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年年挪開他的手,朝他唇湊瞭上去。
嬌軟的唇瓣在他唇上輕輕一啄就離開,然後烏黑的瞳仁又看向他,直勾勾問:“什麼時候開始?”
蕭晏辭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瞭。
他瞥見餘光中那些箭羽,這龐大的數量,若全部射在蕭南身上,一定密密麻麻比百年老樹還要粗。
蕭晏辭回望她,手指在她腰間摩挲幾下:“不著急。”
好久沒親近瞭,他不希望這麼快就弄醒蕭南打擾他們。
相反,趁著蕭南沒醒,他們可以抽空做點別的。
正當蕭晏辭要說話的時候,忽然,石柱上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二人動作一頓,朝蕭南看去。
蕭南身上穿著囚服,因為從火中被劫出來,整個人熏得黑黢黢的,臉上被擦破瞭幾塊,再沒往日的溫潤的氣度。
像逃荒的難民。
空氣潮濕,光線昏暗,四周靜悄悄的。
蕭南四肢異常疼痛,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被綁著,對面是蘇年年二人。
他想起來瞭,詔獄著火瞭。
“你們、你們對我做瞭什麼……”
與其問他們接下來想對自己做什麼,他更想知道自己渾身針紮似的疼是怎麼回事。
近一個月來,他時不時會有這種感覺,每到夜裡痛苦難捱,今日比每次更甚,疼得他說話都變得困難,幾乎窒息。
蘇年年皺眉,細細辨認他的反應,隨後慢慢揚起一個笑:“蠱毒好像發作瞭。”
她激動地拍拍蕭晏辭的胳膊,回身道:“玉影,你去看看桑安在做什麼,沒事的話讓他過來一趟。”
蕭南努力集中精神聽著,抓住兩個關鍵詞。
蠱毒,桑安。
“南疆遺孤在你們手裡?”
怪不得幾年前他追查到京城,此後這人就像憑空消失瞭一般,原來藏在晏王府!
蘇年年看小醜似的看著他,攬著蕭晏辭脖子,又在他臉上親瞭一口,問:“你不說幾句氣氣他?”
蕭晏辭抿唇,偏頭看她。
她態度的轉變,好像真的隻是因為蕭南被抓起來瞭。
早知道讓她原諒自己這麼簡單,他早就讓慕遷鼓動蕭南謀反瞭,還用得著等一個多月?害他白白被冷落這麼久!
在蘇年年鼓勵的眼神下,蕭晏辭倏爾揚唇,看向狼狽的蕭南,簡單吐出二字:“慕遷。”
蕭南驀地睜大雙眼,目眥欲裂。
“慕遷是你的人?”
慕遷可是他在鄉試前就找到的人,他傢裡窮得叮當響,是他施以援手,一步步看著慕遷走到現在,年紀輕輕當上三品官。
他極其信任慕遷,事事與他商議,從未起過疑心,就連謀反的事慕遷也幫著出瞭不少主意!
本以為謀反一事敗露是被蕭景橫插一腳,到頭來,他居然一開始就在蕭晏辭的圈套裡!
這個事實給一向自負的蕭南造成巨大沖擊,氣血翻湧,一口血嘔瞭出來。
他沒法擦拭,隻能任由血順著往下淌。
“你還想知道什麼?”蕭南越狼狽,蘇年年笑得越燦爛,“邵國公為什麼沒來?或者……寧卓為什麼叛變?”
