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柏佑已經記不清楚,距離寧以初的婚禮,過去多久瞭。
那天寧以初穿著婚紗的樣子,好美好美,他這在海外浪跡的日日夜夜,總是會夢到那時候一身潔白婚紗的她。
他多希望,那個站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
在他人生裡的這二十多年來,他一向克己守禮,行事規規矩矩,不曾出過半分差池。
現如今,在這歐洲境內遊蕩數月,跑瞭不知道多少個國傢,他像是沉迷於夜晚的酒吧,風餐露宿的吟遊詩人,也像是放蕩不羈的浪子,沒有歸路。
異國他鄉的塞納河畔,海鷗飛掠,時不時有遊人拿著面包糠在喂灰鴿,一派靜謐美好。
忽的,一陣悠揚的樂聲傳來。
幾個街頭即興演奏傢正湊在一起,手鼓聲飛揚,主調的手風琴和小提琴組成瞭曲調悠揚的音色,河邊海鷗紛飛。
墨柏佑喝得有些醉,他下意識地抬眼,便見到瞭他永生難忘的景色。
黃昏下,火燒雲蔓延著天際,將光線染成瞭橘黃,一個穿著白裙,褐色皮質腰帶的華國少女,正在這街頭音樂下靈動地跳著舞。
舞蹈也是即興的,可卻是那樣的熱烈、那樣的富有生命力。
少女裙擺上的鈴鐺碰撞,發出瞭清脆的聲響,她臉上洋溢著笑容,提著裙擺轉瞭一圈。
墨柏佑那灰暗的心,仿佛也被這熱情洋溢的微笑所感染,感受到瞭一陣前所未有的生機。
她的舞蹈,吸引瞭許多人的駐足。
人群們給她鼓掌,打著節拍。
少女越跳越盡興,可不知道她眼角餘光突然看到瞭什麼,少女眼眸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立即停下瞭舞蹈。
“我要走瞭!下次再會!”
簡之遙狡黠靈動地眨眨眸子,一把抓起地上的黑色背包就跑,然而剛跑出去兩步,又退回來,從包裡抓出瞭一大把鈔票,放在瞭這個街頭即興演奏樂隊面前的琴盒裡,“再見!”
她的聲音就和她這個人一樣,清脆而靈動。
她大笑著說完,一眨眼就在街角處消失不見,就好像是辛德瑞拉午夜十二點的魔法,到時間瞭,灰姑娘匆匆離去。
自那個少女走後,一群整齊有素的黑衣人便迅速趕到,左看右看,抓起那琴盒裡的鈔票看瞭一眼編號,下令道,“繼續追!”
他們迅速跟上少女離去的背影。
墨柏佑看瞭這一幕鬧劇,卻沒有放在心上,這不過是一個晚間的小插曲。
太陽西沉,他如往常一樣步入一傢酒吧,要瞭最烈的特調酒,坐在卡座裡發著呆,享受著這格格不入的熱鬧氛圍。
他身邊一個人沒有,倒是顯得很奇怪。
酒一杯接著一杯,已經嘗不出味道瞭。
正在這時,門口有些騷亂,一個穿著水藍色裙子的少女飛速竄瞭進來,她眸光迅速在人群中掃過,最後,鎖定在瞭墨柏佑身上。
她像是精靈一樣飛快掠進瞭卡座,墨柏佑尚未反應過來,他抬起眼,少女卻眼眸一亮。
旋即十分大膽地牽住瞭他的手,迅速坐在他旁邊。
“大叔,借你一用,不要出聲哦!”
少女清脆的聲音剛落,墨柏佑便察覺到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瞭上來。
簡之遙拉過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腰側,自己則半個身子悉數依偎在瞭男人懷中,她眨眨眼,倏然吻瞭上去。
這個吻有些不理智。
四處都是酒精迷人的香氣,音樂聲震耳欲聾,墨柏佑如墨的眸子裡飛快掠過一抹暗芒,下意識想要將眼前的人推開。
然而,面前的少女手卻纏得緊緊的,絲毫不客氣。
她低聲說,“求你瞭,大叔,幫我。”
“有人要殺我……”
因為最後這句話,墨柏佑心軟瞭。
他任由小姑娘予求予奪。
身後傳來瞭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道刺耳的聲音。
“她人呢?”
“不知道,沒看到,這裡太昏暗瞭,她是不是從後門逃瞭?”
“追!”
那群人迅速撤離。
墨柏佑腦中的醉意仿佛也跟著清明瞭兩分,他將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拉開。
如墨的眸子裡情緒翻湧,最終歸於平靜又復雜的聲音,“他們走瞭。”
話落,才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皎潔清純的少女,正是今天黃昏時看見的那個跳舞的女孩。
不免意外瞭一瞬。
簡之遙笑瞇瞇看著他,眸子靈動又狡黠地轉瞭轉,“這位大叔,既然你都幫我一次瞭,不如好人做到底,帶我跑好不好?”
“我父親欠瞭他們錢,超多的,你不帶我走的話,我跑不掉的,他們會把我殺瞭,然後賣掉我的器官……”
簡之遙可憐兮兮地眨巴著眼睛,試圖喚起面前男人的同情。
顯而易見,她成功瞭。
墨柏佑到底做不出看著少女慘死的這種事,隻好有些無奈又沒辦法地搖頭。
“今晚跟著我吧,我會給你安排酒店,明天天亮之前你自己離開。”
男人的聲線溫潤,看向她眼中唯有幾分同情。
看到這個陌生少女如今的境遇,他也總是會想起寧以初,以前帶著寧清婉一起生活時,那脆弱無助,是不是也和現在這個少女一樣?
他不想再繼續想下去。
搖瞭搖頭,將這個想法趕走。
簡之遙見已經得逞,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迅速跟上墨柏佑的步伐,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大叔,我好餓,能不能帶我去吃點東西?我想吃肉。”
“大叔,你幹嘛拂開我的手,我的手很臟嗎?”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呀,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
簡之遙那清脆靈動的聲音,最後仍然聒噪不停,一直吵著墨柏佑,直到他們一起回到瞭酒店。
少女堅持自己沒有身份證,在國外,沒身份證也開不瞭房間,無奈之下,墨柏佑隻好將房間升級成套房,帶著簡之遙一起入住。
桌上是客房早已準備好的一大堆餐點,從牛排到烤雞,整整齊齊擺放在餐廳的長桌上,簡之遙眼前一亮,饞得都要開始流口水。
她立即飛撲過去幹飯,墨柏佑多看瞭她兩眼,“衣服和新的毛巾都給你放在瞭主臥床上,你等下自己收拾好瞭進去,我睡沙發。”
“哦!”少女頭也不回。
見狀,墨柏佑便去瞭浴室洗澡。
蓮蓬頭的水灑下來,沖淡瞭他周身的悲傷和醉酒後的醺意,耳邊一直響起簡之遙那嘰嘰喳喳的聲音,反復播放,倒是真的沒再想起有關寧以初的一切。
浴室外。
簡之遙終於吃飽喝足,朝著裡面看瞭一眼,男人應該在泡澡。
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屬於墨柏佑的東西並不多。
她撇瞭撇嘴,小聲嘀咕道,“墨柏佑,你連我都不記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