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楠一顆心都提到瞭嗓子眼兒。
周洵開口道:“你想要離開,也不是不可以。”
薑楠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捏著手指愈發緊張瞭。
“薑楠,我身份特殊,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不放心把你繼續留在身邊。”周洵眼眸接連閃爍瞭幾下,“我們,離婚吧。”
薑楠瞳孔驟然一縮,眉梢眼角都躍上瞭難以置信:“洵哥……你……你說什麼?”
周洵的唇色好似又淡瞭幾分:“離婚吧。”
“不、不是說好瞭,六個月嗎?”薑楠語無倫次著,臉上一片慌亂,“我們都簽過協議瞭,現在六個月還剩四個半呢!”
周洵閉瞭閉眼睛:“薑楠,拋開其他不說,至少有一點是事實——你不簡單。”
薑楠一噎,沒有否認。
“你很危險,”周洵聲線很平穩,“我應該按照袁時意說的那樣把你交給中央調查部,可我……”
周洵頓瞭一下,表情中是毫不掩飾的痛苦:“薑楠,你別逼我。”
薑楠攥瞭攥拳頭:“洵哥,我們相處瞭一個半月有瞭吧,我對你怎樣,你感受不出來麼?”
“感受是會騙人的。”周洵臉色發青,唇色也有些發白,看著像是生瞭什麼大病,“薑楠,你面前隻有兩條路,一是跟我離婚,二是一直被關在這裡。”
周洵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薑楠察覺瞭他狀態的不對,本能地想要朝他走去。
“你別過來!”周洵突然狠狠地呵斥,“別靠近我!”
周洵的心臟似乎被誰給重重砸瞭幾拳頭。
在與薑楠重新見面的這一小會兒,那種失控的沖動又隱隱有些冒頭。
周洵左手狠狠朝右手傷口處摁下去,疼痛加持下,他艱辛壓下瞭頭腦裡面的叫囂聲。
薑楠是個醫生,她的鼻子對血腥味特別靈敏。
周洵的衣袖上本就沾瞭血跡,現在因為傷口又被他自己弄崩裂,血腥氣更重瞭。
薑楠抖瞭抖鼻子,面色一肅,顧不得周洵剛才的拒絕,快步來到他身前:“周洵,你在幹什麼?”
“與你無關。”周洵語氣前所未有的兇狠。
“在沒有辦理離婚手續之前,你我就是夫妻,我憑什麼不管你?”
上輩子的薑楠有一個外號,叫作“鬼見怕”,這裡的鬼見怕既指她醫術高超,能和閻王搶人,也是說她冷面冷心,是個大冰塊。
這輩子面對周洵,薑楠活得像個天真的小女孩,從來就沒把自己帶刺的一面展露給他看。
而此時流露出的強硬和冷厲,竟讓周洵一時間忘瞭拒絕。
“手給我。”薑楠陰著臉,語氣毋庸置疑。
“……”周洵還在躊躇,薑楠就已經捉起他的右手,先是順著手腕搭瞭會兒脈,而後皺著眉,將整個袖管卷瞭上去。
“我天!”薑楠倒抽一口涼氣,“你到底做瞭什麼?”
這嚴重的自殘痕跡簡直觸目驚心。
薑楠急切道:“這裡有急救藥嗎?”
周洵不作聲,將胳膊往回收瞭收。
薑楠“啪”一下打上他的手背:“老實點,再弄下去你腿還沒治好手就要廢瞭!”
因為薑楠的動作,周洵的眼瞳呈現出稚子般的迷蒙,就像依賴型人格占主導時的他。
薑楠趁機問他:“洵哥,袁時意對你做瞭什麼?尤其是有沒有碰過你哪裡?”
周洵的雙眼好似無法聚焦:“他……他今天拿瞭針想刺我——”
“果然是針。”薑楠喃喃自語著,“頭顱是最復雜精密的部位,我一直不敢輕易嘗試……看來是不得不做瞭。”
“你想做什麼?”不過這麼短的時間,周洵又恢復瞭滿臉的戒備。
薑楠一邊拿針,一邊抱住他的腦袋:“聽著,你現在意識不清醒,你自己肯定也感受到瞭,這其中就是袁時意動的手腳,我現在要試著幫你壓制一下,你老老實實的別動,好嗎?”
周洵腦袋裡面仿若開著嘈雜的機器,嗡嗡地吵個不停,他又痛又累,懨懨地點點頭。
薑楠看得出來周洵這是在盡力維持清醒,她也不多廢話,直接就將銀針沿著周洵的數個穴位輕輕紮刺。
因為拿不準,薑楠都是一邊嘗試一邊觀察。
在銀針觸碰到某一處時,周洵猛然一顫,整張面頰都失控般抖動起來。
“很疼?”薑楠留意到針下的穴位——四神聰。
按照常理來說,這傳來劇痛的穴位是輕易碰不得的。
可是薑楠的針灸術出神入化,她甚至能感受到指間針下傳來的阻力。
為何會有這般大的阻力?
是自我保護嗎?
——不對,這阻力是反向的。
薑楠眼睛一亮,神情倏地更加嚴肅:“洵哥,你忍著。”
她來不及多做解釋。
周洵此時的痛苦已經非常明顯瞭。
這種針灸需要周洵的配合,他若是突然狂性發作,一個反撲把自己摔開,薑楠也拿不住他。
必須趁著周洵還能自控時行動!
薑楠眼神一厲,推著指尖的針重重向下。
“——啊——”隱忍的喊叫從周洵的喉間滾出。
豆大的汗珠沿著他的額際接連滾落,臉上和唇上的血色盡數消失。
而此時,銀針隻推進一半。
薑楠看他這般備受折磨的模樣,不由手軟瞭:“洵哥,你——”
“繼續紮。”這三個字沿著周洵的牙縫瀉出。
疼痛,幾乎叫他難以承受的疼痛,叫囂著讓他不要相信薑楠的疼痛。
這些疼痛包圍瞭他,然而在疼痛以外,他清晰地感受到瞭盤桓在頭腦中的某處沉疴正在被剝離壓制。
周洵兩手十指緊緊摳在輪椅把手上,脖間更是青筋暴露。
病人對自己的身體情況肯定最清楚,周洵都堅持讓薑楠繼續針灸瞭,她也就幹脆咬咬牙,屏著呼吸繼續推動四神聰穴位上的針。
“呃啊——”痛呼聲被周洵咬進瞭泛著血氣的嘴巴裡。
薑楠的視線死死釘在銀針上,拿全部精力來對付眼前的小小細針。
終於,在一瞬間破開瞭什麼東西之後,銀針的推進倏然變得順暢瞭。
“呼——”周洵重重的喘氣聲緩和下來。
“洵哥?”薑楠盯著還閉著眼睛的周洵,“你有什麼感覺嗎?”
周洵緩緩地睜開眼,與近在咫尺的薑楠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