蘇年年雖然沒有直接影響這二人的決策,在中間卻起瞭引導作用。
現下,越能給蕭南添堵越好。
蕭南陰沉的眼死死盯著蘇年年,好半晌,爆發出一串淒厲的獰笑聲,近似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
蘇年年嫌棄地蹙蹙眉,往蕭晏辭懷裡又倚瞭倚。
很快,桑安來瞭。
蕭南已經笑累瞭,疼得說不出話來,聽見來人,抬頭死死盯著桑安湛藍的瞳仁。
“怪不得……找不到你。”
桑安抿唇,面無表情地辨認瞭一會兒。
“怎麼樣?沒猜錯的話,是蠱毒吧?”蘇年年問。
桑安沒接話,從袖中掏出一個銅鈴,捏在手裡搖瞭搖,蕭南咬緊牙關,片刻後還是沒忍住,歇斯底裡地慘叫起來。
“痛——停下,快停下——”
蘇年年新奇地看著銅鈴。
這鈴鐺能控制蠱蟲?!
“是蠱毒發作瞭。”桑安見蘇年年盯著自己看,頓瞭頓,把銅鈴遞給她,轉身想走,又想起一事,“他死之前,你命人告訴我一聲,我要把我的蠱蟲引出來。”
想起那條無害小白蟲,蘇年年更新奇瞭。
“居然還能引出來?”她盯著蕭南看,猜測小蟲子現在在啃蕭南的什麼臟器。
“嗯,畢竟是罕見的東西,我要留下。”
“好。”蘇年年盯著蕭南,頭也不回地應聲。
忽然,她的臉被人捏住。
蕭晏辭強迫她收回目光:“準備怎麼做?”
蘇年年眨眨眼,想瞭想,把銅鈴塞給玉竹。
“你守在這裡,見他不痛瞭就搖一搖。”
玉竹道:“是,王妃。”
“然後呢?”
“然後……”烏黑的瞳仁轉瞭轉,蘇年年說,“你我都一夜沒睡。你累不累?我們先回去歇歇?”
蕭晏辭從她百轉千回的語氣中聽出絲絲情意。
黑暗中,他眸色暗瞭幾分。
蕭晏辭沒接她的話,緊瞭緊手臂直接站起身,把她橫抱在懷裡,吩咐幾句後,幾步走向石階。
蘇年年心跳不斷加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晏辭的腳步好像跟她的心跳一樣也越來越快。
她勾著他的脖子,一路被抱回主屋,不等反應,又被他按在床榻上。
眼看他要壓上來,蘇年年抬腳瞪他,哼哼唧唧道:“我追去詔獄又趕回來,出汗還沒洗澡……”
蕭晏辭捏著她纖細的腳踝往開一拉,傾身過去,不由分說吻住她的唇,舌尖掃蕩著她口中每一處,氣勢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急切。
“蕭晏……我沒洗……唔……”
蕭晏辭此刻什麼都聽不進去。
快兩個月沒碰她瞭。受不瞭。
“年年最香瞭。”他親夠瞭才騰出空安慰她,手上動作沒停把兩人剝瞭個幹凈。
蘇年年伸手想把衾被拉過來。
如今知道他是重生的,她心裡莫名有些羞恥,加上許久沒親近瞭,上來就這樣,實在不習慣……
“年年。”蕭晏辭強勢地捏住她的手腕,細密的吻落在她的眼鼻唇,一路向下,在她脖頸處流連。
他唇舌靠近她耳畔,吻瞭吻她圓潤的耳垂:“別那樣對我瞭,好不好?”
蘇年年渾身忍不住一顫,在他的吻中胡亂應聲。
要不是知道他重生,蘇年年這輩子都忘不瞭他瞞著她做誘餌這事。
但他是重生的,前世她確實……
不怪蕭晏辭不敢信任她,她有前科啊!
蕭晏辭到現在都忘不瞭,可見那件事給他造成瞭多深遠的影響。
“王爺,我說回來歇一歇的意思是,單純的歇一歇……”太嚇人瞭,她想哭。
按以往的經驗,按他眼前這種架勢,到明天白天,她能不能下來床都是未知數。
“一會兒再歇。”蕭晏辭側頭吻瞭吻她的腳踝,微微喘息著道:“結束瞭我抱你洗澡,好不好?”
