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她聲音忽然平淡瞭許多,好像早就已經放下瞭。
可時羨還是從中聽出瞭一絲心痛。
那是自幼喪母在心裡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創傷。
她經歷過,所以懂。
可還沒來得及神傷,賀蓁便又求情似的開瞭口,“嫂子,你就原諒我哥吧,他對你沒有壞心,他真的是害怕我媽的悲劇會在你身上重演才會……”給你下避孕藥。
這幾個字,賀蓁沒說出口。
隻試探著打量時羨,“如果說我哥有錯,那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是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理解嗎?
“你要我理解什麼?”
時羨顫抖著唇瓣,“理解賀嚴自幼喪母所以留下瞭心理陰影?理解他為瞭避免悲劇發生給我下藥?可是難道想避免悲劇,就隻有這一條路嗎?”
“他跟我實話實說不可以嗎?給我請最好的醫生不可以嗎?他甚至可以把藥擺在我面前,跟我說他不想要孩子......”
她越說,心口越痛,密密麻麻的,像針紮一樣。
“蓁蓁,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你哥為什麼會給我下藥,而是你哥竟然會給我下藥!”
“至於他給我下藥的原因,是不得已也好,有苦衷也罷,這些都不重要。”
“我隻要一想到他不聲不響的給我吃瞭這麼多年的避孕藥,我就惡心,我就害怕我就恐懼,他是我的枕邊人,是我進瞭手術室他都有權決定我生死的人啊,蓁蓁你明白嗎,我本該是最信任他的,可現在,我不敢信他瞭……”
她眼底有瞭酸澀的刺痛,喉嚨堵得無法呼吸,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剜瞭一下,留下一個填補不上的口子。
噙著淚水,聲音哽咽,“你說,如果夫妻之間連信任都沒瞭,那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賀蓁被問的啞口無言。
張瞭張口,卻隻吐出一聲輕喚,“嫂子……”
“你回去吧。”
時羨別過頭
她一夜未睡,也沒出房間。
天剛剛亮的時候,時羨聽到門把從外面被人擰動的聲音。
她迅速閉上眼。
可等瞭很久,也沒人進來。
隔著門板,外面傳來保姆刻意壓低瞭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她沒聽清說的是什麼。
須臾,門把重新恢復瞭原位。
時羨緩緩睜開假寐的雙眸,側過身,幹澀難耐的眼角不知何時又滑下一滴清淚,順著顴骨滑落,消失在臉頰與枕頭的貼合處,暈濕瞭一片。
忽然,一道鈴聲打破瞭臥室內的寂靜。
時羨閉瞭閉眼,坐起身,從床頭將手機摸瞭過來。
沒有看來電顯示,隻是憑著感覺滑下接聽。
“喂。”
“這麼早給你打電話,沒有打擾你到你吧?”
溫和清潤的聲音透過聽筒傳入耳膜,時羨一下就聽瞭出來。
隻是眼下的她提不起精神,隻輕聲回瞭句,“沒有。”
她聲音幹啞澀苦,聽得對方皺瞭皺眉,“羨羨,你怎麼瞭?在哭嗎?”
時羨沒回答。
不知對方又說瞭句什麼,時羨默瞭許久,才“嗯”瞭一聲,無力的撐起身子,到衛生間洗漱。
直到她穿戴整齊的下樓,才看見方書瑤和保姆都坐在客廳。
聽見腳步聲,二人紛紛回頭。
“羨羨?你怎麼起來瞭?”
方書瑤聲音輕輕地,和以前大相徑庭,像哄嬰兒一樣,“不再多睡一會兒嗎?”
話音剛落,她便發現時羨已經換瞭衣服,與保姆互視一眼,不確定的問:“你這是,要出去嗎?”
“嗯。”
時羨點點頭。
方書瑤眸子一轉,迅速拽起昨天被她隨手丟在沙發的包包,“正好,我馬上也快上班瞭,你去哪兒,我送你。”
時羨如實報瞭地址。
聽到是個茶餐廳,她才微微松瞭口氣。
今天早上保姆跟自己說,昨天半夜有個叫羨羨嫂子的姑娘過來跟羨羨說瞭好一會兒話才走,她猜著不是賀蓁就是賀淺,她們來,肯定是替賀嚴說話的。
就怕她傢羨羨耳根子軟,三言兩語的哄她去醫院看賀嚴。
幸好不是。
方書瑤騎著小電驢將時羨送到她所說的地方,跟她到瞭別,才前往公司上班,還說晚上繼續過來陪她。
時羨拒絕都拒絕不掉,也就隨她去瞭。
進瞭餐廳,時羨四下尋瞭一番。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清潤的嗓音,“羨羨,這裡!”
時羨扭頭,瞧見溫子安正坐著靠窗的位置那裡同她招手。
時羨微微彎唇,走到他對面坐下。
還未開口,就聽溫子安問:“吃點什麼?艇仔粥好不好?再來一份蝦餃?”
“都可以。”
“你倒是不挑。”
他打趣瞭句,隨即將這幾樣東西報給瞭服務生。
待他一走,時羨便直奔主題,“溫醫生,你打電話說有要緊事找我,是什麼事兒啊?”
“不著急,我們先吃點東西,再慢慢說。”
溫子安替她倒瞭杯溫開水,“早餐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定要吃好。”
說話間,服務生將他們點的東西送瞭過來。
時羨從昨晩開始就一直沒吃東西,眼下也依舊沒有胃口。
但不想辜負溫子安的一片好意,還是強撐著喝瞭兩口粥。
期間,溫子安目光始終不離她身,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似乎在看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待時羨放下調羹,他才像是想起瞭什麼,“哦,對瞭,有個東西給你。”
溫子安彎下腰,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不小的包裝袋放在桌子上,“這是我托同學從國外帶回來的葉酸,很適合孕婦。
我上次給你檢查的時候,發現你有點貧血,除瞭要好好休息之外,最好也進行藥物輔助。
這個牌子有好多和你一樣情況的準媽媽都在吃,所以你大可放心,不會對孩子有傷害的。”
一聽是托人帶的,時羨連連擺手,“不行,這太貴重瞭,我不能收。”
她將袋子往溫子安那邊推瞭一推,“你還是拿回去吧。”
“一點都不貴重,再說,這東西是給孕婦吃的,我一個單身漢,拿回去有什麼用?”
溫子安笑著打趣,“收下吧,這樣推來推去的,讓人看瞭笑話。”
時羨抿抿唇,還是沒動那個袋子。
默瞭默,才又問瞭一遍,“溫醫生,你找我到底是有什麼要緊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