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瞭北海,顧楠本想著清閑一段時日,畢竟這段時間發生瞭許多的事情,便是她也有些心力不足的感覺。
先前同孔融說好的去學堂中教書的事情,也就可以做起來一些瞭。
青州居於北海之側,以此地為基礎,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無論是從兵傢之道還是治邦安民都是一樣。
可她一個人還是不夠的,一人之力的有限,她早在幾百年前就經歷過瞭。大勢之下,無論擋在之前的是什麼人,都隻能是被大勢碾過,成為歷史中的一捧沙土而已。
欲要改變世事,就隻能先改變這世事中的人,人多瞭,也就會變成大勢所趨。
若是世人都可以學書,都可知善惡,都可明事理,都能找到出路,能安居,能溫飽。那自然,世上的戰事就會少很多。
世上的人也不至於還像是如此,命如草芥瞭。
她一人教不瞭所有人,但是就算是用最笨的辦法,她教一人,就變成瞭兩人,然後兩人再教兩人,就變成瞭四人。
如此往復,總有一日這空談也就不再是空談瞭。
顧楠府上的門被輕輕敲開,玲綺將門打開,是荀彧和孔融站在門外。
兩人因為職務的關系,也算是相識,但是他二人都不知道今天顧楠叫他們一起來,是要做什麼。
荀彧還帶瞭一些碎糖送給玲綺。
上次書的事情之後,他已經將這顧先生認作可以深交的好友,所以對於玲綺也當做瞭自傢的晚輩。
這般大的孩子應該都是會喜歡甜食的。
玲綺點頭謝過,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話,也沒有吃糖,而是提在手裡,領著二人向院子裡走去。
她在人前的話本就不多,現在是越來越少瞭,平日裡練劍的時候也愈發用力。
如果不是個子和臉上的稚氣,恐怕人都看不出她還是個孩子。
對於顧楠的這個弟子孔融和荀彧都看在眼裡。
荀彧搖頭笑瞭笑。
孔融則是微微地嘆瞭口氣,眼中露出幾分擔心,少年老成,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但是隨後又松開瞭眉頭,想來顧先生有他自己的辦法,不必我多言。
等二人走進院子裡,就被院子裡的模樣嚇得愣在瞭門口。
院子裡擺著一張桌子,桌上堆著如同小山一般的書本,那書中埋著一個人。
該是聽到瞭腳步聲,埋在書中的人動瞭動,抬起瞭頭來。
“啊,文若,孔先生你們來瞭。”
顧楠將兩根手指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揉瞭揉,她都記不清自己是整理瞭多久的書文,眼睛還有一些酸痛。
“顧先生,你這是?”
孔融疑惑地跟著荀彧走上前,看著滿桌子的書。
要是換一個人他定會罵對方有辱斯文,這般糟蹋文本。
“今日請你們來,是想讓你們幫忙看看,這幾本是我準備先在孔先生的學堂裡教的。”
顧楠將幾本書交到瞭荀彧和孔融的手中,這幾本都是她這幾日新編的,分別是習字,知文,簡算還有格物。
這幾本書上的都是最基礎的東西,類似於新小學一年級的課本,相對於完全沒有瞭解的人來說,更方便入門。
這可苦瞭顧楠,都這把年紀瞭還要回憶自己小學一年級學的是什麼東西。
“這······”孔融遲疑地從顧楠的手中接過瞭一本簡算。
封面上的字跡都沒有全幹,應該是剛寫下沒有多久的,從書線上看,也看的出這是新編的書文。
用新編的書文教嗎,縱然他相信顧楠不會隨便做事,也難免有些不放心。
將手中的書翻開,先看瞭起來。
而荀彧目光跳過瞭簡算和格物,這兩本書的大體內容他先前的幾日應該就是看過瞭,他倒是更有興趣,這顧先生要怎麼教人習字。
所以伸手將習字一書拿瞭起來。
嗯,拼音,這又是何物?
···
沒有打擾兩人看書,顧楠扭頭看向玲綺,見她拿著一包碎糖,問道。
“綺兒這是哪來的糖?”
“這是荀先生帶來的,師傅要吃嗎?”
玲綺說著,將糖遞給瞭顧楠。
“好啊,多謝綺兒。”顧楠笑著拍瞭拍玲綺的腦袋,接過紙包吃瞭起來。
玲綺站在一邊看著顧楠淺淺地笑一下。
走到院子邊的屋簷下坐瞭下來。
解下自己腰間的長劍,橫放在腿上,手握著劍柄,仰頭看著院子裡的樹。
比年前,這樹又長高瞭許多。
可她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還是一般沒用。
記得有一次,她聽師傅說,這世道實在叫人生厭,她現在明白瞭這話的意思。
師傅想做兩件事,其中一件,是一改這世道。
她想陪師傅一起。
或許是巧合,歷史總是很相像的。
幾百年前,也有一個女孩穿著一身白袍,拿著劍,坐在一棵大樹下,想著一樣的事情。
······
等到荀彧和孔融從手中的書上抬起眼睛,荀彧帶給玲綺的糖已經有大半進瞭顧楠的肚子裡。
他苦笑不得地看著顧楠:“顧先生,這糖是我帶給綺兒的。”
“唔。”顧楠尷尬地收起瞭紙包,末瞭還舔瞭一下自己的手指。
“咳咳,我們說書的事。”
這也不能怪她,先前在外行軍,她好幾個吃的都隻有幹糧,難得吃到點有味道的,著實是停不住。
荀彧笑著擦瞭擦自己額頭上的汗。
看來下次來,這糖是要帶兩份才好。
荀彧在禮貌地微笑。
一旁的孔融沒有註意這些。
一臉正色地拿著手中的書本,抬頭看向顧楠。
“顧先生,這書是你昨日一晚上寫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對這書並不算上心,可第一眼就有許多他不明白的東西。
算學他會一些,這書上的內容和他會的算學完全不一樣。
當他將這些東西都看明白之後,卻已經不能輕放下這本書瞭。
用書上的辦法,通算何止能快一倍?
他有一些不敢相信,這是一夜之間寫出來的,這已經可以說是一種全新的算學,就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在一晚上寫出來。
顧楠還沒有開口。
荀彧就先出瞭聲,解釋道。
“孔先生,這書中的內容當然是不可能一晚寫來的,這些都是顧先生師門中的世代所學。我之前來借書時,就聽先生說到過,她的師門世世搜集歸納學說,才有瞭這些書。”
“而她的師門所求,我想便是為瞭學成之時,傳於世間。”
“顧先生。”荀彧看向顧楠,眼中是滿滿的笑意。
“想來你就是在做此事吧?”
如此妙人,真叫他恨未能早些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