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尚剛到三月,咸陽已經有瞭春色,才能過馬蹄的淺草長在路邊,側過頭,能看見一株花正在草葉搖晃。有些落單的樣子,卻也是美麗。
風細細的吹過,出起翩翩的青屑,飛上半空,在慢慢地落下。
大軍回城,白起卻沒有去王殿,而是先帶著顧楠,走向武安君府。
“師傅,不去王殿稟報軍情,這真的沒事嗎?”顧楠有些遲疑,畢竟大軍歸來,哪有主帥先行回傢的。
“我都說無事瞭,你這年輕人,什麼思前想後的。”白起騎在馬上,隨便地擺瞭擺手。
和戰時他那古板的臉不同,此時的他神色中帶著隨意和一點點的溫情。
“數月不見,我也甚是想念,見那大王,哪有見我傢老婆子來的舒坦。”
根本不在意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被人聽瞭去,也許對於白起來說,打完瞭一場仗,隻有回那門庭冷清的武安君府,才能讓他真正的休息。
武安君府的門前一如從前,沒有一個人,離著街市也是遠,安靜地甚至少有路人。
便是白起大勝而歸依舊如此,恐怕那些官政也是知道白起的性格,不敢來打擾。
老連正在門前掃地,看到遠遠的來瞭兩個人,愣瞭愣,直到看到瞭那是白起和顧楠,才笑著迎瞭上來。
“老爺,小姐,回來啦。”老連接過顧楠和白起手裡的馬繩。
淡淡的聲音就像是平日裡接人一般,但是聲音裡的喜意能聽得出來。
“回來瞭。”白起疲憊地站在武安君府的門前,肩膀松瞭下來。
“老連。”顧楠的臉上也多瞭幾分笑意,小聲地叫住瞭老連,對著他擠瞭擠眼睛。
老連自然知道顧楠的意思,莫不就是待放完瞭馬,就給她送些酒水去。
笑呵呵地晃著腦袋。
黑哥把頭靠在瞭老連的懷裡蹭瞭蹭,說真的,顧楠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馬,同老連卻是比自己還親。
倒也沒錯,自從黑哥來瞭之後大半的時間都是老連在照顧,顧楠來,皆是找它喝酒的,自然是不待見。
老連抱住瞭黑哥的腦袋,拍瞭拍它的脖子:“壯實瞭不少。”
白起和顧楠回來瞭,武安君府這才熱鬧瞭一些。
下人們開始準備著食物,老夫人說瞭,今晚要好好吃上一頓,犒勞犒勞小姐。至於白起,魏瀾卻是不管他。
“不錯,不錯,長大瞭。”
魏瀾站在顧楠面前,看著顧楠身上滿是傷痕的鎧甲,還有帶上瞭幾分堅毅的臉龐,欣喜的摸著顧楠的臉。
長平之後,顧楠看起來當真是多瞭幾分將軍之風。
可惜多是幾分蕭瑟。
又多瞭幾分像心疼。
“瘦瞭,也黑瞭。”
“定是你那師傅,沒給你吃好的。”
小綠在老夫人在的時候很少說話,眼睛卻總是對著顧楠上上下下的擔心地看著,就怕自傢姑娘哪裡受瞭什麼傷。
而畫仙在一旁站著,笑著看著顧楠。
“軍營裡哪來的什麼好的,老夫吃的不也是那些。”白起一個人坐在一旁,小聲地頂瞭一句嘴。
“怎得,楠兒和你能一樣?”
便是這一小句都被魏瀾聽瞭清楚。
白起的寒毛一立,連忙點著頭:“嗯嗯嗯,不一樣,不一樣。”
看著魏瀾回過瞭頭,嘆瞭口氣,哎,沒地位啊
晚飯做的很豐盛,可惜戰國這時候的菜式也就那麼幾樣,再是豐盛,味道也是一般。但是顧楠胃口大開,吃瞭數大碗。
看的白起的額頭上都冒汗,這姑娘傢傢哪來的這麼大的飯量,難不成在軍裡這些日子,自己當真餓著她瞭?
想著每日每人分配的幹餅和米湯,白起搖瞭搖頭,那東西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是管飽,應當不會餓著。
他卻是不知道,就是因為這天天吃幹餅,現在什麼東西到瞭顧楠的嘴裡那都是山珍海味,還有什麼吃不得的。
才吃瞭數大碗,已經是少瞭。
魏瀾坐在顧楠的對面給顧楠夾瞭筷菜,問道:“楠兒,你也十七歲瞭吧?”