她想說不。
想起每次說不之後的場面,蘇年年咬緊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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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年年的預感沒錯。
二人天剛亮的時候回來,洗完澡已經過瞭午時。
她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眼皮也掀不開。好在身上是幹爽的,帳內溫度適宜,又有蕭晏辭抱著,很快便睡著瞭。
窩在他懷裡的時候,她想,有時間一定要去寺廟拜一拜,感謝上天給他們再來一次的機會。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瞭,蘇年年又餓又渴。
她一動,蕭晏辭低啞的聲音響起:“醒瞭?”
“餓。”
兩位主子累瞭一天,廚房隨時待命,蕭晏辭吩咐下去,很快就端上不少熱氣騰騰的飯菜。
見她沒骨頭似的賴在床上,蕭晏辭無奈地低笑一聲,伸手把人撈起來,放在膝上。
“吃什麼?”蕭晏辭問,“米飯,還是粥?”
蘇年年朝粥努努嘴,小口小口的喝瞭起來。
她實在沒力氣嚼瞭。
時隔一個半月,她又體會瞭一次什麼是餓狼。
吃完飯,在蘇年年的指揮下,蕭晏辭又把她放回床上。
她眼睛一閉,又睡著瞭。
蕭晏辭坐在床邊看瞭她一會兒,起身穿戴整齊,來到地牢。
剛邁下石階,就聽見裡面傳出的模糊慘叫。
“小聲點,兩位主子在休息,別擾瞭他們。”玉竹溫和地說道。
蕭南被一條嬰兒手臂粗的鐵鏈拴在石柱上,嘴裡堵著一團爛佈,四肢著地趴著,不斷往銅鈴響的方向挪動。
從緩慢艱難的動作來看,身體應該還疼著,疼成這樣還能動,不得不說,他很有毅力。
見蕭晏辭來瞭,玉竹搖鈴的動作停下,恭敬道:“爺。”
剛跟小兔子親近完,此刻的蕭晏辭神清氣爽,看蕭南的目光沒有先前那麼陰鷙,而是像看一條可憐的狗。
“什麼進展。”蕭晏辭問。
“看著還有不少力氣,追著鈴鐺求我不要再搖瞭呢。”玉竹微笑說道,“爺有新想法嗎?”
蕭晏辭折磨人的手段,花樣多瞭去瞭。
“等他剩一口氣,把桑安喊來取蠱蟲。”蕭晏辭接過他手裡的鈴鐺擱置一旁,順手在刀架上取瞭短刀。
他走到蕭南面前距離一步的地方蹲下。
“就你這種雜碎,也配得上她?”蕭晏辭冷嗤,用刀身拍瞭拍蕭南的臉,陰惻惻笑瞭,“蕭傢的種都是酷愛殺戮,心腸歹毒的狼崽子,哪個能當得起皇帝?自不量力。”
地牢內靜謐許久,蕭南緩過疼痛,慢慢消化他的意思。
驟然,他抬頭瞪著他,兩隻眼睛因為震驚而凸出,幹裂的嘴唇顫抖起來,模糊地發出幾個音節。
蕭晏辭用刀尖挑出他口中破佈。
蕭南嘴裡一空,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你……你是、誰……”
“我姓顧。”蕭晏辭猩紅的唇揚起,眼底漸漸染上嗜血的瘋狂,“殘肢斷臂,血流成河。曾經我經受的,很快就會再次發生。不過這次,是蕭傢。”
光是想想那種慘狀,蕭南就忍不住直打寒顫。
從蕭晏辭把他從詔獄劫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他沒想到,蕭晏辭……不,應該是顧晏辭,他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而是讓整個蕭傢給前朝贖命!
這根本不是皇子間的爭鬥那麼簡單!
