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深夜。
忘憂山腳下四四方方的小院,桃花樹下。
院內燈盞已經熄瞭。
整座華清宗都陷入深夜的安眠。
而凈昀蒼卻出現在樹下,他安靜佇立許久,久到雙肩落滿桃花粉嫩嬌羞的花瓣。
凈昀蒼好不容易風平浪靜的腦海中,猝不及防地,再度出現不該有的畫面,小腿雪白細膩,仿佛能化成水,隨著纏上去的動作,漸漸染上桃花的顏色。
心魔在他心底放肆而瘋狂的大笑:“承認吧,你遲早會變成你現在心裡所想的樣子,何必折騰自己呢,無情道有什麼好的,戒酒戒色,嘖嘖嘖,戒完瞭活著還有什麼樂趣。”
“滾!——”
“我走瞭你還怎麼看啊,是哪裡不好看……肌膚不好看嗎?嘖,也不知道是誰看見瞭就迫不及待纏上去,你怎麼纏得那麼深,不該看的差不多也都看見瞭吧,不愧是你一上來就玩這麼大的。”
“對瞭,你會玩嗎?要不要我傳授經驗?”
凈昀蒼竭盡全力壓制住心魔,讓冷若寒霜的心取代香艷畫面中的心魔。
心魔代表著無情道的反面,隻有他徹底放棄無情道,才會與心魔融為一體。
但不行,他不能和自己的徒弟有任何瓜葛,否則為天下所不恥。
明日,他就宣佈自己收徒,並且昭告天下。
凈昀蒼準備用這種辦法約束自己,禁錮心魔,摒棄情愛,重回無情道。
此時此刻,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
次日早上,沈離塵被叫去見宗主。
當看見凈昀蒼也在這裡的時候。他就明白,走劇情的時候到瞭。
凈昀蒼高調收徒,讓身處華清宗底層的凌雲鶴進入大眾視野,分明就是為凌雲鶴準備的一章純純的高光爽文章節。而事實上凈昀蒼之所以這麼高調,是為瞭壓制內心的情動,想用師徒關系約束自己。
在這段劇情裡,沈離塵對凌雲鶴的恨意更加劇烈,凈昀蒼在收他時不過是隨意一句話,而輪到凌雲鶴,就高調的拜師大典,轟動三界,恨不得人人皆知他凈昀蒼有多重視這個弟子。
眼睜睜看著凈昀蒼對凌雲鶴獨一無二的寵愛,而一無所有的沈離塵能不恨嗎?也是從這個劇情開始,讓沈離塵第一次知道他和凌雲鶴的天差地別,在師尊眼裡,仿佛隻有凌雲鶴才是他的徒弟,至於他什麼都不是。
沈離塵趕緊行禮:“見過師尊,見過宗主。”
華清宗宗主段無峰黑發黑須,精神抖擻,臉上沒有中年人該有的皺紋,他平時看起來十分莊嚴肅穆,讓絕大多數弟子看一眼就心生恐懼,所以幾乎沒人敢抬頭與他對視。
據說他的修為曾是渡劫期,隻可惜千百年來修為不進反退。
段無峰嚴肅道:“沈離塵,今日召你前來,是因為仙尊有事囑咐你去辦。仙尊?”
