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就要帶我走嗎?”
“現在不行,你也知道,我是偷潛進來采藥的,而且我事情未瞭,如果我現在帶你離開,就必須得馬上離開這裡,可我想找的那份主藥還沒著落。你先回去,等我安排好一切,好麼?”
九彩兒眸中的神彩頓時消失瞭,失望的神情法掩飾,或許是突然萌生的希望使她過於患得患失,所以她不太相信楊帆的承諾,她擔心楊帆下瞭山就會把她拋之腦後。也許楊帆方才那番話都隻是為瞭安撫她,為瞭安全脫身才安撫她的話。
畢竟……山底下立著“擅入者殺”的牌子,他若是出於這理由,也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楊帆看得出她的擔心和不信任,不過他也因此覺得,這個少女在這個火坑裡真的是活不下去瞭,也許真的可以利用她同廬陵王取得聯系。
楊帆摸瞭摸身上,錢袋不算豐厚,不過對這山居的少女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一筆巨大的財富瞭。
楊帆掏出錢袋放到她的手上,說道:“這點錢,你先拿去,也許有些用處。明天這個時候,我還來這裡采藥,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來見我!”
“嗯!”
九彩兒似信非信地接過錢袋,或許是因為自幼居於深山,不習人間禮數,她毫不避諱地當著楊帆的面打開瞭錢袋。
“哇!這……這是金子?好大一塊!”
九彩兒拈起一塊金餅子,驚嘆地道。
楊帆的錢袋裡有一塊金餅。兩顆龍眼大的明珠,還有幾十文錢。
金子雖不能直接用來當錢使用。卻可以兌換成錢,因此遠赴外地的人很少會背著一袋子沉重的貨幣,而是攜帶金子、明珠等很值錢的東西。看這錢袋,倒也恰好側面印證瞭他方才的話,他的確是從遠方來的。
九彩兒大概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大的一筆財富,兩眼熠熠放光。
楊帆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是啊。你現在相信我的話瞭吧?”
“嗯!嗯嗯嗯!”
九彩兒抿著嘴唇連連點頭,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嗯嗯”的鼻音發出來,萌極瞭。
楊帆取笑她道:“看你現在的樣子,金子才是給你解毒的良藥啊。”
九彩兒俏臉一紅,微嗔地白瞭他一眼,有點兒忸怩。
楊帆笑臉一收。道:“好瞭,我得走瞭,你也回去吧,自己小心些,明天我還會來這裡!”
楊帆向她招招手,便閃進瞭竹林之中。
“馬橋哥哥。不見不散!”
九彩兒追上兩步,揮舞著金餅子向他甜甜的招呼。
楊帆假意回去尋他的藥鋤和竹簍,在竹林中穿行一陣,等九彩兒已經不可能看到他的身影,立即返回去。悄悄盯著九彩兒。
九彩兒大概是窮怕瞭,陡然得到這麼一大筆錢。她跪坐在地上,捧著金餅子看一陣兒,愛不釋手地放下,再舉起明珠端詳一陣,就連那些銅錢,她都一枚一枚仔細看瞭許久,仿佛是寶貝一般。
楊帆暗暗嘆瞭口氣,隻瞧她這副模樣,就可以知道她平時是如何的拮據瞭。
不過,艱苦的生活,卻沒有對她的生長發育造成什麼影響,或許天生麗質,指的就是她這種女子。
九彩兒一樣樣地把錢袋裡的東西寶貝似的鑒賞瞭幾遍,便裝進錢袋,在竹林中逡巡起來,楊帆先還有些納悶兒,不知道她在找什麼東西,看瞭一陣兒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想把錢袋藏起來。
想到她那人面獸心的叔父和刻薄嚴厲的嬸娘,這小丫頭這麼做也就理所當然瞭。
楊帆沒有再看下去,他現在已經確信這個姑娘不會泄露他的行蹤瞭。如果她想告密,就不會有這種耐心在那兒鑒寶似的對錢袋看個沒完。
其實楊帆早就相信瞭九彩兒的話,隻是此事畢竟幹系重大,直接關系到一批人的生死乃至國運的變化,他不能不格外小心。
楊帆趕到他和古竹婷分手的地方,又靜靜地等瞭大約半個時辰,便聽到一陣悉索的腳步聲響起,楊帆悄悄撥開草叢一看,見是古竹婷,這才現身出來,古竹婷一見他,便輕輕搖瞭搖頭。
楊帆道:“不用著急,如果廬陵王那麼容易見到,咱們也不用如此慎重其事瞭,回去再說,我可能已經有瞭法子。”
兩個人又順原路悄悄潛出瞭黃竹嶺,回到黃竹鎮上的住處。
二人各自沐浴一番,歇下不提。直到共進晚餐的時候,楊帆才把今日如何遇見九彩兒,如何為她解毒,如何知道她可憐的身世,以及想利用這個“山裡人”打探廬陵王準確消息,再行聯系的打算和古竹婷說瞭一遍。
古竹婷道:“這個女子可靠麼?”
