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原屬鄭傢的一幢大宅,角門兒開著,鄭宇帶著幾!在門口。這幢宅子現在姓劉,實際上還是鄭傢的產業,隻是在確定皇帝將遷都長安後,常年活動於長安的各大世傢主要人物紛紛撤離,一些產業也都做瞭處理。
武則天是個很愛記仇的人,他們在武則天當皇後、當皇帝、施行新政的過程中一次次阻撓刁難,武則天不是那麼健忘的人;一向重視集權的武則天更是不會容許這些世傢來分享她的權力。
所以於公於私,他們都是女皇的眼中釘。如今女皇將遷都長安,在這位女皇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一定會很不好過,所以他們早早的就避瞭開去。
一輛輕車筆直地駛入,停在一片絢麗的花叢邊,蝶與蜂並未收到驚嚇,仍在花叢中戀棧不去,就像此刻鄭宇的心情。車門打開,一襲輕袍的沈沐緩緩走瞭出來,鄭宇勉強擠出一副笑容迎瞭上前。
“沈兄!”
“鄭兄!”
沈沐敷衍地向他拱瞭拱手,鄭宇心中不悅,卻又不好表現出來,他勉強維持著面上的笑容,道:“沈兄一路辛苦,一應事物,小弟都已準備妥當,隻等沈兄前來交接。小弟傢中驟遇急事,需要趕回去辦理,長安這邊隻好拜托沈兄瞭。”
“好說!好說!”
沈沐懶洋洋的,毫不客氣:“這個爛攤子,丟給誰怕都不好收拾。楊帆此人,性如綿裡針,用強隻會適得其反。這一次楊帆無端受害,各位長者本應以安撫為宜,更該助他找出兇手,還他一個公道。
結果呢,各大世傢卻隻顧著自身的利益,一味要求他以你們的大局為重·此舉難免會讓他為之心寒。事情已經辦砸瞭,如今沈某來,也隻能盡人力而聽天命罷瞭。”
鄭宇道:“沈兄,此事鄭某已經查過·刺客來路不明,實非哪個世傢擅自動瞭刀兵……”
沈沐打斷他的話道:“這件事,你還是跟楊帆解釋吧,我本就無所謂。不過,這件事和他說瞭怕也沒用,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女皇這是有意借題發揮,以此理由掃蕩關內所有不穩定、不可靠的因素·為她遷都做準備!”
沈沐一邊說,一邊已經步入廳堂,鄭宇緊隨其後·緊張地道:“鄭某自然明白,隻是……事情真的已這般嚴峻?”
沈沐在案後緩緩坐下,道:“從皇帝決定遷都開始,這些事就已是註定瞭的,要不然各位長者又何必離開長安?其實他們早就預料到瞭吧。隻不過······皇帝本來可用的方式應該很溫和,不見得非要用免職或殺戮來達到目的。可惜欽差遇刺,皇帝的手段必然就是暴雨雷霆瞭。
這本是各世傢所擔心的最糟的局面,如今看來終究是不可避免瞭。
鄭宇暗暗嘆瞭口氣,慢慢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如果不是形勢嚴峻到瞭如此地步,這份名單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拿出來的。
鄭宇輕輕地撫摸瞭一下那份名單,把它謹而慎之地推到沈沐面前·道:“那麼,沈兄需要做的事,就是盡最大可能·保證我們的人安全。這份名單上的人,請務必保全,最好讓他們還能留在關內道,如果不成,遷官也可,遷官不行,貶官也可·千萬不要弄到丟官罷職甚至……”
沈沐垂著眼睛,眼中隱藏的一抹精芒微微一閃·強抑著激動,慢慢地取過那份名單,故作淡然地打開,上邊密密地寫瞭一排人名,後邊還附著他們的官銜。
這,就是各大世傢以其雄厚實力、千年底蘊,以其士林領袖的身份,苦心栽培扶持出來的官場勢力,這份名單上的人不是世傢掌控的官場勢力的全部,但是至少已經占瞭七成以上。
縱是以沈沐的沉穩,拿到這份名單,心中也不禁激動萬份,費盡周折,絞盡腦汁,如今終於拿到瞭他們的底牌!
沈沐點頭道:“沈某一定竭盡全力,不負眾長者所托!”
