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勇氣。”鄭長春哼瞭一聲，用看好戲的表情揚聲說：“大夥兒都聽見瞭，你們幫我做個見證，不是我不找人帶老人去醫院，是這個女的攔住不讓。”
牲口市場混的人誰不給他幾分面子，周圍人群響應聲不斷。
“我們見著瞭，鄭隊長放心，肯定給你做見證。”
“對對對，我們親眼所見，是她攔住老人去醫院，鄭隊長我們幫你作證。”
“是啊，鄭隊長別擔心，我們站在你這邊。”
鬧哄哄的聲音吵得宋知薇耳朵疼，眉頭擰成麻花，實在太吵，吵得她心煩，不由得大聲道：“你們閉嘴，病人需要安靜！”
宋知薇的嗓門不大，聲音溫雅安然，卻不知為何蓋住紛擾的人聲傳入眾人耳中。
場面霎時一靜。
鄭長春一愣，摸瞭摸下巴：“嘿，脾氣還挺大。”
重新站到鄭長春身後的蔣暢幸災樂禍猜測道：“估計是醫不好，又充大頭，現在心虛瞭。”
鄭長春盯住宋知薇看瞭片刻，沒有出聲應和，而是自言自語道：“瞧她有底氣的樣子，應該有點本事，不然不會這麼淡定。”
她清澈透亮的貓兒眼裡可沒有一絲驚慌失措，有的是自信，確信老人百分之百會醒來的自信。
鄭長春拋掉看不起女人的有色眼鏡，覺出宋知薇的不同。
“咦，你瞧那是不是小薇？”
“小薇？誰？宋知薇？”楊嬸虛瞇著眼，順著兒媳婦的手看瞭過去：“好像真是啊！”
兩人驚愕對視一眼，真是宋知薇啊。
可她什麼時候成醫生，還會救人瞭？
楊嬸來牲口市場買牛，前幾次在鎮集市沒選到價格滿意又合適的，昨晚商量著今天走遠點來星海鎮選，她們舍不得錢坐三輪車，全靠雙腳走過來，走走停停導致兩人現在才剛到。
一瞧牲口市場圍滿人，愛湊熱鬧的天性促使她們往前擠，這就發現站在人群中間仿佛變瞭一個人的宋知薇。
楊嬸看看中間的人，腦子裡忽然閃過宋建軍的話‘怕她沖撞臟東西才會性格大變，商量著是不是找神婆給看看’，打瞭個寒戰，覺得一股涼氣嗖嗖往心裡鉆。
宋知薇從前啥樣，現在啥樣，而且她怎麼可能會醫術？
楊嬸眸光閃爍，心頭發涼，手掌冷汗冒個不停，看著宋知薇的眼神越來越害怕惶恐。
張翠察覺到她的異狀，忙不迭問道：“媽，你怎麼瞭？哪裡不舒服？怎麼手心全是冷汗？”
她沒想那麼多，隻覺站在人群中央的宋知薇特別耀眼，似乎會發光一般，讓她移不開眼，根本不知道楊嬸腦子裡已經上演N出光怪陸離的大戲。
一會是鬼上身，一會是狐貍報恩，一會又是精怪還魂。
總之宇宙有多大，她的腦洞就有多大。
自己把自己嚇得不行，楊嬸嘴裡念念有詞：“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惡靈退散。”
光念還不夠，一把抓住張翠的擠出人群，道：“翠，走我們去光正寺拜拜。”
張翠眼裡浮現出大大的問號，不是牲口市場買牛嗎？咋突然去光正寺拜拜瞭？
牛呢？牛不買瞭？
傢裡等牛用啊！
我錢都帶瞭，你讓我去拜拜？
張翠一頭霧水被楊嬸拉走，不論她怎麼問，楊嬸愣是不開口解釋，她怕呀，故事裡說瞭，山精鬼怪有法力，萬一自己曝露瞭它，它來他們傢報復，豈不是要完蛋。
宋知薇垂下眼，卷翹的長睫遮住眼底憂慮，沒想到會遇到楊嬸，看她的表現，怕是把她當做什麼妖怪。
宋建軍的話到底是給他們留下印象。
苦笑一下，她要好好想想該怎麼把會醫術的事情圓過去。
“哎哎，你們看，老人真的醒瞭！”
“哇，姑娘真有本事啊。”
“沒想到她真會醫術，甚至會針灸，中醫神奇啊。”
“人不可貌相啊。”
老人醒來，宋知薇暫時拋去憂心，給他把瞭脈，見沒有大礙，邊拔針邊認真叮囑道：“老人傢，你的身體底子不錯，但最近憂思過重，已經嚴重影響健康。”
“這次你幸運，摔下來事沒有磕著碰著，否則能不能再醒來真是兩說。”
老人傢最忌突然摔跤，很多老人就是因為不小心摔倒，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棕馬見楊國方醒來，親昵地用頭蹭著他臉頰。
楊國方剛醒，眼前發花，聲音傳入耳中也是忽遠忽近，仿佛隔著水說話聽不真切。
宋知薇頓瞭頓，拿手在他眼前晃瞭晃，放緩聲音問道：“老人傢，聽得清我的聲音嗎？”
楊國方側頭，神情茫然：“啊？你說什麼？”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宋知薇加大聲音又問瞭一遍。
這次楊國方聽清瞭，點點頭，感激道：“聽得見，聽得見，小姑娘感謝你救瞭我。”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宋知薇將叮囑的話又耐心地重復一遍。
圍觀的人群見事情結束，慢慢散去，鄭長春早在老人睜眼的時候便帶人離開。
宋知薇扶住楊國方帶他走到附近的大樹下坐著休息，他用渾濁的眼睛一直看著，直到她準備走時，出聲道：“小姑娘，你等等，我有事情拜托你。”
“老人傢，我可能幫不瞭你。”宋知薇本能拒絕，兩人萍水相逢，自然不樂意幫什麼忙。
“小姑娘，不是難事。”楊國方笑瞭笑，抬頭看著棕馬，眼裡含瞭不舍的淚，道：“我知道你心善，我想拜托你照顧它行不行？”
宋知薇一愣，擰緊眉：“我沒錢買。”
“它不貴。”楊國方一下一下摸著馬頭，很快就要摸不到瞭，語氣傷感道：“我老伴上月過世，兒子不放心我，非要接我去城裡住，城裡的樓房哪裡能養它啊。”
“我養大瞭它的外婆，媽媽，還有它，在我眼裡它就是我的親人，我老瞭，要離開瞭，想在走之前給它找個好人傢。”
蒼老的聲音低低請求：“它很乖巧，又聰明，你把它帶回傢去吧，好不好？你給我你買驢的錢就行。”
自己年紀大瞭，它還是頭小馬，他陪不瞭它多久，不如給它找個好人傢，這樣自己走得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