蕭晏辭站起身,慢悠悠晃瞭晃手裡鈴鐺,慘叫聲再次響徹地牢。
他看瞭玉竹一眼,玉竹心領神會,上前重新把破佈塞進蕭南嘴裡。
“放心,你不會死的。”蕭晏辭狹長的鳳眸掃瞭他一眼,眸光深暗,“到時候我還要帶你去見‘父皇’,讓他親眼看著你死,應該更刺激。”
“在那之前,你就待在這裡,會有人伺候好你。”
伺候二字他咬得婉轉微妙,在空蕩的地牢中響起,旁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刑具,愈發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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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起火,裡面犯人獄卒都燒得看不出原本長相,皇帝大怒。
皇帝剛經歷瞭生死,又開始日日陷入恐慌中,無論白天黑夜,宮殿周圍都有重兵把守,可皇帝晚上依舊難以入眠,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華發叢生,像老瞭十歲。
蕭晏辭受命追查蕭南下落,表面盡心盡力,整日忙得不見蹤影,實際在調查別的事情。
“六皇子那邊怎麼樣,最近在跟什麼人來往?”蕭晏辭問。
“爺,除瞭一些朝廷命官,倒沒什麼可疑的人,除瞭……”玉影頓瞭頓,有些不確定道,“自從七公主嫁到南國,他跟那位皇子一直保持聯系。”
蕭晏辭蹙瞭蹙眉:“南康堯?”
雖說是兄妹,蕭如熙跟蕭景的關系沒多近,到瞭南國反倒親密起來,他不信。
蕭景想做什麼?
見蕭晏辭沉默下來,玉影又道,“王爺,之前南國皇子來訪,六皇子與他喜好甚是相投,會不會是單純的……”
“單純的兄弟情誼?”蕭晏辭掀眼,目光落在他臉上,停瞭幾秒。
對上他莫測的眼神,玉影噤聲,咽瞭咽口水。
蕭晏辭扶額:“你出去吧,換玉竹進來。”
玉影愣瞭愣,快步出去,來到玉竹面前,把前面發生的事給玉竹講瞭一遍。
“玉竹,王爺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啊?”
玉竹看著他連連搖頭,錯過他就要往裡走。
玉影著急死瞭,連忙拽住他的衣角,說道,“玉竹,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終於,玉竹如他所願停下來,微笑看著他,說道,“因為王爺覺得你蠢。”
玉影不解:“我怎麼就蠢瞭?”
“王爺現在下令調查六皇子的行蹤底細,你說為什麼?”見他不說話,玉竹停住,話鋒一轉,“我這麼問你吧。六皇子府後院的女人,你覺得六皇子是真心喜歡她們嗎?”
“他不是裝的嗎?”玉影不假思索道。
玉竹看著他,長長嘆瞭口氣,走瞭。
玉影呆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許久終於恍然大悟。
方才他所不理解的王爺的眼神,此刻也明瞭起來——看智障的眼神。
是啊,既然蕭景的一切喜好都是裝的,實際野心勃勃,怎麼可能跟生性愛玩的南康堯因為愛好結成兄弟?
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不僅可能是蕭景單方面的陰謀,更可怕的是……萬一是這兩個人的合謀,關乎兩個國傢,那麻煩就大瞭!
他可真是個蠢貨啊!
明明都是同期跟在王爺身邊的,為什麼他跟玉竹的差距這麼大啊!
他站在書房門口惆悵,正好被路過的蘇年年和念桃看到。
“玉影,你在這傻站著幹什麼呢?”
玉影聽見“傻”字,當即回神,跟蘇年年行禮後問念桃:“念桃,我傻嗎?”
念桃:“?”
念桃:“你還不傻?”