凈昀蒼給瞭他一個眼神。
段無峰會意:“仙尊打算收凌雲鶴為徒,並且舉辦收徒大典昭告天下,你身為仙尊大弟子,想必已經知道。”
聽瞭這話,殿內的沈離塵渾身一抖,然而他迅速恢復鎮定:“是。”
收徒大典?可他連磕頭敬茶的機會都沒有,他所有的隻不過是一座小院以及一個永遠的背影。
段無峰倒是把他的顫抖看在眼裡,心底冷笑,面不改色道:“本宗主知道你生性穩重,連扶搖大比這等事都能接下來,想必籌辦收徒大典也沒問題,你來之前仙尊與本宗主商議過,這場收徒大典務必要好好辦,不用束手束腳,宗內靈石隨你取用,長老與弟子也任你調配。”
沈離塵再度慌亂,自己不僅不能擁有一場正式的拜師機會,甚至還要讓他為別人好好準備,他隻感覺心被割裂瞭,難以呼吸。
他這次真是竭盡全力,才沒在師尊面前失態:“是。”
凈昀蒼冷清至極的聲音響起:“你盡快籌備,七日之內,我要見到。”
沈離塵在聽見他的聲音時,心底一切不滿都蕩然無存,隻剩下全心全意籌備收徒大典、讓師尊對他滿意這個念頭,他語氣堅定:“弟子一定不讓師尊失望。”
沈離塵的確沒有辜負凈昀蒼的期望,他甚至隻用瞭四日籌備,第五日便舉行瞭這場近乎完美無缺甚至多年之後依舊為修真界津津樂道的收徒大典。
凈昀蒼要到收徒大典最後才會出現,在此之前,隻有凌雲鶴出現在大傢的視野中,於是凌雲鶴便被眾星捧月,聽著所有人對他的贊美與誇贊。
漸漸的,有人註意到沈離塵不在這裡。
“沈師弟該不會是心存不滿吧,當年仙尊收他為徒時,我也在,我記得當年……可沒這麼大陣仗。”
“對啊,有誰見到沈師兄拜師嗎?仙尊隻說瞭一句收徒,好像之後就一直閉關修煉,聽說是直到前幾天魔尊來,他才出關。”
“徒弟和徒弟還是不一樣的。”
“仙尊更重視誰,可想而知嘛。”
唐溪呵斥:“說夠瞭沒有?仙尊也是你們背後能議論的?”
她和吳非元一同走過來,聽到這種話,想也不想,便為沈離塵打抱不平。仙尊如此區別對待,沈離塵心裡有氣是正常的,換成誰都會覺得委屈。
但唐溪十分瞭解沈離塵,知道他根本不會生氣,對於沈離塵而言,隻要讓仙尊開心,他怎麼樣都行。
幾個八卦的弟子立刻面面相覷,溜走瞭。
吳非元看向不遠處的凌雲鶴,感慨一句:“不知道這位師弟怎麼想,隻希望朝夕相處下來,他能知道沈師弟有多好,師兄弟和睦。”
唐溪看都不看:“沈師弟有多好你我還不清楚,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隻怕有些人根本不想知道。算瞭,這不是你我能管到的事。”
而凌雲鶴還在聽大傢對他的誇贊。
突然有人在身後道:“凌師弟,可要當心沈師兄嫉妒你,畢竟你們現在同住一個屋簷下,要小心為上。”
凌雲鶴轉身,隻見說話的人是宗內一名普通弟子,大眾長相,於是他怯怯道:“不會的不會的,沈師兄對我特別好。”
那人繼續道:“唉,我不是說沈師兄什麼,隻是勸師弟一句,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大傢說是不是?多防備著點,總沒有壞處。”
他旁邊兩人立刻連連附和。
那人又道:“嫉妒的人是很可怕的,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陰暗缺德的事。”
直到旁邊的人把他擠遠,他才閉嘴。
然而凌雲鶴並沒有看見,那人帶著他的兩個捧哏,小心翼翼溜出大典現場。
而大典另一邊,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內,沈離塵終於松瞭口氣,到現在,他今日的劇情戲份圓滿結束,離退休更進一步!
原文描寫到,沈離塵因為嫉妒在準備好收徒大典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大典上。
他在後臺準備休息一會,充充電再走,畢竟準備那麼大規模的大典,這四天他幾乎沒有閉眼,體力和精力更是幾乎消耗殆盡。
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
凌雲鶴闖進來,看見沈離塵時,眼神有那麼一瞬的暗淡,緊接著迅速一亮,更是面露期待:“師兄!太好瞭你在這裡,我待會兒拜師要穿的衣服不見瞭!”
沈離塵沒想到還能出這種意外,但他記得,凌雲鶴在大典上要用的所有東西都在這間屋內,包括到時候敬茶的茶盞,磕頭用的蒲墊,以及衣服。
沈離塵去放東西的地方找,不出意外地找到的包裹,拎起來遞給他:“忘拿瞭吧,趕緊換上。”
凌雲鶴害羞地一笑:“謝謝師兄。”
他解開包裹,換上一身青色銀繡文的錦袍,穿在他身上貴氣盎然,有皇族才有的威嚴帝王之氣。
沈離塵心道,不愧是主角受,作者給他的人設光環隻比凈昀蒼差瞭一點點。
凌雲鶴準備把身上的舊衣服收起來放好,誰知道這一放,肩頭竟然撞到旁邊的武器架,他頓時恐懼叫瞭一聲:“啊!”
