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坐著輪椅不方便上車,薑楠把拐杖遞給他:“洵哥,你行嗎?要不別拄拐瞭,我背你上去。”
周洵瞟她一眼,接過雙拐,很輕松地就依靠上半身的力量撐起瞭自己。
“好厲害!”車上的男青年驚嘆道,“他那下肢是使不上力氣的,這是練傢子吧?”
這還不算,周洵甚至要依靠一雙拐杖爬上中巴的臺階。
“他們隊伍裡都沒人搭一把手幫幫忙嗎?”
“這是洪江市來的?”
車裡議論紛紛,司機的那一聲“杜小姐”隱沒在人們的談話聲裡,並沒有引起薑楠的註意。
“不對,”司機撓撓短短的寸毛頭,自言自語道,“杜夫人哪兒有這麼年輕啊,瞧我這眼睛。”
再細細一看,更是覺得這姑娘隻是輪廓氣質上與杜夫人相似,真要比起來,這女青年的五官比杜夫人還要精致一些。
司機壓下心頭的那點疑慮,朗聲道:“同志們,你們這誰過去幫個忙啊。”
“謝謝。”周洵先是禮貌的道謝,接著便是一撐一躍,那準備幫忙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過去,他就已經穩穩地上瞭車。
周圍又是一片嘩然。
“好身手啊!”司機沖著周洵豎起瞭大拇指,“年輕人之前當過兵吧?”
“對,我男人是受傷退役的。”薑楠要把輪椅也抬上車,輪椅重量不輕,單靠薑楠一人頗為吃力。
周洵想要幫忙,可他雖然看似上車輕松,但實際上單靠手臂力氣拄拐,能站立已經是很艱難的事兒瞭。
再要空出手來抬輪椅,也不是做不到,就怕一不小心摔瞭,反而更麻煩。
周洵抓著拐杖的五指慢慢收緊,再一次感受到瞭有心無力的焦灼。
“我幫你。”坐在靠車門位置的男青年上前去搭瞭一把手。
薑楠真誠一笑:“謝謝你啊同志。”
男青年似乎不大愛說話,隻是點點頭,轉身對周洵說道:“你坐我的位置。”
說完,還擔心周洵拒絕似的,自己往車廂內部走瞭。
“洵哥你坐吧。”薑楠不會拒絕別人真誠的好意,默默記住那名男青年的樣子,想著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還上人情。
車子上的座位不多,先上來的一批人都有位置坐,洪江市這批後來的,差不多就都得站著。
軍醫院的小組長已經跟大組長混到瞭一起,兩人一前一後站著,聲音還不小:“這麼多人看著呢,也不害臊……人劉主任的妻子不也病著嗎?”
“嗐,會鬧的孩子有糖吃,沒看人傢劉主任倆夫妻,再難受都是咬牙忍著不說麼!”
薑楠不想在意這兩人的對話,可是如果不制止,隻怕這些人會變本加厲,說不定還會到處敗壞她和周洵的名聲。
“劉主任,”薑楠先是望向一臉沉默的男醫生,“你太太身體不好,如果真的撐不住的話,我讓我男人給她讓座。”
劉主任不像這群小年輕,他跟軍醫院的安醫生吳醫生幾人都打過交道,知道薑楠不簡單,並沒有想過要得罪她。
“不用瞭,就站一段路,我愛人還不至於那麼弱。”劉主任露出個還算友好的笑容,“周洵同志腳不方便,比我們更需要座位。”
“對,”臉色青白難看的婦女也說道,“就一段路而已……”
“這裡過去京市大學可不止一點路,”周洵看這兩夫妻態度還不錯,便主動讓瞭座,“薑楠,我去坐輪椅就行。”
上車後為瞭空出空間,薑楠是把輪椅放到瞭車頭前排的窄地,現在將它移下來放到駕駛座後面,坐著倒也不受打擾。
劉主任知趣地道謝,薑楠故意提高聲量:“不用謝我們啊,你去謝剛才給讓座的同志吧。”
劉主任又跟著回頭道謝,那男青年躲在後面朝他比瞭個“不用在意”的手勢。
一段插曲就這樣毫無風波的過去瞭,跟薑楠不合的大小組長不斷地翻劉主任白眼,還指桑罵槐地說他們白眼狼,不識好人心。
劉主任夫妻的處世法則是“忍”,不管那群年紀比他小的醫生怎麼說,他們愣是半句不開口。
這倒是叫薑楠高看一眼瞭。
司機見的多,不多久就看出來洪江市這群小年輕裡面似乎形成瞭幾個群體。
一面人多的,是以那上車以來就在不斷嘀咕說話的一男一女為首的;一面人少的,是長得像杜夫人的女同志和她的殘疾丈夫;還有幾個看似中立的,好像是在明哲保身。
司機從後視鏡裡瞧瞭一眼薑楠和周洵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再掃一眼義憤填膺狀的一男一女,簡直高下立判。
“籲——”司機搖搖頭,與薑楠搭起瞭話,“小同志,你姓啥?”
薑楠有點意外這看著慈眉善目的司機會跟自己聊天:“我嗎?我姓薑。”
“哦,小薑啊,”司機又從後視鏡裡看瞭下薑楠,“你是洪江市人?有沒有親戚在京市啊?”
薑楠搖頭:“沒有啊——師傅為什麼這麼問?”
“赫赫,沒啥,就是看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客人,還覺得你們會不會是有血緣關系呢。”
薑楠笑瞭起來:“說來也是奇怪,不久前剛有人說在京市看到過跟我很像的人,我這模樣,難道是京市標配麼?”
“嗨喲,那當然不是,”司機也樂呵起來,語氣卻隱隱透露出瞭一股子羨慕與尊敬,“就你這長相,還能隨便長成啊?我說的那人,可是咱京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哩。”
薑楠嘿嘿一笑:“那我還挺會挑人像。”
此時的她仍舊覺得這是個玩笑般的巧合。
直到她與一眾插班生見到瞭這次活動的總負責人,而那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不斷向她投來疑惑又探究的視線時,薑楠才覺得瞭一些隱隱的不對勁。
在老者再一次看向薑楠時,薑楠忍不住瞭:“副院長,您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像哪個故人啊?”
“誒!”副院長長著張娃娃臉,面色很是紅潤,“看來我不是第一個這麼覺得的人,小同志,你是從誰那裡聽說瞭?”
“從剛才的司機師傅那裡。”
“哦,那也是正常的,他當年給杜傢開過車。”
杜傢——薑楠默默記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