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博尚還能維持著一張看似儒雅的臉皮,隻那抽搐的唇角暴露瞭他的真實內心。
杜月娥就沒有這麼好的“修養”瞭:“你這個沒臉沒皮的東西,心眼比針眼小,恩將仇報,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性子,當年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薑楠嘖嘖搖頭:“那您把我塞回去唄,我好重新投胎找個好人傢。”
在比嘴皮子這件事情上,薑楠本身是不擅長的,不過再怎麼弱也比端著身份的杜月娥強。
“我說兩位,你們今天來是做什麼的?總不至於是來看望我這老頭子吧?”
藍老頭是個不問世事的,他連自己救過的江老爺子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好奇心不強,要不是為瞭弄清楚薑楠這邊是個怎麼回事,他根本就沒興趣問。
尤其是知道瞭江傢這一窩對薑楠夫妻做瞭什麼事,藍老頭再看江文博給自己侄子安排的這病房,隻覺得心裡膈應得不行。
“……”江文博原本對藍老頭就沒多大尊敬,把人從橡木山接出來不過是因為他是拿捏薑楠的工具。
現在工具已經失去瞭作用,江文博的最後一點客氣也消失殆盡。
“老人傢,我江傢這些年待你不薄吧?你這回過頭來就是好一陣背刺,可真不是出傢人該講的因果。”
藍老頭端正坐姿:“老道我修道不講因果,隻求一個隨心,我心安處即是我道。”
藍老頭長得幹癟枯瘦,與仙風道骨四個字毫無相通之處,然而這一刻,薑楠卻從他的身上看到瞭真正的超塵脫俗。
薑楠睜著星星眼,啪啪啪地鼓掌:“師傅說得對!”
藍老頭朝門的方向做瞭個“請”的手勢:“兩位,慢走不送。”
“你會後悔的。”
江文博雙手背在身後,留下一句威脅後,風風火火地走瞭。
薑楠有些擔心:“藍爺爺,江傢人很記恨的,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我一個糟老頭子,又不會威脅到他們什麼,頂多就是以後不收他們好處。”
藍老頭說得輕松,薑楠卻知道為瞭幫自己,他是冒瞭什麼樣的風險。
因為救過江老爺子,江傢人這些年給出的好處和補貼加起來不少,包括小藍哥的工作,江傢也是出瞭力氣的。
如今這一鬧,相當於斷瞭這條經濟來路。
小藍哥目前這情況,後續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還得再看,藍老頭本身又是避世而居,怎麼融入社會都是問題。
薑楠瞬間感覺到瞭肩頭壓力的重大。
得搞錢!不單要自己賺錢,還得帶著親朋好友一起賺!
藍老頭以為她是在內疚,半是安慰半是勸撫道:“你別太擔心,我有手有腳,身上呢也有本事,餓不著的。”
“藍爺爺,”薑楠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趕忙指著另一邊在做拉伸運動的青年問,“我之前好像聽您說過,小藍哥是煤廠的運輸司機對吧?”
青年回過頭來,頭上還包著紗佈繃帶:“是嘞,我經常跑夜路。”
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我這裡有個營生,需要有人能跑長途開夜路,小藍哥你趕快康復,以後可有的你累。”
青年訝異:“你還有需要跑夜路的活兒啊?”
薑楠張嘴剛要回答,哇哇亂叫著沖進病房的周婭就把她嚇瞭一跳。
“你幹啥呢?”薑楠接住撲過來的周婭,“不是讓你待你哥那邊嗎?”
“嫂子啊啊啊!”周婭一臉扭曲,“我哥、我哥他中邪瞭!”
薑楠心裡一突:“怎麼說?”
“他一醒來就對著我笑,嗚嗚嗚……”
“不是,他沖你笑你哭啥呢?”薑楠覺得莫名其妙。
“那是因為他平時對你笑得多!”周婭信誓旦旦,“他跟我笑得時候都是那種,嘴角勾一點點,陰陽怪氣的……但是他剛剛跟我笑得可好看瞭!”
周婭這話顯得沒頭沒腦,藍老頭聽得一臉懵。
薑楠卻是聽進去瞭。
周洵的性子冷,當兵的經歷又讓他養成瞭不茍言笑的嚴肅性子,平時對周婭確實是很少給笑臉的。
薑楠心中湧起瞭強烈的好奇:“走,我過去看看。”
周洵的病房在另一棟樓,來來回回挺費時間,等腿腳還沒好全的薑楠蹦回去,老遠就看到那病房門口佇立著個熟悉的人影。
“洵——”薑楠吞下到嘴邊的“哥”字。
她可沒有忘記周洵現在還是個有出軌嫌疑的人。
周洵撐著拐棍,眼神清澈明朗:“同志,醫生說你是我媳婦兒,真的嗎?”
周洵的眼睛配合著他的話,努力地眨巴瞭兩下。
現場一片寂靜。
薑楠嘴角抽搐:“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周洵好看的眼睛裡面浮現出疑惑:“不是嗎?朱醫生,我是認錯人瞭嗎?”
後面一句話是對著剛走過來的主治醫生說的。
“朱醫生,怎麼回事?”薑楠皺著眉,一臉的擔憂。
“我也不是很清楚,”朱醫生無奈地攤著雙手,“他一醒來就是這樣瞭,初步猜測,可能是受刺激造成瞭選擇性失憶。”
薑楠抓住瞭一個關鍵詞:“選擇性?”
“沒錯,他的記憶停留在火災受傷前。”
南明那場特大火災發生之前,周洵雖然仍是嚴肅的性子,但總體來說還是比之後要平和的多,不至於像後期那樣不茍言笑。
聽瞭朱醫生的解答,薑楠的第一個反應是不相信:“怎麼會?他明明沒有任何的征兆。”
“薑楠吶,你本身就是個醫生,你也知道腦子是人體中最精密的部位,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朱醫生把薑楠拉到一邊:“他這種情況不一定會一直持續下去,你這段時間最好順著他一點兒,我怕再度刺激會讓他病情惡化。”
薑楠聽得一愣一愣的,視線無意識地掃向周洵。
後者給瞭她一記淺淺的笑。
那笑中還帶著點兒些微的委屈和幽怨。
朱醫生偷偷指瞭指周洵:“他現在正在記憶混亂期,誰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對吧?”
“您讓我捋捋。”薑楠訥訥地轉過頭,面向墻壁發怔。
在她沒註意到的地方,朱醫生幽幽地與周洵來瞭個短暫的視線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