玉影臉頓時綠瞭。
他看向蘇年年,憋瞭半天,說道:“王妃,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蘇年年忍住笑意,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轉瞭一圈,看懂玉影的意思:“念桃,我記得早上府裡送來瞭新緞子,你去看看有沒有好的,不用跟著我瞭。”
玉影感激地朝蘇年年行瞭個禮。
蘇年年說完,往桑安的院子走。
半個月前,蕭南體內的雲天蠱被桑安引瞭出來。
引蠱蟲那日她去瞭地牢一次,顧及雲天蠱,蕭南的皮肉依舊完整,可也隻是看上去完整。他精神近乎癲狂,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後來她再想去看熱鬧,都被地牢的人攔住瞭,想來下面畫面很血腥。
天氣越來越暖和,桑安跟靳長涯都在院子裡。
雲天蠱擱在石桌上,瞪著圓圓的眼睛看一旁的小金蛇,好像很不服氣。
蘇年年走近,在雲天蠱頭上點瞭點,它立馬滅瞭氣焰,抬頭瞧她。
“長得白白胖胖的,還挺可愛。”蘇年年點評,問:“桑安,它在蕭南體內走瞭一遭,會影響它的毒性嗎?”
“比以前更毒。”桑安答道。
蘇年年驚異極瞭。
那豈不是跟她體內的蠱王差不多?吸收的毒越多,她內力增長得越快。
“我記得你說,這是你原來給……給浮月準備的?”蘇年年本來想說姐姐,遲疑瞭下還是說瞭本名。
“嗯。”桑安應聲。
“你有什麼計劃嗎?”
以桑安的容貌出府太過招搖,但不出去就無法見到浮月,下蠱一事大概率需要她的幫助。
她剛想追問,下一秒,桑安抬眼看她:“我想出府一趟。”
蘇年年不太意外他的答案。
追捕南疆後人的事,當初皇帝交給蕭南,如今蕭南被囚在王府,皇帝一心追查蕭南下落,無心顧及什麼南疆。
雖然也有風險,但這時候出府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如果你想見浮月,我可以幫你找機會。”
桑安頷首,想瞭想又道:“我會想辦法幫王爺對付六皇子的。”
想到蕭景,蘇年年眉心幾不可察蹙瞭蹙。
“過幾日端午,應當會在江邊設宴賽龍舟,到時候你喬裝打扮一番,戴個帷帽把樣貌遮住,實在不行就裝瞎,跟在王爺身邊,就算有人起疑,也不敢動你的。”她看著桑安湛藍的眸子說道。
桑安點點頭,低頭繼續擺弄桌上的蠱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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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應當在曲池邊設宴,賽龍舟。
隻是沒想到的是,皇帝因為先前受瞭驚嚇,現在極其惜命怕死,不敢出宮,宴會由皇後自己出席。
蘇年年坐在席位上,看著面前的空酒壺,咂咂嘴。
她目光落在江面上,又挪至旁邊的蕭晏辭,嘆瞭口氣。
快一個月瞭,她面上跟蕭晏辭濃情蜜意,心裡飽受煎熬。
她想說實話。
可每次看見他的臉,他溫柔含著濃濃情意的眸,話到嘴邊莫名難以開口。
唉。
要是她早知道錯過瞭坦白的第一時間,會越來越沉浸當下,逃避前世的錯誤,肯定會第一時間就告訴他。
而現在……
“年年,你酒量不好。”蕭晏辭按住她再次伸向酒壺的手。
蘇年年撇撇嘴。
她確實容易醉,但酒能消愁啊!
“如果你實在想喝,等回瞭王府我陪你,好不好?”蕭晏辭哄道。
蘇年年眨眨眼,乖乖點頭。視線轉瞭幾圈,朝蕭景的方向看去。浮月就站在蕭景身後不遠處。
她收回目光,看向桑安。她仿佛都能看見桑安帷帽下的幾乎要瞪出來的眼睛。
不得不說,這樣一看,桑安和浮月真有幾分相似,因為煉蠱,連身上的味道都差不多一樣。
蘇年年迷迷糊糊的,眼神來回看,倏爾被男人溫熱的大掌遮住眼睛,隨後他聲音響在耳邊:“年年,太明顯瞭。”
蘇年年撇撇嘴,扒開他的手:“知道瞭。”
蕭晏辭瞧著眼前少女的微醺的憨態,薄唇一勾,餘光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浮月受蕭景吩咐離去。他狀似不經意道:“小恩,王妃很喜歡喝這酒,你去看看有沒有多餘的,一會兒一並帶回王府。”
桑安一直瞄著浮月的動向,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出手的機會,立馬應聲退下。
江邊不少看龍舟的百姓,氣氛熱鬧非凡,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佈滿護衛,有保護皇族的,也有蕭晏辭專門用來保護桑安的。
桑安遠遠地跟著浮月,走著走著,前面的人忽然轉瞭個方向。
桑安抿抿唇,轉彎跟上,往林中深處走去。
他被發現瞭。
不過正合他意,他需要跟“姐姐”單獨聊聊。
走至深林,浮月停住,回身警惕地看著她:“你是誰?”
