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麼定下來瞭,在徹底被隔離之前,江澈爭取瞭一點說話的時間,交代事情。
他把村長幾個,還有李廣年三兄弟都聚到身邊。
“先別急著擔心我。”不等他們開口,江澈直接說:“我贏定瞭,這事放下。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我贏瞭,很多人傢裡那麼些個孩子,就算砸鍋賣鐵其實也送不起,對吧何況真砸鍋賣鐵瞭,大傢怎麼生活”
好話賴話都是江澈一個人說的,一群人不明所以的點頭。
“得想辦法讓大傢一起掙點錢。”江澈說完,轉向李傢三兄弟問道:“那頭野豬,鄉裡有沒有獵戶能打得瞭”
李廣亮堅決搖頭,說:“過往其他村子的野豬,都是叫我們兄弟去打的。就是這東西太難打瞭,出林子我們都打不動,要是擱林子裡,我估計就是有真格大槍都不一定能撂倒它。”
老村長跟著說:“而且就算真請人打下來瞭,要給錢不說,還賣不出多少肉錢。第一野豬擱我們這不稀罕,第二,在我們這邊,沒那麼多人能花得起錢吃肉,就算縣裡也一樣。”
“好,那就不打,讓它蹦躂,我試試看能不能通過它來給村裡掙點錢。”致富路的第一步,江澈心裡的主意其實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試的意味很重,所以沒有言明。
500斤的野豬有多罕見江澈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見過600斤的野豬上新聞,茶寮村搞農傢樂沒前途,路途不通,縣城不富,富人太遠
但是如果把農傢樂換成狩獵,獵殺一頭有噱頭的超級野豬王,這些就都不是問題。
江澈不寄望這麼做能吸引來什麼世傢大族公子,蒹葭似的美女,他的目標是那些有錢愛炫耀的私營老板們,或少數閑極瞭追求刺激的年輕二三代。
畢竟據他所知,就這年頭,一傢年費5萬,一顆子彈20元的獵場,一年竟然還是能吸引近百名土豪那些獵場可沒有這樣一頭野豬王可供獵殺炫耀,更何況茶寮村附近山裡,可以狩獵的東西一點不少。
江澈需要做的,就是隱晦的把這個噱頭做起來,然後守株待兔,指望著野豬哥能撐久一點,人可以多來幾撥,再茶寮人民好酒好菜好向導,坑狠點
當然如果事情不成,也沒大關系。
交代完李廣亮三兄弟別去碰那頭野豬,順便擋著其他村子的獵戶,江澈把老村長和麻弟留瞭下來,問起瞭周映的事再不問就來不及瞭。
麻弟說起這事有些義憤填膺,說:“那人都三十多歲瞭,說是給瞭周映傢400塊,正好湊上周映她哥娶親的彩禮錢就給賣瞭,賣的可遠可遠。”
江澈點頭,把目光投向老村長。
“這事吧,按說是不太應該,可是既然定瞭,咱們外人其實也不好幹預。江老師你可能不知道,就我們這兒十裡八鄉的,十三四歲嫁人的姑娘不算少見,換親也一樣。而且周映那閨女長得也高大”
老谷爺回避著江澈的目光,他的見識比之部分村民要廣些,但是在這些事情上,約定俗成,習慣成理,他的局限性一樣也是存在的。
江澈沉聲說:“可是這犯法。而且周映本人是不同意的。”
老村長嘆口氣說:“可是他傢錢都花出去瞭。”
聊到這,發現這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瞭,江澈猶豫瞭一下,避過人,掏出四百塊錢遞給老村長,說:
“正好我這次來支教,省教育局獎勵瞭五百塊錢。老谷爺,你拿這四百塊幫忙去把這事處理瞭吧,不然就晚瞭。另外別對外說是我拿的錢,就說錢是你先借給她傢的,這事不能這麼辦,犯法以你的威信,我想周映爹媽和對方那人,都不敢跟你硬扛。”
“對瞭,還要跟周映爸媽說好,以後周映得上學,練排球,傢裡的活就能幹多少是多少。就說上學的錢你也會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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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兩句話說完,麻弟傻愣愣道:“那也沒人信啊,道理不通,平白無故的我傢哪舍得這麼多錢我傢也不富裕啊。”
江澈沒好氣說:“那就說是你看上周映瞭。”
“我我沒看上她啊”,麻弟一下著急起來,慌亂擺著手說,“她比我小那麼多歲還比我高,以後還指不定多高呢,我還看上我夠都夠不上。”
