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有幾人不是呢

作者:非玩傢角色 字數:2250

燈下的人影輕晃,嬴政背著手站在憑欄處,暮色裡行雲漸遠。

長空裡依稀可見那星月與將落未落的垂陽同在,遠處的鳴更的金鳴聲已罷,是快要入夜瞭。

欄桿旁的老樹枝丫輕動,好似在撥弄著這暮色。

兩手放在瞭欄桿上,他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今日朝會上,那一劍向他直刺而來。

他是真感覺到瞭那生死一瞬,下一刻自己就會死的感覺。

人的性命,當真是脆弱的很。

終有一日我也會死嗎?

抬起瞭頭看向那暮色中的江山如畫。在這春秋所度,孑然之間。

眼中看著那江山,但是又好像不是在看著那江山。

他想起瞭握著那劍刃的手,還有那張日暮下像是未變的模樣。

蓋聶提著劍走在宮廷之間,如今他受封近王劍師。

這幾日,他的名字倒是在外流傳的甚廣,皆說此人的劍術出神入化,一劍便以普通的利劍,斬斷瞭被相劍師風胡子稱為天下三柄兇劍之一的刺客之劍殘虹,誅殺瞭刺傷喪將的刺客荊軻。

被譽為大秦第一劍客,甚至有人稱他為劍聖。開始有不少人找上瞭他的門前向他相約奕劍。

當然對於這些,他並沒有去做太多的理會,此時的他卻是專心做著一件事。

在宮裡找著一枚掛墜。

他已經在這宮中斷續尋瞭數日,可以說已經去過瞭宮裡大半的地方。

這宮中卻是沒有什麼帶著孩子的女人。

路的兩旁開著白花,蓋聶走在路上,腳步聲不輕不重。

遠遠地傳來瞭一陣小跑的聲音,蓋聶停瞭下來,提著劍站在原地。

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男孩正舉著一支白色的花枝跑過他的身邊。

蓋聶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一根繩子。

“等一下。”

小男孩停下瞭腳步,回過頭,微微喘氣地看著那個叫住自己的大人。

“有什麼事嗎?”

蓋聶轉過瞭身來看著男孩,他小心地捧著自己手裡的花枝,像是怕弄壞瞭一般。

“你要去做什麼?”蓋聶看著男孩似乎有些焦急的模樣,問道。

“我要把這花給母親送去,上次來采的時候下雨瞭。”

“我聽說,花被摘下來馬上就會死的,所以我要快些送去。”

蓋聶看著男孩的模樣,臉上露出瞭一分似有似無的笑意。

“你母親喜歡這花?”

“嗯。”男孩看著懷裡的花笑著點瞭一下頭:“但是每年這花都隻會開很短的一段時間。”

蓋聶蹲在瞭男孩的面前,看著男孩脖子上的繩子,似乎是一個掛墜,但是墜子藏在衣服裡。

“那你母親為什麼不自己出來看?”

“這。”男孩抓瞭抓自己的頭發,看向遠處的偏殿:“母親在地下睡覺,很久沒起來瞭。”

順著男孩的目光,蓋聶也看向那。

回過頭看向男孩,他指著男孩脖子上的繩子:“能把這個給我看看嗎?”

男孩猶豫瞭一下,似乎是感覺到瞭眼前的人沒有惡意,才緩緩地從自己衣領中拿出瞭那個掛墜。

是半枚綠色的掛墜,說是半個是因為這掛墜斷瞭一半,隻剩下一半。成半個圓環形,上面刻著的紋路卻是和荊軻畫給他的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蓋聶放下瞭墜子問道。

“我叫天明。”

“姓什麼?”

男孩疑惑地看著蓋聶不知道他為什麼問的這麼詳細。

但還是說道:“荊,荊天明。”

他如今身為近王劍師,可護衛在秦王身側,自然也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幾日前,秦王就已經開始下令徹查荊軻之人。

恐怕這孩子的身份要不瞭多久就會被秦王知道。

同時全城戒嚴,因為好幾日都沒有消息,荊軻告訴他會有接應的地方早已經人去樓空。

蓋聶站起瞭身來,走到一旁地樹邊,在樹上挑瞭一束開的最好的花,摘瞭下來。

遞給瞭男孩:“幫我送給你母親。”

“過幾日,我再來看你。”

要從秦王宮離開,還需要準備一些東西。

男孩接過花,疑惑地看向那離開的人,看瞭一眼手裡的花,似乎是怕花死瞭,匆匆地離開瞭。

大梁城之中很沉悶,士兵無聲地靠坐在城頭。

他們已經死守瞭很多天瞭,秦軍遲遲不退,附近的城池接連告破。

如今的大梁城孤城一座,前後,都已經再無援守瞭。

難得沒有秦軍攻城,一個士兵靠坐在城邊上,懷裡抱著他的長戈,壓瞭壓自己的頭盔,擋住瞭直射著眼睛的陽光,躺在已經幹涸瞭的血跡上,合著眼睛休息著。

城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沒有半點聲音,有,也會不過是翻身帶出的衣甲摩擦的聲音。

黃河、鴻溝之畔,秦軍的士兵排開瞭溝壑,水流湧出。

“轟轟轟轟。”

城頭微微地震動,驚起瞭躺在城上休息的士兵。

大梁城外傳來一陣陣響聲,越來越近,直到變成瞭那讓人震顫的聲響。

將領模樣的人站瞭起來,站在城邊,看向外面,說不出話來。

城外的條條河道上,洪水怒嚎著沖瞭下來,遮蔽瞭天際,就好像是天河傾流。

大水沖在瞭大梁城的城上,使得城頭一顫。

水流湧進,淹沒瞭街道,淹沒瞭房屋。

城裡傳來人們的哀嚎和呼救聲。

紛亂不止。

“當。”一聲輕響,一個士兵手中的長戈摔在瞭地上,他看著那城中,顫抖著趴瞭下來,伏身在地上。

抱著頭,絕望地看著地面,很久很久痛哭瞭起來。

聲音壓抑著,卻面色血紅,脖子上蔓延著青筋。

低聲怒罵著:“秦狗,秦狗啊。”

卻始終罵不出聲音,變成瞭一聲聲的模糊地哀嚎。

沒人知道他哭什麼,也許,那城中是有他的親人吧,或是父母,或是妻兒。

但是誰不是呢。

魏國破碎,站在這的,有幾人,不是傢破人亡瞭呢?

蒙武騎著馬站在山頭上,低頭看著那山下水流洶湧的大梁城。

身旁的蒙恬和王賁面色發白。

蒙武撥轉瞭馬頭,向著山下走去,淡淡地說道:“看什麼,沒殺過人嗎,這是戰事。”

洪水沒瞭大梁,但是那大梁城依舊固守瞭三個月,那城中的士兵就如同瘋瞭一般擇人而噬。

直到三月後,大梁城破魏王投降。

城門打開,魏王坐在小舟之上出城投降,面色無神,沒有半點生機。

舟旁傳來一陣漂流的聲音,魏王回過頭看到一具屍體漂浮在水面上,從舟邊飄過。

他收回瞭目光,看著遠處秦軍的軍隊,和那面秦旗。

低聲說道:“暴秦,當有天誅。”

此年,魏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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