楊帆笑道:“你不會認為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在那種環境之下,就能隨口編出一套天衣縫的謊話來吧?再說,一個妙齡少女的謊話,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古竹婷微微一笑,道:“自然是阿郎應變的本事高一籌,你找的這個身份細想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隻是你下回去時,難免要背個藥簍裝裝樣子瞭。我是說,這個少女畢竟是駐軍的民戶,她會不會泄露阿郎上山的消息?”
楊帆把他去而復返,對九彩兒又暗中監視瞭一番的情形說瞭一遍,道:“所以,我可以篤定,她絕不會告發我。隻是,一旦讓她知道我上山的本來用意,隻怕她膽子太小,哪怕不對人言。神色間若是露出些異常,也是大大不妙。所以,我會巧妙套問,非到萬不得已或者對她絕對信任,不會向她吐露實情。”
古竹婷想瞭想,微微頷首道:“也好,隻是阿郎獨自潛入山中的話,務必格外小心!”
楊帆道:“你放心,以這山中警戒。縱然不用你傳我的法子,我也能來去自如。隻是,一旦探明廬陵王所在,要在眾多房舍之中和諸多山民的眼皮子底下和廬陵王取得聯系,那就需要大力倚仗你瞭。”
黃昏的時候,楊帆“夫妻”倆到鎮上閑逛瞭一圈,因為他在鎮上雇傭瞭幾十個壯勞力。鎮子上的人幾乎都認識他瞭,對這位讓本地人有錢賺的外鄉客人,鎮上的百姓都客氣的很,見瞭面都不免要熱情地打聲招呼,楊帆“夫婦”也是熱情回應。
那些散宿於周邊鄉村的“百騎”和“內衛”也三三倆倆地到鎮上來,楊帆這邊事情還沒著落。對他們自然沒有什麼吩咐,他們隻要看見楊帆面表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知道還需繼續等待下去,於是也恍若事地與楊帆錯肩而過瞭。
高瑩、蘭益清等這些隸屬內衛的女孩子對這趟任務興致勃勃。楊帆還沒與廬陵王聯系上,是她們最樂見其成的事。她們悶在宮裡的時間太久瞭。每年也就適逢幾大節日的時候,才有機會出宮一遊,還得適逢她們沒有倒黴地當值。
如今一下子走出這麼遠,而且是與洛陽城迥然不同的房州鄉下,這些女孩子都玩得有些樂不思蜀瞭。
次日,那些被楊帆雇傭的民壯再度上山的時候,楊帆和古竹婷也悄然隨在瞭他們後面,這一次楊帆肩上背瞭個竹簍,裡邊放瞭個藥鋤,做足瞭功夫。
山鄉小鎮,生活節奏緩慢,悠閑的令人發指。
洛陽城裡,那是天色微曦便晨鐘大鳴鼓聲大作,除非是睡得跟死豬一般,否則想不醒都行,這個地方是楊帆一早準時睜開眼睛,臉也洗過瞭,牙也刷過瞭,茅房也去過瞭,武功也練過瞭,人傢那兒廚房上面的煙囪還沒冒煙呢。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早餐上桌,都已經日上三竿瞭,他們還要吃著飯、扯著淡,一碗粥足足喝上半個時辰,又東晃西晃地折騰好久,這才扛起傢活什兒出門。出瞭門也不見他們走,慢慢騰騰的比牛還慢。
在洛陽已經習慣瞭都城節奏生活的楊帆,就算是走路的頻率都比他們上許多,楊帆在他們後面跟瞭一陣,實在是等得不耐煩,幹脆和古竹婷抄小路繞到他們前面,搶先趕到瞭黃竹嶺。
到瞭山腳下,古竹婷便匿伏在一處林中等候,楊帆則潛過守山士兵的監控帶,悄然潛入山中。
窄窄山腰路,曳曳路邊花。
溪流回轉,修竹掩蔽,竹下美人,淡雅可人。
九彩兒盤膝坐在靜水幽泉邊竹林下的草甸上,肘支在腿上,腮托在手上,青絲未挽,秀靨潤玉,一雙明凈的眸子微微帶些迷離,望著那靜幽幽的清澈泉水微微出神。
忽爾,她抬起頭,望向天空。
天空湛藍,但是在參天的一竿竿修竹遮蔽下,天空隻露出一角,而且還被細細的竹葉剪碎瞭,凌亂地掛在上面。
她喃喃自問:“真要離開這裡嗎?”
她的神情有些迷惘,但迷惘的神色馬上便被堅決所取代。她攥緊粉拳,激動地俏臉緋紅:“離開!論如何也要離開,哪怕冒再大的風險,這裡……我已經受夠瞭!”
“呵呵,原來你在這兒!”
楊帆分開兩根細細的竹,背著一隻裝著幾根草藥的竹簍走過來。
“馬橋哥哥!”
九彩兒驚喜地回頭,一見楊帆,頰上一對笑渦兒便淺淺一現,像隻燕子般輕盈地躍起,向他飛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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