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有邀請媒體,但並沒有指名道姓地說是嘉嘉,不是嗎?”
賀嚴眉心微皺,“而且羨羨,你是知道賀許兩傢關系的。”
此話一出,時羨眼底閃過一抹自嘲。
是啊,她知道。
賀嚴跟自己親爸的關系不好,卻格外尊敬許傢夫婦。
以前她奇怪過,現在明白瞭。
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吧。
因為愛許慕嘉,所以敬愛她的父母。
再想想自己的父親,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賀傢人的確是把看不起三個字擺在臉上。
賀嚴從來沒有維護過。
原來愛與不愛,真的藏在點點滴滴中。
她深深吸瞭口氣,垂睫,“開庭之前,我們會辦好離婚的,如果因為我影響到瞭賀傢,你可以隨時澄清我們的關系。”
“你覺得離瞭婚就萬事大吉瞭?”
賀嚴忽然覺得時羨有點陌生。
她之前明明是個很明事理,識大體的人。
可現在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用離婚當做解決辦法。
難道在她眼裡,一切痛苦和麻煩都是婚姻帶來的嗎?
越想越氣,連聲音都不自覺冷瞭下來,“你想沒想過,許慕嘉是許傢唯一的女兒,你把她告瞭,許傢會放過你嗎?隻要他一句話,可以讓時傢立馬破產。”
隻有不離婚,我才能明正言順的護著你。
這句話,他在心裡默默道出。
時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淚水擠滿瞭眼眶,“你們都喜歡這麼威脅人嗎?”
時敬川是,賀嚴也是。
一有什麼,就是為瞭時傢。
明明自己一天也沒有進過公司,可公司的存亡好像就扛在她一個人的肩膀上。
時羨眼前浮現從前外公在的時候。
他會帶自己去公園。
會讓自己騎在他脖子上騎大馬。
還會在她撒嬌想要什麼東西時滿口答應,再捏著她的鼻子說,“羨羨要什麼外公就給什麼,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外公也搭個梯子爬上去,給我寶貝摘下來掛屋子裡,當明燈。”
在時羨眼裡,外公是世界上最和藹、最親切的小老頭。
如果外公在,一定不會讓她以犧牲自己為代價來保住公司。
想起他,時羨閉瞭閉眸,下一秒,她迅速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
“你做什麼?”
賀嚴擰眉。
時羨一隻腳邁瞭出去,聲音聽不出情緒,“不是要我撤訴嗎?”
她下瞭車。
徑自朝別墅裡面走。
每一步,都在踩碎自己的自尊。
賀嚴也下瞭車,陪她一起。
入內。
許傢夫婦和許慕嘉就坐在客廳沙發,除瞭他們,還有賀遠岑。
時羨一來,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瞭她身上。
審視,不屑,厭惡,得意,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體。
時羨捏緊瞭雙拳,邁動步子走到正中央,無視別人,隻與許慕嘉四目相對。
良久,她才動瞭動唇瓣,“許小姐,撤訴的事,我同意。”
聞言,許慕嘉終於松瞭口氣,揚瞭揚唇,剛想說什麼,卻被時羨堵瞭回去。
“不過,我也有句話想問你。”時羨眸色變得意味深長,“許小姐身為當事人,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我應該撤訴嗎?”
許慕嘉委委屈屈地抬頭,“羨羨姐,我知道,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所以你才會無緣無故把我告到法庭上,不過我理解你,隻要你撤訴,我不會怪你的。”
“無緣無故?”
面對她這善解人意的“謙讓”,時羨隻覺得好笑,“如果真的是無緣無故,法院會受理嗎?如果我沒有證據,你能收到法院的傳票嗎?換句話說,如果你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隻需要等著上法庭,擺出自證清白證據就好,為什麼還要讓人把我誆騙到這裡來,逼我撤訴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她占理,說起話來,就算這麼多護著許慕嘉的人面前也是底氣十足。
不再是忍氣吞聲,唯唯諾諾,而是字字鏗鏘,有理有據。
再看許慕嘉,本就是她理虧的事,時羨在氣勢上就已經壓倒瞭她,半晌也沒說出來一個字。
“行瞭,別扯這些沒用的東西。”
賀遠岑陰沉著一張臉,對時羨說:“你無理取鬧瞭一場,給大傢帶來多少麻煩,是嘉嘉心好,不和你計較,這樣吧,你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瞭。”
時羨將唇瓣咬地蒼白,連頭都有些發暈。
這些人可真是得寸進尺啊,剛才讓她撤訴,現在讓她道歉。
可受害者是她啊,她又該讓誰道歉?
賀嚴似是也覺得過分,大步走到時羨面前,將她擋在身後,皺眉,“她沒必要道歉。”
賀遠岑冷哼,“怎麼沒必要,難道你覺得嘉嘉活該受這個委屈嗎?”
話音才落,許慕嘉就癟著嘴,眨著眼,眼底擠滿瞭淚水。
要落不落,格外憐人。
時羨不想再自不量力瞭。
在許慕嘉和她之間,她不會蠢到以為賀嚴會維護自己。
現在,她隻想離開這裡,擺脫這些人,擺脫這些事。
時羨推開賀嚴,在他復雜的目光下緩緩把腰彎成九十度。
聲如細蚊,“叔叔阿姨,許小姐,我……”
忽然喉嚨一哽,像失聲瞭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死死捏住衣角,拼命告訴自己忍耐。
可有時候,生理可以控制心理。
抗拒就是抗拒,怎麼逼都沒有用。
時羨閉瞭閉眼,直接跑瞭出去。
太難堪瞭。
真的太難堪瞭。
那些人的目光都是刀子,戳地她渾身刺痛。
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