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傢人在此,來人止步,切勿自誤!”
眼見數十騎快馬即將沖到,數名侍衛中一人立即拔刀大喝。
來人速度漸緩,錐型沖陣漸變半月,把獨孤宇捧在中間。
獨孤宇越眾而出,氣宇軒昂::“我不管你是盧傢還是什麼傢,本人一位摯友的妻子被人擄走,你們盧傢有重大嫌疑。我要檢查車子,隻要車上沒有我要找的人,立即放你們走!”
關隴世傢尚武鄙文,行事作風與山東士族不同。獨孤宇既然決定與楊帆結交,就不會畏首畏尾。再者,盧氏的根基在范陽,獨孤氏的根基在長安,獨孤氏如今接近的屬於山東士族的勢力是隴西李氏,不是范陽盧氏,真就得罪瞭盧傢,獨孤宇也不太在乎,除非對方是關中四姓的“韋、裴、柳、薛”四大傢族之一,或者他還會猶豫一下。
刀鋒前指的盧府侍衛“嗤”然一聲冷笑,道:“好大的口氣,盧傢的車你想查就查?”
獨孤宇手上微微一緊,止住戰馬,微笑道:“我要查,你不讓查,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動手!”
於此同時,陸伯言也從車中鉆瞭出來,沉聲喝道:“不要廢話,擊退他們!”
陸伯言在這些侍衛中有著崇高的威望,他一聲令下,那七八名侍衛再不多言,雖然前面有著數倍之敵,他們還是催馬疾進,沒有一絲猶豫。
論武藝,顯然是薑公子這些侍衛技高一籌,但是獨孤宇這些人不隻人數是他們的數倍,而且精於騎術,在馬上他們能把十成武功發揮到十二成,而這些繼嗣堂高手十成功夫卻發揮不出八成。
幸好獨孤宇還不想做的太絕,隻想制住他們搜查車輛,因此沒有示意部屬下重手,饒是如此,七八名繼嗣堂高手也多多少少掛瞭彩。等他們發覺馬匹反而限制瞭他們的發揮。下馬步戰時,才稍稍挽回頹勢。
戰馬若不能發揮沖鋒的優勢,跟這些躥高躥低、身手靈活的技擊高手作戰就吃瞭大虧,尤其是這些繼嗣堂高手先斬馬腿後殺人,登時就有四五個獨孤府的侍衛喪命在他們手上。見瞭血、殺瞭人,雙方打出瞭真火,手下便再不留情瞭。
獨孤府侍衛倚仗人多。三五成群結夥攻敵,雖然武功遠遜對手,可是他們擅長軍伍作戰,互相配合,你攻我守,配合的天衣無縫。利用人數優勢和合擊戰術,堪堪彌補瞭他們武力的不足。
這種膠著式的作戰,是以不斷的創傷和死亡為代價的,混戰中不斷有人受傷,不斷有人倒下,幸好這裡已遠離官道,沒有人看到這樣一場激烈的戰鬥,他們可以心無旁騖地戰鬥。要麼生。要麼死!
獨孤宇端坐在馬上,銳利的目光越過廝殺混戰的人群望向那輛馬車。
陸伯言站在馬車上。仿佛一株探巖而出的蒼松,沉穩地看向獨孤宇。
他們中間相距不過二十丈,二十丈的距離對獨孤宇胯下那匹寶馬來說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兩者之間正有三四十人拼死一戰,劍影刀光,血跡斑斑,在其中一方死光之前,這一眨眼的距離就是天涯!
“往……哪個方向追?”
佇馬十字街頭,天愛奴氣喘籲籲地問道。
四輛車,他們已經截住一輛,追上一輛,還有兩輛不知道逃向何方。方向有三個,三個方向兩輛車,阿奴敢拼命,卻不敢決定向哪個方向追,這個責任太重,她承擔不起。
“往前追!”
