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哥,我們不是要收拾行李趕飛機嗎?”薑楠顧左右而言他,“我先去整理……”
周洵直接打斷她:“不必,攏共沒幾樣東西,五分鐘就能拿好,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否則回去以後又是你爸媽,又是你青梅竹馬,我不曉得該用什麼態度去應對。”
周洵自己還未察覺,他說的話裡頭帶瞭那麼一點點酸味兒。
“好吧,”薑楠拖瞭張椅子在周洵面前坐定,“其實在你受傷前我就認識你瞭。”
周洵狐疑地撇嘴:“之前我一年頂多回一次周傢鄉,楊花村更是沒去過,你從哪裡認識我的?”
薑楠嘆一口氣,好似難以啟齒那般小聲道:“70年,你回周傢鄉過年,大年初二去瞭一趟南鄉集市,回來的時候路過月亮灣,那裡有一個蘆葦蕩,你聽到裡頭傳出來求救聲,就進去查看,然後救下瞭一個差點被四個流氓欺負的少女。”
周洵瞳孔震蕩:“那是你?”
薑楠點頭:“對……當時我害怕瘋瞭,那種事情被人知道是要說閑話的,就不想被你看見容貌,照面都沒打就跑瞭,其實我也沒跑遠,就躲在角落偷看你。”
隨著薑楠的講述,周洵眼裡的戒備松散瞭不少:“真是你?”
當年的那件事情周洵考慮到姑娘名節問題,打跑瞭小混混後也沒聲張,可以說除瞭當事人沒人知道。
“嗯,你當時穿著藍佈外衣軍綠褲子,還背瞭個竹簍。”
連形貌衣著都描述出來瞭,那看來不會有假,周洵語氣又松軟瞭許多:“原來當初救的是你啊——所以你嫁過來是為瞭報恩?那你為什麼一開始要死要活?”
“我一開始不知道你是當年救我的人,就像你說的,哪傢的姑娘願意嫁一個毀容的廢物嘛,所以我就在婚禮上鬧,結果不是不小心打翻瞭你傢廳裡的三鬥桌麼,那抽屜裡有你照片,我一看到就認出來,情緒一激動就暈過去瞭。”
薑楠劈裡啪啦一頓講,親眼看著周洵的眸色越來越柔和:“所以你醒來以後態度天翻地覆。”
“是啊,”薑楠揪著手指,“洵哥,我打從蘆葦蕩裡見瞭你就想跟你在一起,可我知道你那麼好,我啥也沒有,肯定配不上,正好不久後撿到瞭醫書,我就發狠的學習,我們村裡有個下放的老教授,是他教我的英語和手術知識。”
楊花村確實有個厲害的下放醫學教授,這個周洵也是知道的,他此時的胸腔裡暖融融的,望著薑楠的眼裡已經幾乎不見疑色:“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與我坦白?”
“你又沒喜歡上我,還約瞭半年就離婚,我怕跟你講瞭會束縛你,比起報恩什麼的,我還是想要你真情實感愛上我。”
這段話講得極盡肉麻,薑楠此時是厚著臉怕豁出去瞭,倒是周洵,別別扭扭地歪瞭下頭:“那你還得繼續努力。”
薑楠睜圓眼睛,表情裡頭又是興奮又是難以置信。
周洵不自在地揉揉鼻頭:“快去整理東西,車子估計馬上就到瞭。”
“好!”薑楠響亮地應道,“很快就好。”
轉身背對周洵時,她不自覺地抬手拍瞭拍胸口——總算過關瞭。
那段蘆葦蕩的往事自然不是薑楠的經歷。
上輩子周洵離世後,薑楠執著於尋找他曾經的痕跡來自我慰藉,這個故事就是一位得瞭她救助的病人特意與她講的。
病人便是蘆葦蕩事件的當事人,那時候她已經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就像薑楠所說的那樣,事情不光彩,她一直藏在心裡沒告訴任何人。
實在是薑楠對周洵的執念讓她感動,才將此事說瞭出來。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薑楠沒想過利用別人的身份霸占別人的故事來撒謊。
可是,自她重生以來,不合理的事太多,既然不管如何都要靠謊言來掩飾,那就幹脆找個最容易叫周洵信服的。
至於之後會怎樣,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薑楠壓下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加快瞭收拾行李的速度。
兩人這趟出來隻帶瞭一個背包,薑楠把最重要的玉石收好,衣服日用品什麼的,兩下一拾掇就好瞭。
送他們去機場的還是洪爺的車,這趟依娜也跟著過來瞭,一路吵著鬧著要跟周洵回周傢鄉。
滇南機場。
“依娜,”周洵第五次掰開依娜的手,“我之前說得很明白瞭,我既然已經結瞭婚,自然會忠於我的妻子。”
依娜看著空蕩蕩的手,不甘心地再度纏瞭上去:“沒關系,我願意跟著你,你要是擔心不能娶幾個老婆,沒名分我也願意跟著。”
薑楠已經聽瞭一路依娜對周洵的糾纏表白,她一直都當看戲一般旁觀,直到這句話出口,她才戲謔地看一眼周洵。
周洵冷下臉,加大力道甩開依娜的胳膊,厲聲道:“洪依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你即便嬌生慣養也已經成年瞭,得為自己的話負責,這地球不是圍著你轉的,不要為瞭自己的任性給別人添煩惱。”
這是周洵對待依娜態度最強硬的一次,說罷,也不等她如何回應,搖瞭輪椅到薑楠身邊:“我們走吧。”
順手還接下瞭薑楠的行李包。
準備登機時,薑楠回頭望瞭一眼還呆站著的依娜,那姑娘雙眼通紅,漂亮的杏眼裡面裝載著駭人的怨毒。
薑楠一凝,趕忙收回視線。
飛機起飛以後,薑楠重演瞭一回當初第一次坐飛機的好奇與雀躍,周洵也不止一次在她耳旁低笑。
一切好像是那樣如意又美好。
但這終歸隻是“好像”,飛機一落地,迎接他們的,便是一地混亂的雞毛。
到達洪江市已是傍晚,兩人沒在市裡停留,直接坐上安排好的車子連夜趕回瞭周傢鄉。
此時是夜晚十點,按照以往,周傢人肯定已經睡下瞭,而今夜屋裡卻依舊亮著油燈,時不時傳出不小的爭執聲。
“傢裡來人瞭,”周洵搶先一步拿起行李背囊,“你說是你爸媽呢,還是你那青梅竹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