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楠瞧瞧周洵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洵哥,你怎麼看?”
“我也僅僅隻是猜測,”周洵拇指摩挲著搪瓷杯的外壁,“我在想,你跟那個杜女士,或許真的有點關系。”
“啊?”薑楠一臉懵,拖開凳子坐在瞭周洵對面,“難不成薑傢還有個在京市的親戚啊?不對啊,以我爸媽那德行,怎麼可能放過喂到嘴邊的肥肉?”
周洵說出瞭另一種可能:“不,我覺得不是薑傢跟她有關系,而單純指你。”
薑楠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我不也是薑傢人嘛?洵哥,你不會是想說我其實是杜女士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吧……”
薑楠說著說著自己就笑瞭,顯然也是覺得這個猜測很奇幻。
周洵看她一眼:“……我聽你說的,她對你抱有敵意,雖然也不排除她這人心眼小的原因,但正常人看到與自己如此相像的晚輩,怎麼說呢,好奇心總歸是逃不掉的,可是那位杜女士,好像隻有敵意?”
“沒錯!難怪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洵哥你可真聰明!”
這個時候薑楠都不忘要誇一誇周洵。
周洵嘴角牽出淺淡的弧度,一雙眼睛裡顯露出孩童討得表揚時的得意:“所以說,很有可能她其實知道你的身份,或者說,她其實清楚你們倆之間有什麼關系。”
薑楠睜著雙星星眼,對著周洵猛點頭:“很有道理欸,不愧是我洵哥。”
周洵都沒察覺到自己此時唇邊掛著的是個怎樣顯眼的笑:“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來查。”
薑楠驚詫:“你在京市也有人脈?”
周洵舔舔唇:“你對我的人脈很感興趣?”
糟瞭,踩到老虎尾巴瞭——
薑楠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不不不,我半點也不好奇,真的,你就算在京市突然變出個營地來我也不好奇。”
周洵被薑楠的求生欲逗笑瞭,轉身滑到門邊,從門後把手的橫鉤上拿下來一個佈袋子:“我去做菜,你到食堂打點米飯。”
薑楠眼尖地看見瞭佈袋子裡已經處理得差不多的魚:“洵哥,你一個人去買菜瞭?”
“嗯,”周洵應得很自然,“大學城外面有個小型黑市,你在忙活的時候我去逛瞭逛。”
這下薑楠更驚訝瞭:“洵哥,你竟然也會去黑市?”
周洵涼涼地扭頭瞥瞭薑楠一眼:“還想不想吃魚瞭?”
“唔。”薑楠急忙雙手掩唇,在嘴巴上打瞭個巨大的叉。
周洵轉過身,偷偷勾出點笑,拎著佈袋子去瞭走廊盡頭的公共廚房。
薑楠在他的背後偷偷地吐舌頭——為瞭這口好吃的,讓她喊周洵“爸爸”都成,更何況隻是閉嘴這樣的小要求呢?
在薑楠享受著周洵牌獨門酸菜魚時,京市中心住宅區的一幢四合院內,杜女士卻是對著眼前的紅燒白魚下不瞭筷子。
這是一張相當低調華貴的紅木八仙桌,光是桌面下的牙板就加瞭拐子龍,浮雕著精致的吉祥圖案,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桌面上擺著四菜一湯,除卻紅燒白魚,還有梅菜扣肉、香煎荷包蛋以及榨菜肉絲湯,最難得的是還有一籠屜蛋黃燒賣。
這樣的一桌菜,普通人傢哪怕是大過年的都不一定能吃上一頓,然而此時八仙桌上坐著的,不過就四個人。
主座上的中年男人戴瞭副金邊眼鏡,五官長相端正有氣勢,他看瞭看不動筷子的杜女士,眉頭一皺:“月娥,想什麼呢?吃飯時間。”
杜月娥反應過來,歉意地笑瞭笑:“抱歉,今天忙過頭瞭,感覺有些暈。”
坐在最末位的年輕女孩關切地給她挑瞭一塊肥瘦相間的肉片:“媽,你要是覺得身體吃不消,就別參與京市大學插隊學生的事兒瞭,左右不過是一群鄉下人,還真當能出天才啊。”
這說話的女青年身上穿著看似沒什麼特別之處,但識貨的就能認出那佈料做工、包括樣式剪裁,都是恰恰好的。
而如果薑楠也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女孩的長相與薑桃至少有八分的相似。
隻不過這女孩的生活優渥,氣色氣質都不是薑桃能比得上的。
杜月娥又蹙眉:“江旻秋,你這話在傢裡說說也就罷瞭,千萬別跑出去亂講,人傢那大部分都是市縣來的,哪兒來的鄉下人。”
江旻秋坐端正瞭些:“媽,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杜月娥一連看瞭江旻秋好幾眼——這孩子的長相算不上驚艷,但勝在笑容很討喜。
江旻秋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日常面向外人時,總是擺出笑盈盈的熱情模樣。
再加上優異的成績和大方的性子,從小到大都是一眾孩子裡面的中心人物。
各種各樣的獎牌證書那是一個勁往傢裡搬,榮譽稱號什麼的,老師永遠第一個就想起她。
在江傢的整個交流圈裡面,這個女兒可以說是給他們這做父母的爭瞭不少光。
這樣優秀的孩子,哪怕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不可能不喜歡的。
飯後,杜月娥接過江旻秋貼心送來的熱牛奶,暗暗嘆瞭口氣。
江文博翻瞭翻手中的報紙:“說說吧,遇上什麼事瞭?”
杜月娥知道自己瞞不住這個人精一樣的丈夫,溫聲軟語道:“我今天見到那個孩子瞭。”
江文博動作短暫地一停:“哪個孩子?”
“……她來自洪江市楊花村,長得跟我挺像的。”杜月娥回憶著薑楠的模樣,“不過半點都不如旻秋聰明,還嫁瞭個殘廢。”
江文博反應過來,若無其事似的繼續翻報紙:“她怎麼來京市瞭?該不會是知道當年的事瞭吧?”
“不像,”杜月娥搖頭,“她是作為洪江市的插隊學生來京市大學上課的。”
江文博眼神一閃:“她?她什麼時候學瞭醫?”
“不清楚,”杜月娥在江文博身邊坐下,“我看瞭下,縫合倒是做得不錯,不像是短時間內練出來得。”
“呵呵。”江文博不帶感情地笑瞭兩聲,有些嘲諷那般放空瞭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