“差不,多吧”顧楠具體幾歲其實自己也不清楚,十七歲其實是她自己估摸著報的歲數。
魏瀾認真地點瞭點頭:“有些事,卻是不能再拖瞭。”
“唔。”顧楠把嘴裡的飯食咽瞭下去:“師娘,什麼事啊?”
“什麼事?”魏瀾伸出手敲瞭一下顧楠的額頭:“當然是女兒傢應該學的事情。”
溫和地責備道:“你看看你,被你師傅教的,哪有點姑娘傢的樣子。”
說著又將顧楠嘴角的豆粒拿瞭下來。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你的年紀也到瞭,這樣可沒樣子。論姿色,這咸陽有幾傢姑娘比得上你的。論才學,自然是更不用說。不能在這面差瞭別人不是。”
魏瀾顯然對自己傢的姑娘非常自信。
“前段時間你師父拖著你,也沒個空閑,這段時間,師娘做主,每天抽幾個時辰休息休息,學些女紅古禮什麼的。就讓畫仙和小綠麻煩些便是。”
“啊哈。”顧楠的嘴角抽瞭抽,女紅古禮?
這還不如背兵書吧
“老婆子。”白起往嘴裡賽瞭口菜:“你也不能這麼說,楠兒隨我軍旅,何須學那些。”
師傅,你真是我親師傅。
對於白起的解圍。
顧楠向白起投瞭一個感激的目光。
白起對著顧楠挑瞭挑眉毛,似乎在說這都不是事兒。
“你還說,便是軍旅,那也是女子,總得學些,若是嚇跑瞭日後的夫傢,你擔待的起嗎?”
魏瀾瞪瞭白起一眼,白起立刻不敢說話瞭。
喂,師傅啊
“好瞭。”魏瀾強勢地拍瞭一下桌子:“這事兒就定瞭,明天起,畫仙和小綠就把楠兒教起來。這事老漢你管不得。”
“成。”白起苦笑瞭一下,我也不敢管不是
有些涼,夜裡,顧楠洗瞭個澡,帶著還有些濕的頭發坐在房外的臺階上。
她仰著頭,看著那棵老樹。她很少出門,在這個年代裡,她最常做的事情,或許就是看著這棵老樹,或是在這棵老樹下練劍,習書。
頭發沾濕,有水滴從發鬢滴落,顧楠抓著絹佈在頭上又用力地搓瞭搓。
“姑娘這樣倒也不怕著涼。”
順著聲音看去,畫仙正站在小院的門口。
“畫仙?”顧楠朝著她露出瞭一個微笑:“這麼晚瞭,還不睡嗎?”
“睡不好,就出來走走。”畫仙走瞭過來,慢慢地坐在瞭顧楠身邊的不遠處。
“這樣”
兩人坐在樹下發呆。
畫仙突然說道:“姑娘,之前的畫”
“這個”顧楠愣瞭一下,從自己的懷裡拿出瞭那張絹佈,畫仙出征前送給她的畫,倒是一直放在懷裡,上面已經是血跡斑斑,苦笑瞭一下。
“卻是已經臟瞭。”
畫仙看著那張絹佈,微微出神:“姑娘沒扔掉畫仙就已經很感激瞭。”
又看到那絹佈上的血跡,悵然若失。
“想必,是受瞭很多傷吧”
“怎麼會”顧楠抿著嘴巴,眼睛微垂。
“我這麼厲害。”
畫仙被顧楠逗笑瞭。
笑瞭很久,漸漸停瞭下來。
畫仙抱著腿,仰頭看著那月亮。
“姑娘,你為什麼要去打仗?”
“嘛。”顧楠也轉過頭,這夜的月光很好。
半遮半掩的陷入雲中,似看得見,又似看不見。
“誰知道呢?”
到瞭如今,卻是連她自己,都已經說不清楚瞭。
她現在在想什麼?
她的學生生活不怎麼用工,歷史著這種課程學得也是極其不好的。
她知道一件事,白起會在長平之戰之後的不久死去,但是,什麼時候被秦王賜劍,什麼時候會死,她根本已經記不清瞭。
她想想起來,她想阻止白起的死。
武安君府,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讓她當成瞭自己的傢。
但是她也發現瞭她的無力。
她改變不瞭白起,自然,也不可能改變得瞭秦王。
她能做什麼?
顧楠握緊瞭自己的拳頭。
e昨天下午被老師叫去做瞭幾張圖,今天還要在運動會當拉拉隊抱歉,隻有一更瞭,絕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