楊帆毫不猶豫,直接沿著朱雀大街向南沖去。
他不知道這兩輛車奔瞭哪個方向,也不知道這兩輛車哪個才是他的目標,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追下去還能不能追到車子,他隻是想不停地跑下去,隻要還在跑著,就沒有絕望。
天阿奴二話不說,隨著楊帆向明德門沖去。不斷的奔波、不斷的廝殺,他們已經很疲憊瞭,但是他們依舊快的像風。
為瞭進城時不致引起門丁守衛的註意,他們身上都裹瞭還算幹凈的袍服和披風,這是從盧府侍衛身上扒下來的。一路馳去,他們的披風就像被風吹動的兩朵雲,冉冉地向南、再向南……
柳徇天就像一隻狡猾而嗅覺靈敏的獵犬,平時蜷伏在他的衙門裡,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但是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豎起雙耳,凝聚雙目,安靜而警覺地遠望,直到發現目標,然後一躍而起。
他早上到瞭簽押房處理瞭積壓在手頭的幾件公務,剛想喝碗酪漿歇息一下,一個鋪頭的話便引起瞭他的警覺:興寧坊盧傢似乎有人打鬥,有街坊聽到盧傢傳出爭吵喝罵聲,叮叮當當的好象還動瞭傢夥。
柳徇天掌管著偌大的長安城,不要說是鬥毆打架,就算是人命案子,也自有巡檢通判等司法官員處置,根本不需要他過問,否則他這位長安令就算累死也忙不過來。可是這件案子發生在盧傢,那就不同瞭。
他坐鎮長安府,一個重要使命就是監視這些世傢。
柳徇天馬上命人趕去盧傢探問究竟。
等他的人像一群獵犬似的撲到盧傢,人傢連門都沒讓進,別看這些公差巡捕平時耀武揚威的,可盧傢不讓他們進,他們還真不敢往裡闖,站在門口臊眉搭眼地問瞭問,人傢帶搭不理的告訴他們:“主人回范陽省親去瞭,有大批的財物要隨後運走,有兩個傢仆試圖竊取財物,被發現後已經施瞭傢法,盧傢的事,不勞他們操心!”隨後就把大門關上瞭。
柳徇天聽瞭之後沒怎麼往心裡去,這麼一件獨立事件,還不致於讓他草木皆兵,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算瞭,結果下午的時候,他又聽說永平坊盧傢似乎有金弋之聲、廝殺之聲。
又是盧傢?
這一回柳徇天可不會等閑視之瞭,他特意派瞭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心腹前往永平坊去查探動靜。
本來楊帆去的第二傢是靖安坊,不過當時李太公和王太公、鄭太公都在,三個老者早就下瞭封口令,所有的痕跡都被抹殺瞭,左鄰右舍有可能聽到點什麼的也都“運作”過瞭,所以一點消息也沒傳開。
柳徇天的心腹捕頭趕到永平坊,就見有人正在巷裡殺豬宰羊,血灑瞭一地。再往前走,一陣濃鬱的肉香傳來,勾得他饞涎欲滴。
秋高氣爽,盧傢正在炙肉燒烤。
這個捕頭辦案沉穩老練,先見盧傢在院前宰殺牲畜,已然有瞭疑心,事先他已打聽過,知道此間主人回瞭范陽,據說是十年一次的隆重祭祖大禮,期間還要給老太公賀壽,如今盧府這麼熱鬧,太過古怪瞭些。
他本來想好瞭許多說辭,不管主人怎麼刁難,都要進去看一看,結果一到盧府,人傢居然毫不阻攔就讓他進去瞭,他事先想好的說辭一句都沒用上。這位捕頭進去以後才明白,難怪應門的人不攔他,敢情這些人根本就不是盧傢的人。
前院大廳裡,崔傢、鄭傢、李傢、王傢幾大世傢的公子都在,一個個喝得面紅耳赤。廳外院落中,幾雙武士正捉對兒廝殺,仔細一打聽,卻是這些世傢公子們玩膩瞭拋珠入水的遊戲,正在較量武技。
眾公子各出技擊高手,院子裡刀光劍影、殺聲不斷,這還罷瞭,這些代表各大世傢公子出賽的武士總有些知交好友、師兄師弟的,都在一旁吶喊助威,激烈處吶喊不斷,沸反盈天。
哪位公子贏瞭,就會拍手大笑,手下人湊趣,敲敲鑼鼓、點支煙花、放捆炮仗,以示慶祝。那位捕頭這才明白他們為何在門外宰殺牲畜,敢情是借瞭別人傢的宅院,不便深入內宅。
捕頭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便回府衙回復,等他回到府衙時,正好碰見柳府君派瞭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殺奔北城,據說北城外有強梁血戰,等他們趕到事發地點,除瞭幾灘血跡,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沒有苦主,沒有兇手,沒有屍體,大道上空空蕩蕩,要不是地上還有幾灘血跡,他們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戲弄官府瞭。
可是,就這麼幾攤血跡,他們能幹什麼?
柳徇天聽瞭那捕頭的匯報,本來已再度打消疑心,可是聽說本城出現如此神通廣大,而且很自覺很乖巧地不給官傢添麻煩的模范強盜,本已打消的疑心登時再度被勾瞭起來。這樣的本事,除瞭那些世傢還能有誰?
他很想知道究竟發生瞭什麼事,這三件近乎捕風捉影的事幾乎都離不開“打鬥”二字,可他就是無法弄清楚,究竟是誰和誰打,因為什麼而打,現在打成什麼樣兒瞭。
這個謎團,把這頭皇傢獵犬急得心癢難搔,團團亂轉。
出城五裡,楊帆正一鞭急似一鞭地催馬疾行,天愛奴突然大呼一聲:“那邊有車!”
楊帆聞聲扭頭,就見路邊一條小道,一輛馬車棚頂剛剛消失在小道盡頭的土丘下面,楊帆立即急急一撥馬,那馬收勢不住,兼之力疲,“轟隆”一聲仆倒在地,摔折瞭一條馬腿,幸好楊帆身手靈活,在駿馬仆倒的剎那縱身掠開。
“上來!”
天愛奴探手一抓,與楊帆十指相扣,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前,二人一馬,向那小道土丘處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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