“這個我不管,反正就這麼定,沒人疑問就算,如果有人問,就這麼說。”憋住笑,江澈仗著漸漸大起來的小權威,直接把麻弟的反抗壓瞭下去。
“別的都好說,話我也會圓。這”老村長看著手裡的四張百元大鈔,說,“這她傢哪還得起啊”
“還不起就等周映長大自己還”,江澈輕松笑著說,“這姑娘練體育,沒準能有大出息就算不行,讀點書再出去做事,以後這錢也肯定還得上。”
“真的”
“真的。”
什麼體育,什麼出息,老村長不懂,但是江澈說得這麼篤定,而且他和周映傢鄰裡住著,聽小姑娘已經撕心裂肺哭瞭好些天,老村長當然也覺得,這事既然能幫忙解決,那再好不過。
隔天,從早到晚,真的沒人搭理江澈,就算是曲冬兒他們幾個,可能爸媽願意他們來,但是也被鄰裡看住瞭,畢竟這是整個村的壓力。
就連他在外面走道,村民們都會住嘴不說話,怕被他偷學去。江澈這一天再帶靜默光環。
一早,早起吃過早飯,江澈閑得無聊,幹脆躺回床上,回籠覺一覺睡到瞭中午。
吃過午飯後再睡睡不著瞭,江澈端著相機出門,走走坐坐,拍照溯溪,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到傍晚日頭下山他才回來,做飯,吃飯,洗碗,一個人在院子裡抓瞭會兒螢火蟲,然後又燒瞭點熱水,回屋看著書,泡著腳,愜意無比
王地寶等幾個明目張膽盯梢的都已經看不懂瞭。
這一年,茶寮村剛通電不久,村裡一臺電視機都沒有,村民們安瞭電燈但是舍不得多用電,加上習慣瞭早睡早起,八點稍多,整個村莊就都已經安靜下來。
江澈往木盆裡加瞭點熱水,腳在盆裡擱著,上半身後仰躺下看瞭會書。
門似乎輕聲動瞭下,江澈坐起來。
杏花嬸剛好把門掩上,轉過身。
“杏”
“啪。”她把燈關瞭,在窗口透進來的淡淡月光中說:“噓,別出聲,沒人看見我進來。”
“呃,你來”
“嬸來教你說我們峽元話呀。”說著話她就摸過來,往床上摸,似乎夜裡視力挺好,還抓瞭擦腳佈替江澈胡亂把腳擦瞭,順手把木盆移開。
這一系列動作來得很快,很自然,江澈整個人愣在那裡。
前世的情況是這樣的,大概兩個多月後,秋收結束,鄉裡下來放電影,村民們都去瞭,江澈因為看過那部片子,遠遠地站在最後面,靠著稻谷堆發呆
突然,脖子被用手臂一摟,整個人就被拉瞭進去,場面慘烈到接近搏鬥。
這回不容易啊,杏花嬸竟然還費心找瞭個借口,比上次文明多瞭。心說我信你才怪,江澈整個人往床裡側縮,忙道:“不用的,嬸,我自己能行你回去吧。”
“咋可能喲,嬸都想著這一夜下來,,你個死鬼。
江澈忙說:“嬸,我不是這意思”
杏花嬸果斷接上,“哦,怕是女娃那啥,就算是女娃,嬸也答應你,砸鍋賣鐵也一定送她上學,行瞭不你的種,讀書一定能成的,嬸知道。”
江澈好想一頭撞死在門上,“嬸,真不行,我的意思”
“是你嫌棄嬸那你閉眼睛,真的,你喘口氣就好瞭。”
又什麼叫喘口氣就好這也太歧視人瞭。也就是這會兒不是時候,要不江澈非跟她理論一番不可。
“我傢裡有婆娘瞭。”江澈說。
“哦”,杏花嬸淡定說,“那你一個人出來,更該想瞭呀。”
“”江澈沒轍瞭,緩瞭緩,沉下臉冷聲說:“嬸,咱什麼都不說瞭,就不行,這事它背道理。對不起你走吧。”
他心裡清楚,前世後來,杏花嬸並沒有再生育,四個姑娘長大瞭反而都很能幹,其中一個留在傢招瞭上門女婿,另外嫁出去的三個也都孝順,杏花嬸一傢過得挺好的。
可是杏花嬸不知道這些啊
夏夜裡被冷話涼瞭心。
杏花嬸整個人怔瞭怔,月光下乍然眼眶一紅,嘴唇顫一下,小聲說:“對不住啊,江老師,嬸這被人戳脊梁骨太多年,走投無路想的笨主意嬸沒皮沒臉瞭,丟人瞭。讓你看笑話瞭。”
剛剛的氣勢和不管不顧仿佛一下全部消失,兩行眼淚從她眼眶中滑下來
人出門。
背影蕭瑟。
其實這世界上有很多悲劇,都來自人自身的局限性,還有周遭的環境、輿論,江澈有心想勸慰幾句,但現在不是時候,他想著等以後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可以開導一下雖然用處估計不大。
關上門,江澈嘆瞭口氣。
“我聽你嘆氣瞭,小江老師,你心軟瞭是不”杏花嬸還沒走,在門縫裡說:“真的很快,一下就好。”
“不是,不是,我是想說,嬸,好好把那四個閨女養好,隔幾年,沒人能笑話你,真的,我看過她們四個瞭,一準都是有出息的,而且孝順。”
“哦。”良久,門外一聲嘆息,人終於真的走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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