她一早註意到瞭,這人是晏王身邊的,可看著不會武功,一直跟著她也不動手,到底什麼目的?
桑安不冷不熱地笑瞭,緩緩掀開帷帽,露出湛藍色的雙眸:“南疆王族隻許內部的人成婚生子,原本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他語氣充滿瞭譏誚,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同父異母的姐姐。
與他自小白發藍眸不同,浮月是黑發黑眸,眉眼有幾分父親的影子。
在看清他的瞬間,浮月猛地往後退瞭幾步,顫抖著唇試探:“……桑安?”
“是我。”桑安罕見地彎瞭彎唇,聲音依舊清冷,“早該會會你的,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他說完,從袖中取出瓷白色的圓罐,浮月一見,立馬進入備戰狀態,動作有絲慌亂。
王族……她鬥不過的!
見她如此,桑安臉上嘲諷之色愈發濃鬱,動作反而不慌不忙起來。
“你想助六皇子奪皇位,我偏不如你願。”
“你想做什麼?”慌亂之下,浮月把身上帶的蠱蟲也都掏瞭出來,可惜蠱蟲出手的瞬間,好似死瞭一般,直直跌向地面,在她腳下打轉,就是不往桑安那邊去。
“不倫不類的東西,也敢跟王族抗衡。”
桑安聲音冰冷到瞭極點。
他永遠忘不瞭兒時一個個孤寂的夜裡母親的哭聲,都來自於浮月和她媽。
“桑安,你要做什麼?我是你姐姐,是你如今世上唯一的親人!”
“親人?”桑安催動蠱蟲,動作絲毫不含糊,“你也配?”
話音剛落,白影閃過,一隻白蟲以詭異的速度朝著浮月飛瞭過去,浮月避無可避,隻能任由蟲子鉆進體內。
“雲天蠱?!”
“還有別的。”
……
片刻後,浮月目光呆滯空洞,跟桑安一前一後出瞭林子。
待浮月回到席間,桑安也拿瞭兩個酒壺回來。
蕭晏辭抬眸看瞭他一眼,桑安朝他略一頷首,說道:“王爺,王妃要的酒……都處理好瞭。”
蕭晏辭點點頭,垂眼看向靠在他腿上還嘀咕個不停的少女,“這麼多人看著呢,堅持堅持,嗯?”
於是,蘇年年抓著他胳膊爬起來,“那我堅持堅持,你答應的,回去陪我喝。”
“好。”
“王爺,我今天真高興……你找人把周遊也接過來好不好?還有我成衣鋪那個掌櫃,我跟你說……”她聲音小瞭些,“她跟周遊,他們倆好像有情況,哦對瞭,還有桑安和靳長涯,他們倆也……”
桑安背脊一僵,帷帽下皙白的皮膚染上紅色。
蕭晏辭掃瞭一圈,並不覺得今日場景與以前宴會有什麼不同,她異常高興,隻能是喝瞭酒的原因。
他抿抿唇,瞭然道:“好,乖,一會兒回府把你的朋友都叫來。”
蕭晏辭安安撫地順著她的背,想起周遊,又想起重生後,他們在黑水巷周遊的那次見面。
到現在他都沒問過,蘇年年跟周遊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在他的記憶裡,周遊出現的時候應當比那時晚……怎麼可能讓一個為瞭男人要死要活的蘇年年給搶瞭先?
