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慧說完，忽然話鋒一頓，直勾勾的盯著張曉娟，“對瞭，今天是幾號來著？”
她脖子微微前傾，略顯浮腫的眼睛瞎分佈著細細密密的淺淺皺紋。一頭長發一絲不茍的藏在廚師帽裡，鬢角處別瞭兩隻已經掉色生銹的黑色發卡。
身上的灰色長袖已經洗的袖口破損，兩隻寫滿辛勞和滄桑的手掌交疊握著。
陸笙等人聽到她驟然發問，心臟驟然停瞭一拍。
鄰桌的npc也在這一瞬間全部停下瞭手上進食的動作，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陸笙這一桌。
“今天……”張曉娟下意識的想回答，立刻被韓蕊一把捂住嘴巴。
陸笙淡定的抬頭，“阿姨，今天是9月5號。”
聽到陸笙的回答，張美慧殷切的目光怔瞭下，隨後有些失望的撫瞭下頭發，“才5號呀，還要十多天才能開工資。”
“反正是國企，工資黃不瞭，阿姨你放心吧。”張曉娟急忙安撫道。
就在張曉娟話音落下的時候，張美慧忽然神色一緊，目光怔怔的盯著他，“張會計，咱們欠的8個月工資什麼時候發？上次你也這麼說，結果一下拖瞭半年。”
張曉娟：“……”
他就不該多嘴！
“每次問你都說國企不會拖欠工資，可是我要錢是給孩子做手術的呢。能不能先把我的工資結瞭？結瞭工資我要回老傢瞭。”
張美慧向前沖瞭一步，一雙疲憊中帶著渾濁的眼睛茫然失措的望向張曉娟，聲音驟然拔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工資給我！”
“已經等瞭8個月瞭！我傢小紅就隻差這些錢就能做手術瞭！”
她的速度極快，一下子就沖過來作勢要抓住張曉娟的衣領。
還好張曉娟反應快，側身避開她的手，踉蹌著向後退瞭兩步，“阿姨，你認錯人瞭，我不是會計！”
張美慧身體搖晃瞭一下，眼神陡然凌厲起來，“張會計，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說話不算數？你答應過就算其他人不開，也會在月底給我開工資的！”
“我真不是會計啊……我大學數學都掛科的！我能計個der啊！”張曉娟一臉懵逼。
張美慧臉色瞬間萎靡，試圖拉住張曉娟的手臂，“張會計，咱們說好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我已經答應小紅瞭這個月就回傢帶她看眼睛，當傢長的總不能騙孩子吧？”
“阿姨你真的認錯人瞭，我路過打醬油的！”張曉娟向後跳瞭一大步，轉身就想避開張美慧。
陸笙一把薅住張曉娟的小辮子，直接將他拽瞭回來，“張會計，做人要言而有信，答應人傢的事就應該做到！”
張曉娟：“……”
在場眾人：o.O？
“張會計……行行好吧……”張美慧的眼神漸漸轉向哀求。
張曉娟餘光瞥見陸笙對他眼神示意，隻能硬著頭皮點點頭，“行行行，我是張會計，咱們工廠最近訂單不景氣，阿姨你再等幾天，等有錢瞭馬上就給你發。”
“可是這個月食堂買菜的錢還沒給呢，都是我自己墊的錢啊……”張美慧局促的低著頭，一把抓住張曉娟的手腕。
她雖然瘦，但是力氣極大，張曉娟一個青壯年竟然被她死死抓著無法掙脫。
陸笙見狀，給張曉娟使瞭個眼色，“給錢。”
張曉娟：“……“
無奈的嘆瞭口氣，張曉娟慢吞吞的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從夾層裡慢悠悠的掏出幾張疊成心形的百元大鈔。
“阿姨，這些你先拿著，剩下的我過幾天再給你。”張曉娟一臉肉痛，將幾枚心形大鈔遞過去。
眾人一臉懵逼。
沒想到都末世這麼久瞭，張曉娟的錢包裡竟然還藏著這麼多嶄新的紙幣！
“曖昧對象給我疊的愛心，忍痛割愛。”
張曉娟壓低聲音，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
青春就留下這麼點紀念品，他都收藏好幾年瞭，沒想到這次一波全拿出來瞭！
那可是他的初戀！純情男孩最後的倔強！就這麼充公瞭！
張美慧把幾張紙幣小心翼翼的將紙幣展開，重新整整齊齊的疊好塞在口袋裡，“謝謝張會計。”
將錢收好後，張美慧露出慈祥的笑容看著孫甜甜，“小姑娘，我看你面善，有點事能不能幫我個忙？”
“打工十年沒回過傢瞭，這次回去想給孩子買點禮物，你和她年紀差不多，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孩子都喜歡什麼東西？”
“啊？”孫甜甜有點懵瞭。
現在這情況到哪兒去買東西啊？
張美慧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往傢裡打電話小紅不接，但偶爾會給我寫信，我不識字，之前總是麻煩小保潔幫我讀信和回信。”
“小保潔上個月離職瞭，小紅回過來的信我一直沒好意思找人幫我讀，你看著面善，幫我看看行不行？”
“信就在我宿舍，很近的，就在食堂後面。”
眾人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好啊。”關鍵時刻，陸笙迅速接過話頭。
眼下鋼鐵廠整個都陷入瞭張美慧的循環，不徹底解決她的心魔，就沒辦法打開這個循環。
“那你們跟我過來。”
張美慧用圍裙擦瞭擦手，笑吟吟的帶著陸笙等人來到食堂後身。
工勤人員的集體宿舍是一棟兩層高的紅磚小樓，張美慧的宿舍在進門右手第一間房。
房間很小，隻有一張上下鋪，空餘的地方也不寬裕。
陸笙他們幾個人進瞭門，隻能擠擠挨挨的湊合著，一點多餘的地方都沒有。
房間雖然小但收拾的很整潔，看得出張美慧是個平時很利索的人。
床上隻有薄薄的一層被子，床頭掛著兩身換洗的衣服。
“不好意思啊，宿舍條件不太好。”張美慧抱歉瞭賠笑，隨後彎腰從下鋪床底下抽出一個鐵皮盒子。
她很寶貝的抱著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蓋子，裡面是厚厚一疊信封。
“有兩封信沒讀過，你們幫我看看。”張美慧從中拿出碼在最上面的兩個信封，“我上次讓小保潔寫信問過小紅想要什麼禮物，你們幫我看看她怎麼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