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州師范學校宿舍區背面有一塊不大的荒土坡,15線城市的主城區,一塊荒土坡這在後來的時代除非開發商爛尾,否則很難想象。
隻有江澈知道,這裡將來會是一個寸土寸金的大型商業中心。
現在,土坡上還隻是稀稀拉拉種著幾塊洋芋,黃瓜沒人特意照看,也無所謂偷不偷。
學校的學生們偶爾會去弄幾顆洋芋,在寢室烹熟瞭吃。黃瓜因為可以生吃,方便快捷,所以失竊率要更高些,基本等不到身上刺變硬就沒瞭。
於是,偶爾也會有個老奶奶站在那裡,向著宿舍區叫罵幾句,用的是方言,聽懂的聽不懂的,都不吱聲。
土坡下面是一個水塘,也不知道是活水還是死水,總之滿滿一水塘的水葫蘆。
這會兒正好是下午放學時間,晚飯飯點前,太陽正往下斜,老奶奶拎瞭一籃子水葫蘆慢悠悠走著,準備回傢喂豬。
這時候的水葫蘆已經接近花期瞭,偶爾可以看見幾簇星星點點,將開未開。
水葫蘆開花是淡紫色,物種從巴西引進,養豬養鴨都很好用,玩也很好玩,有個泡,捏一下,“啪”。
2010年代的孩子們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比現在可憐,江澈想瞭想,他們大概有一部分從小到大都沒吃過用“草”和米糠喂起來的豬啊、鴨啊,那跟飼料養的,完全不是一個口感和味道。
那幾棵茭白也很好,在這個零食稀缺的年代,生吃一口,滿嘴的清脆和香甜。
“就一個小土坡,天天都在那,你已經看瞭很久瞭到底下不下去啊?”鄭忻峰在旁邊問,跟著恍然大悟,鄙視道:“你不會是在等唐玥來救你吧?”
被縣委書記拆穿瞭。
“我是在等那個老奶奶走,怕誤傷她”,江澈說完站起來,“走。”
唐連招站在土坡上等他已經有個十來分鐘瞭,也不知是哪個混蛋去告的密,來得這麼及時。
這傢夥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真自己把醫院當傢好幾年,也把很多人弄進過醫院的。
但他就一個人,江澈這邊,自己、鄭忻峰,再加主力秦河源、陳有豎。
“這也就是在臨州,要是在盛海小公園”
不慌,江澈保持平穩氣場,沉穩、自信,帶著人繞瞭一圈,終於出現在期盼已久的群眾們的視線裡,步伐沉穩走向唐連招
四對一,江澈才有說理的機會。
走到相距十幾步,他剛要開口,唐連招揮瞭下手,宿舍樓上圍觀的群眾隨即一陣大呼小叫,“嘩有埋伏。”
尼瑪,唐大招居然會打埋伏。
轉眼間20多人從旁邊的屋弄裡沖出來,堵住退路,然後包過來。
“快,過去喊小舅子,告訴他,你是他姐夫。”鄭忻峰建議。
“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是吧?”江澈心說我畢竟是幫瞭唐玥啊,砍我應該不會,但是如果加上這一句,基本就砍定瞭。
“把另外兩個隔開、攔住這個交給我自己就好。”唐連招指瞭指江澈。
鄭忻峰孤零零站那裡沒人搭理,算瞭算,“兩個,這個我呢?”
被無視瞭,他默默退到一邊。
看來之所以調動這麼多人打埋伏,唐連招表達的僅僅是對秦河源和陳有豎的尊重,壓根不關江澈和鄭忻峰的事。
秦河源和陳有豎被隔開瞭,攔住瞭,遊擊不讓近身免得被按住,但也出不來。
這是因為其實雙方都沒下重手,正如他們自己先前所說,拼生死是一回事,但這事應該沒那麼嚴重。
拼生死,眼前這些街面上的混混跟他們倆大概不在一個層次,但是要說這種都有留手的亂仗,人數對比懸殊,不存在以狠立威起勢,他們其實也強不瞭太多。正因為此,他們原先才說攔住唐連招,需要兩個人一起。
問題現在對方二十多個。
每個人都沒把事情看得太嚴重,因為沒有人覺得唐連招會真把江澈給怎麼瞭,江澈和唐玥的關系,大傢都看得到,唐連招怕姐姐,大傢也都知道。
大傢某種程度上都把這當作瞭一件有趣的事情,想看看,第一次當有人泡唐玥泡到真有機會拿下唐連招會是什麼反應。
所以,秦河源和陳有豎沒拼命,室友們看熱鬧,鄭忻峰起完哄默默退到一邊,樓上那些圍觀的,也沒說真希望江澈出什麼事。
若不然,早該有人報警瞭。
至於挨打——不少人都知道一件事,江澈跑步真的很快,拿過兩次校八百米冠軍,“敢泡廠花,看你被追成狗也開心啊!”
和唐連招面對面,江澈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大不瞭我跑保持平穩氣場,他準備開口把小霸王往溝裡帶
“單挑?枕頭,加油。”
一個清亮的女聲。
蘇楚一身清涼小背心,在樓上又蹦又跳。
“mb,這下死瞭。”
江澈剛想罷,唐連招抬頭看瞭蘇楚一眼,“女的”,“枕頭?”“果然,他騙我姐”
一時沖動,袖子裡露出小半截刀身,唐連招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江澈,一邊走過來,一邊問:
“廢話別說,手,還是腿?”
果然來瞭,小弟弟一下好慌
因為做過那個夢,這個問題江澈答不出來。
“真動刀?”
另一邊,秦河源和陳有豎一看情況不對,也準備動刀瞭。
“唐連招,你敢動刀試試。”秦河源喊。
心說別激他啊,江澈是知道秦河源和陳有豎的來歷的,也見過他們下手和留手,聽見喊聲連忙回身道:“河源,別沖動。”
樓上圍觀的人群也是一陣驚詫,“不至於吧?”同時不少人錯愕,“這局面,其實江澈的人還在留手?”
有人開始擔心瞭,包括一點不自知的“罪魁禍首”之一,蘇楚,她正準備開口制止。
江澈心說姑奶奶你可千萬別出聲瞭。
不過唐連招真掏瞭刀,反而也有些猶豫,因為事情本來沒到這份上,不管是江傢還是江澈為唐玥做的好的一面,他都無法否認,也都讓他的刀揮不出去。
要是拳頭,他就直接上瞭。
“別沖動,事情很大一部分,是他們鬧著玩的。”江澈神情平靜說瞭一句,指瞭指後面樓上起哄的人群。
唐連招沒出聲。
這就好,隻要你讓我說話,我就能把你帶溝裡,江澈繼續道:“砍瞭我,我進醫院,你進牢房,誰保護你姐?”
這句話意味深長,理解起來有點復雜。
唐連招思索著,短暫的僵持
“嘩”
突然,樓上突然又是一陣驚呼。
唐玥來瞭。
跟著驚呼慢慢變成一片哀嚎,因為他們眼睜睜看著,唐玥走過來,擋在瞭江澈和唐連招之間,面向弟弟,背對江澈。
這分明就是一個保護的姿態。
唾棄聲、噓聲四起他們要看的,明明不是這一出。
“正好,小玥姐你先告訴大招,我沒有欺負你,都是他們瞎鬧”某大師厚著臉皮“恬不知恥”道。
唐玥偏轉身子扭頭,眼睛裡藏著委屈道:
“你有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