他越想越覺得蹊蹺,往蘇年年那頭湊瞭湊,問:“年年,你跟周遊是怎麼認識的?”
一靠近,她身上甜膩的酒香鉆入鼻間。
“我跟周遊是……”蘇年年傻乎乎開口,又猛然一頓,盯著蕭晏辭的臉,神色驚恐地捂著自己的嘴,搖頭:“不能說。”
蕭晏辭:“……”
蕭晏辭動作一頓,挑眉:“跟夫君有秘密?”
“沒有。”蘇年年捂著嘴說道,“但是不能說。”
蕭晏辭氣笑瞭。
那不還是有秘密嗎?
修長的指在案上敲瞭敲,他瞇起眼,陷入思索。
直到宴席散瞭,蘇年年坐上馬車,神志清醒些,但仍處在亢奮狀態。
她抱著蕭晏辭的胳膊亂蹭,“周遊到瞭嗎?吩咐廚房做菜瞭嗎?”
“年年,為夫今日一定讓你盡興。”蕭晏辭語氣莫辨,剛好蘇年年沒有分辨的能力,接收瞭他話語的意思,又莫名高興起來。
喝酒可真開心啊,什麼煩惱都忘瞭。
回到府裡已經過瞭午時,蘇年年精力滿滿,被人引到花園,看見滿園熱鬧場景,高興得快要跳起來瞭。
周遊與綠綺坐在相鄰的席位,見狀都有些懵,對視一眼。
蘇年年鬧騰,蕭晏辭就靜靜坐在原處看著她——等她喝醉。
“靳長涯,我記得你以前很能喝的,怎麼現在裝上滴酒不沾瞭?”
“……”
“桑安,今天你見到浮月瞭?要不是我,你都沒有這個機會,是不是該跟我喝一杯,好好謝謝我?”
“……”
“周遊,周遊呢?”蘇年年半瞇著眼睛找瞭一圈,學著周遊的樣子,跟他的酒盞撞上,“不說瞭,都在酒裡!”
然後舉著酒杯一飲而盡。
蕭晏辭原本支著耳朵,等瞭半天就等來這麼一句,頓覺無語,抬瞭抬手。
玉竹見狀上前:“爺。”
“讓廚房備醒酒湯。”
在場的幾個人,桑安有自持能力,靳長涯花花腸子多,周遊是神醫有奇藥,綠綺跟周遊是一夥的。
酒過三巡,喝醉的八成隻有蘇年年自己。
蕭晏辭不急不忙地等,等蘇年年喝醉意識松懈瞭,他好套話出來。
可眨眼的功夫,剛才還滿臉笑容的蘇年年,轉瞬居然嚶嚶哭瞭起來。
“朋友們,你們不知道,我壓力真的好大……嗚嗚嗚……”
靳長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喝瞭酒口無遮攔:“你放屁!你整日在王府逍遙自在,什麼都不用操心,你能有什麼壓力?”
蘇年年痛心疾首,連連搖頭:“你不是我,你不懂……”
周遊挑挑眉:“王爺打你?”
他穿越前,隻見過被傢暴的女人這樣。
“不是。”蘇年年否認,又倒瞭一杯酒,語氣認真又可憐,“我有一個秘密,我很早就想告訴王爺,但我怕他跟我生氣……不,不是生氣,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我現在說不出口,憋得難受。”
蕭晏辭眉梢一挑。
讓他生氣的秘密?
很好,他更好奇瞭。
這個秘密重生到現在,蘇年年已經憋瞭好幾年,實在難受,她往周圍打量瞭一圈,愣是沒看到蕭晏辭,借著酒勁兒,她無助地看向周遊:
“周遊,我跟你說,你別告訴別人,也別以為我腦子有病,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