心,“冷靜!守正為心!”
江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他吹瞭吹從額頭垂到嘴巴處的符篆,鬱悶嘟囔道:“我還是貼著這張符吧,我怕我一撕它,就受到蠱惑,想捅死那幾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偽君子真小人!”
“隨你。”斐白露語氣淡淡,神色自始自終冷靜,無形中給江清帶來瞭極大的安全感,慢慢讓他鎮定下來。
江清抬頭繼續看這次變化的幻境,下一刻呼吸都停止瞭。
第一次見大師兄這樣的眼神,仿佛透不進去光,黑沉、冰冷、陰鷙讓人心口發顫,太可怕瞭。
九天門第二十一代掌門的大弟子,那個鼻如懸膽兩眉長,目似明星蓄寶光的天之驕子,他的大師兄變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