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烈日炎炎,院中,鮮紅的花佈綁在門框和庭院裡。
屋子裡坐著一個穿著鮮紅的嫁衣的女子,坐在梳妝臺前塗著粉黛,帶著發簪。是不知道哪一傢的姑娘將要出嫁,院子裡隻留瞭三兩個侍女忙前忙後。
院子裡不知何處傳來瞭一聲輕響,墻頭上,探出瞭兩個少年的腦袋。原來是兩個少年人正趴在院子的墻上,偷看人傢姑娘出嫁。
這兩個少年穿著像是遊俠的打扮,一身武袍,腰間挎著長劍,頭上帶著束發冠。
兩人賊頭賊腦地探出頭看向院子裡,可除瞭偶爾走過的侍人,左右都看不見出嫁的姑娘。
“哎,孟德,你瞧見出嫁的人沒?”
其中一個青色袍子的少年輕輕地招呼瞭一聲。
趴在他旁邊的另一個黑衣少年不耐煩地擺瞭擺手。
“別催啊,我也沒看見呢。”
“哎!”青衣少年拍瞭一下黑衣少年的肩膀。
“你跟我說有好戲看我才跟來的,結果是做這種渾事。別到時候我姑娘沒見到,回去還要被罵一頓。”
“渾事你別跟來啊。”黑衣少年翻瞭一個白眼,兩手抓著院墻略帶興奮地說道。
“我們先替新郎官看一看新娘長什麼樣不是很好。”
青衣少年搖瞭搖頭。
“我看到瞭!”
一旁,黑衣少年看到瞭什麼,指著屋子裡小聲地呼道。
原本還在搖頭的青衣少年立刻擠瞭過去。
“哪兒呢,哪兒呢?”
“哎哎,你別擠啊。”黑衣少年差點被擠下去,罵道:“說是渾事,自己看得比我還來勁。”
兩個少年在墻上相互推搡著,沒註意墻頭上的瓦片,一不小心將一片瓦片推落瞭下去。
“啪!”瓦片落在地上碎開,讓院子裡的侍女嚇瞭一跳。
看向墻頭上,正好看見兩個人頭移來移去。
“有賊人!”
侍女發出一聲驚呼,府中頓時亂做瞭一團。
墻上的兩個少年一愣。
要出嫁的姑娘驚叫著把自己的房門關瞭個嚴實。
前院一陣乒鈴乓啷,沒多久,一群漢子拿著棍棒沖瞭進來。
“賊人在哪!?”
“那,那!”侍女指著墻頭,眾人就看到瞭還在趴在墻上發愣的兩人。
“糟!快跑!”
黑衣少年臉色一白,跳下瞭墻頭,沒顧著回頭看就撒丫子跑開。
青衣年少看著自己先跑瞭的“同謀”也連忙跳下墻:“你等等我!”
“賊人莫走!”
身後的一大堆人跟著沖瞭出來。
田野裡,兩個少年在前面跑,後面十幾個漢子舉著棍棒再追。
一條岔路前,兩個少年沒命地跑來,這要是被抓住,就算那些漢子不打他們,抓回傢裡也少不得一頓毒打。
“咱們分頭跑,他們追誰,一半一半,誰被抓住瞭得講義氣,別把另一個供出來。”
黑衣少年邊跑邊指著兩條岔路說道。
“曉得瞭!”青衣少年氣喘籲籲地應著,腳下更快瞭幾分。
他後悔自己就不該跟這小子來,但是現在也來不及瞭。
“快追,不要讓賊人跑瞭!”
兩人剛剛分頭跑開,後面就傳來瞭追逐的聲音。
黑衣少年跑瞭幾步,停瞭下來,抓瞭幾把土糊在自己的臉上,指著跑向另一邊的青衣少年叫到。
“賊人向那跑瞭,快追!”
青衣少年聽到後面的叫聲不對,回頭看去,就見到黑衣少年站在那賊喊抓賊,氣得咬牙大吼。
“好你個曹孟德!”
向著黑衣少年跑去。
黑衣少年臉色大變,轉身就跑。
“袁本初,往我這跑做什麼!!”
青衣少年三步做兩步,追到瞭黑衣少年的身後,抓著他的肩膀撲到瞭小路外。
兩個人扭打著滾進瞭一片田野的草垛裡。
小路上,後面追著的十幾個人沒有見到兩個少年,舉著棍棒吵鬧地跑瞭過去。
等到所有人都跑遠,草垛裡才動瞭動,兩個少年探出瞭頭來。
“噗!”黑衣少年吐出嘴裡的幹草,對著身邊的青衣少年抱怨道。
“若不是你我早就跑瞭,何必這般狼狽。”
青衣少年眼睛一瞪:“你還好意思說!”
說著兩人又扭打到瞭一起。
一直到兩人都累瞭,停下來喘著氣,相互看去,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
“呵呵呵,哈哈哈哈。”
兩人指著對方大笑瞭起來。
日落西山,兩個少年躺在草垛上。兩手枕在脖子的後面,嘴裡叼著根幹草,翹著二兩腿,看著田野裡一兩個歸去的農人。
全身被太陽曬得暖和,任憑時辰慢悠悠地過去,好不悠哉。
“孟德,我快要入仕瞭,日後就不能陪你這般胡鬧瞭。”
青衣少年瞇著眼睛,看著金色的夕陽,輕笑著說著。
黑衣少年撇瞭一下嘴巴:“我也快瞭,等我入仕,你要請我喝酒。”
“呵呵,好,我請你。”青衣少年閉上瞭眼睛。
“我日後,一定要位列三公,那時候沒有人再敢說我是婢女之子,也沒人再敢說我娘是個婢女。”
黑衣少年笑著拍瞭拍腰間的劍。
“那我就要做大漢征西大將軍,馬踏之處,便是漢土!一定比你一個三公威風!”
“那等你每次出征回來,我都請你喝酒。”
“哈哈,說定瞭?”
“說定瞭!”
······
袁紹躺在自己的榻上,睜開瞭眼睛,兩側的歌舞已經退去。
他緩緩起身,那柄寶刀還放在他的身邊,伸手拿瞭起來,握在手中。
想起自己剛剛夢見的情景,不自覺地一笑。
那時的他們,怎麼會想到會成為如今這副模樣?
“可惜,我是再請不瞭你喝酒瞭。”
可惜,人生不留少年時。
大風獵獵,軍陣中的兵馬無聲,車轍行進,滾動的聲音不絕於耳。
四月,劉備被曹操擊退,投向劉表,曹操回軍許昌。
陣中的旗幟張揚,繡著曹字的黑旗半遮著日光。
曹操抬起頭來看著那旗幟,他知道此次回去,袁紹就會南下。
自顧自地勾起瞭嘴角。
“孟德在笑什麼?”顧楠看曹操獨自發笑,隨口問道。
私下裡,曹操都叫她稱呼表字就好。
曹操笑著低下頭,牽著馬匹。
“突然間想起少年時做的渾事,忍不住想,若是現在都如那時所想一樣,會是如何?”
顧楠一愣,默默地坐在馬上,想著自己的少年時。
那時她是什麼模樣······
想著,有很多事情她都已經快記不清瞭。
但是鬥笠下的臉上,還是微微地笑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