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間,一個人坐瞭下來。
顧楠抱著懷裡的無格,看著不遠處那個翻開來的土坑。
無格是她從那土裡挖出來的,索性沒有離她很遠。
也不知道無格到底是什麼材質做的,這不知道過瞭多久,就連她身上的衣甲都銹成瞭這樣,無格卻是一點銹跡都沒有,就連劍鞘之上也隻是沾上瞭一些泥土而已。
她在找出無格的時候,還找出瞭半件陷陣營的衣甲,想來,是項羽把他們都埋在瞭這裡。
這裡是一片城外的山路,遠遠的,她能望到遠處的咸陽城。隻是望著那城,她卻已經不知該是如何相對瞭。
她靠坐在一塊石頭上,伸手將自己臉上掛著的半塊面甲取瞭下來,是透氣瞭許多。
空氣裡有些涼,卻是很幹凈,讓她發悶的胸口舒服瞭許多。
看向山路另一面的渭河,那河水上漂浮著白色的波光,依稀能看到幾艘靠在河岸的小船,在岸邊隨著波濤起伏。
四處沒有什麼聲音,隻有那和風微拂,草間錯落著高低,夾雜著幾束野花輕搖,夜幕裡的山坡之上卻是清幽。
顧楠有些無神地坐在原地。
如今是何年月,如今又是可還有故人按在,如今又是什麼朝代。
她都不知道,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能感覺的道自己還活著。
身體裡還留著血,心臟也還在跳,應當是沒有變成什麼鬼怪。
但是她好像還是未有老去半分,而且死後又重活瞭過來。
“呵。”看著自己的手,顧楠輕笑瞭一下。
“這和鬼怪又有什麼區別?”
聲音幹啞,讓她又合上瞭嘴巴。
有些不知如何地垂下頭,莫名地,她倒是希望,那時能就那麼似在項羽的戟下。然後什麼都不用再想,一瞭百瞭。
她坐瞭很久,直到天色將亮。
或許是該離開瞭,但是又要到哪裡去呢?
她不知道,半響,抬起瞭頭,看向那土坑。
站起身,走到一旁,用手將那土坑重新埋好。
一個人跪在那裡,伸手放在瞭地上,拍瞭拍,起身離開。
是該先去找一件幹凈的衣服穿上。
道路上,一個車夫模樣的人坐在一輛有些破舊的欄車上,懶洋洋地靠在一旁打著哈欠,時不時舉起手裡的馬鞭輕抽一下,催著拉車的老馬向前走著。
他今日是準備早些趕到咸陽城裡,好去多拉幾趟客人,這年頭多賺些銅板攢著總是好的。
車輪從佈著石子地上碾過,發出一陣顛簸,顛得車夫都差點落瞭下來。
慌忙起身拉住瞭車繩才算是穩住瞭身子,沒落下去。
“該死的。”暗罵瞭一句,車夫晦氣啐瞭一口:“虧是沒把老子的車給顛壞瞭。”
說著準備繼續趕路,見到一個人正從對面向著他走瞭過來。
那人穿著一件灰色的衣衫,頭上戴著一頂鬥笠。手裡拿著一根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的黑棍。
車夫也沒有多看,隻當是路過的,駕著車正要走過去。
那人卻是伸出瞭手來攔下瞭車子。
車夫雖然疑惑,但還是停下瞭車,對著那人問道:“哎,兄弟,是有什麼事嗎?”
那灰衣人放下瞭手,抱著自己懷裡的黑棍客氣說道。
“沒什麼,就是和兄弟打聽些事兒。”
那聲音沙啞,讓人聽著難受。
不過對方態度還不錯,車夫的語氣也放緩瞭一些說道:“打聽些什麼?”
“多謝兄弟。”灰衣人壓瞭一下自己頭上的鬥笠:“是這樣。。”
車夫見著那人的動作,疑惑地看瞭一下天上,這也沒下雨啊,大白天的帶著個鬥笠做什麼。
“我想問兄弟。”那灰衣人頓瞭一下,才問道。
“如今,是何年月啊?”
車夫沉默瞭一下,半響,罵瞭一句:“路上不平穩,還遇著瞭個傻子,真是晦氣。”
說著回過頭就準備催馬趕路。
灰衣人連是又攔住瞭馬車,說道。
“兄弟你誤會瞭,我這長居於山中,少有出來,所以不曉得外面的年月,便是想找個人問一下。”
灰衣人站在路上看著那攔車離開,立瞭一會兒。
“元朔年。”
她苦笑瞭一聲:“這又是何年啊。”
元朔年間,是為漢武年號,於公元前129年始。元朔年間,漢立國政八十餘載,得成漢固,天下安定。
顧楠不知道她該往何處去,隻是向這一個方向直走,走瞭也不知該是多久。
一路上所遇雖非是那世人皆安,但是已經算得上一個安定之世瞭。
不過那所見所聞都已經非是她當年那般的瞭,就好似隔瞭一世一般。
路上她也是得知瞭如今應當是漢傢年月,那歷史終是未改,應當最後還是劉邦勝瞭項羽。
不過這國中之地的人少瞭很多,有的時候常是走上很久很久,都遇不到一個人。
顧楠乘船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老人傢,活瞭應該是已經九十餘歲,這歲數在這個時候是少有的。
他一傢子都是渡船的,老人經常坐在河邊一個人坐著。
顧楠渡那河的時候,那老人突然和她說道。
“你知道嗎,很久以前,這條河曾經幾乎幹過。”
那老人的眼神渾濁,神志該是也不怎麼清楚瞭,隻是自顧自地說道。
“那時候,先是雪災,然後又是旱災,旱災之後又是瘟疫。世上真的是可怕,天下人都活下去,所有人都沒有吃食。人們相互之間搶糧食,後來,搶孩子”
顧楠那時候發著呆,愣愣地坐在老人的一旁聽著,聽著他碎碎地說著當年的事情。
聽瞭很久,直到那渡船都離開,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大概是數個月吧,她走過很多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的歸處在哪。
她想瞭很久,準備找一個沒有什麼人的地方住下,然後等自己死去。
路上的時候,顧楠順帶著學瞭一些雜學,主是醫術。
那年的時候,她見過太多因為瘟疫而死的人,那模樣一直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明白自己或許很久都不會死,所以她想學一些,若是可以,也許以後她能救上一些人。
她曾經殺瞭很多人,如今就算是償還吧,可能償還完瞭,她也就可以歸去瞭。
不過她一路上沒能學上多少,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身無分文,買不起什麼醫書。
塞外大漠,這地方被人叫做朔方,意為北方的意思。
黃昏的天很冷,風刮過就像是刀子一樣,入眼的卻都是一片黃沙隔壁。
一個灰衣人帶著一個鬥笠,懷裡抱著一根黑棍,走在漠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