而沈離塵反應極其迅速,原地一個利落的翻身,上前抬臂一擋,重達千斤的武器架就這樣被他用手臂生生擋瞭下來!
而他隻是微微皺眉,慢慢扶起武器架。
凌雲鶴惶恐道:“師兄!你的胳膊!”
沈離塵低頭一看,小臂不知道被哪柄武器砍出一道長長的傷口,血很快染濕瞭袖口。
凌雲鶴趕緊道:“我出去叫人!師兄等我片刻。”
“不行,大典馬上要開始瞭,來不及。”沈離塵難得有些兇悍地呵斥他,“你趕緊去,不用管我,我會自己處理傷口。”
凌雲鶴點點頭,就匆匆忙忙離去瞭。
而沈離塵:“……”
救命,好疼啊!
他哪裡會處理傷口,隻不過怕凌雲鶴在這裡耽擱,萬一劇情出岔子,他肯定會被原文的力量折磨得身不如死。
隻是怎麼會那麼疼!
沈離塵在心裡默默為自己流淚,穿書前他可是沒受過一點傷,穿書後原身除瞭八歲那年幾乎被餓死,也沒有受過傷,突然受傷……就真的好想哭。
就在這時,剛關上的門,竟然又被人推開。
來人一身如黑夜般的黑色王袍,正是顧玄息。
顧玄息的目光落在沈離塵臉上,板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我看見一個人從這出去,就在想你是不是在這裡,果然——你手臂怎麼瞭?”
他臉上那點為數不多的笑意登時消失殆盡,眉頭緊皺,疾步走過來,在沈離塵面前半蹲,輕輕掀開被血染濕的衣袖,“怎麼傷的這麼重。”
沈離塵畢竟是修士,傷口確實深,才流血不止,然而在靈氣的運轉下也止瞭血,他正在用靈氣催動傷口愈合。
如果顧玄息再晚來一會,傷口就已經愈合瞭。
誰料顧玄息莫名其妙地問瞭一句:“疼嗎?”
沈離塵鼻子一酸,有些委屈:“疼。”
顧玄息一哂,從芥子領域中取出一個小玉瓶,裡面裝著靈藥:“你用靈氣傷口的確能愈合會留疤,你用這瓶藥,一天之內就能恢復如初。”
他說著,竟然給沈離塵上起藥,“怎麼傷的?”
沈離塵見他這樣,也不好瞞著,隨便解釋瞭兩句,他又想起顧玄息和凌雲鶴之間還沒擦出火花,隻想給他們創造更多的機會:“凌師弟是很善良的人。”
顧玄息忽的捏瞭一下他的手,抬眸看他,漆黑眸子裡帶著玩味的笑:“善良?你是不是對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沈離塵:“……”
“你眼神那麼差,看來命中註定跟我去魔界,好好調教調教。”顧玄息正經沒多久,又開始調戲他,“他似乎拿走瞭你的一些東西。”
沈離塵道:“是,我就沒有收徒大典,這些我都知道,但過去就過去瞭,我也早就釋懷瞭。”
顧玄息明明已經上好瞭藥,卻用冰冷堅硬的手捏著他的手不放:“我感覺不止這些,魔的感覺一向靈敏。”
他用拇指指腹輕輕摩挲沈離塵的白嫩的掌心。
“跟我回魔界吧,你看凈昀蒼那麼在乎他的小徒弟,隻有我在乎你。”
沈離塵被他摩挲得一陣酥癢。
不愧是男二號,調戲起人來,讓人欲罷不能。沈離塵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他知道劇情的發展,這次之後,他肯定已經對顧玄息改觀。
但他們是命中註定無緣的人,用不瞭多久,他們大概都能捅對方幾劍。
沈離塵抽出手,冷漠無情道:“我已經沒事瞭,尊上也不必再摸我的手,我左手沒受傷,多謝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