鄭宇扶膝頓首道:“如此,一切就拜托沈兄瞭。”
沈沐把名單小心地折起,慢慢塞入袖中,
鄭宇猶不放心,擔憂地道:“沈兄可已有瞭萬全之策?”
沈沐嘴角一翹,略帶譏誚地道:“世上何時有過萬全之策?”
鄭宇略顯尷尬,又道:“那麼……沈兄有幾分把握?”
沈沐冷然道:“楊帆那裡,我可以盡力說服他。他耿耿於懷的,其實並不是受人刺殺,而是你們的反應,太讓人寒心瞭。這種心情,我很瞭解,因為我也曾受過同樣的待遇。你捫心自問,你們真的把他當成瞭顯宗宗主?真的對他有應有的尊重?真的放權給他瞭?呵呵,盧賓宓曾經擁有的一切,你們都沒有給他。你們隻是覺得,用瞭他,就已是莫大的恩惠和賞賜,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心態俯視著他。”
鄭宇局促地道:“這一點,我們已經意識到瞭,隻要能平安度過這一劫,一定會對他有所補償!”!
沈沐肅然道:“晚瞭!朝廷已經介入,皇帝龍顏大怒,這件事已經不由我們說瞭算。所以,我隻能盡力而為,結果如何,聽天由命而已!”
獨孤宇到瞭隆慶湖畔就下瞭馬車,一路緩步走上湖心島。島上自有人迅速通報進去,於是,很快他就在一片草坪上看到瞭微笑而坐的楊帆。獨孤宇馬上拱手道:“楊兄,小弟幸不辱命,灞上行刺楊兄的幾名刺客,除瞭兩人頑抗而死之外,其餘四人盡皆被我拿到瞭。”
獨孤宇一擺手,後面便有人提上四個被捆綁的結結實實、氣息奄奄的人,正是嚴粟川和羅嘉昊等四人。
楊帆扭頭道:“小婷,這幾個人,你處理一下!”
古竹婷婉約地點頭,向那幾名青袍人一擺手,便帶著他們向林外走去。
楊帆這才向獨孤宇拱拱手,笑道:“有勞獨孤兄瞭。”
獨孤宇慨然道:“不敢當楊兄一謝。在長安地界出瞭這種事情,是獨孤宇照料不周如今能把他們抓來交由楊兄處置,心中方覺稍安!”
獨孤宇說著走上前去,很自然地站到瞭古竹婷的位置,推著楊帆的輪椅踏著柔軟的草地緩緩向前行去。
楊帆知道他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到處緝捕兇手,是對自己垂危期間他產生瞭退縮之意的一種變相道歉,當下也不說破,隻是微微一笑,由他推著走去。
獨孤宇推著輪椅,緩緩地道:“我聽說公孫姑娘受人所托來過這裡,還有山東世傢的人陪著她隻是這位姑娘實在不是做調停人的好材料。這一下雙方徹底撕破瞭臉皮,隻怕他們很快就會回過味兒來瞭。”
楊帆道:“沈沐那邊,想必還會再灌他們一壺**酒讓他們再糊塗一陣子。即便沈沐沒有動作,他們現在就已明白過來,其實也來不及瞭。”
獨孤宇蹙眉道:“但是自楊兄遇刺,朝廷大為震怒,促使咱們的整個計劃都隨之加快瞭,咱們原來的諸多部署非常周密,現在卻都用不上瞭,如今形勢,隻怕是要馬上跟他們攤牌楊兄具體打算怎麼去做?”
“為什麼是我去做?”
楊帆一挑眉頭,順手摘下行經處的一朵野花,放到鼻下嗅瞭嗅悠然道:“張昌宗要來接替武懿宗,這件事你知道吧?”
獨孤宇微微頷首,隨即想起楊帆正背對著自己看不見他的動作,便道:“知道,張昌宗今天應該就會到長安瞭。”
古竹婷走到隆慶池畔,負手站定,氣定神閑地看著碧水微瀾,煙籠遠山似的柳眉微微一挑,沉聲道:“沉湖!”
嚴粟川和羅嘉昊等人雖是氣息奄奄但神志還清醒著,他們本以為被抓來後人傢一定會向他們追問幕後主使,心裡還琢磨著如何“吞吞吐吐”,讓苦主覺得他們有很多秘密,還有利用價值,誰料人傢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就把他們帶到瞭湖邊。
他們正在納悶兒,這位大姑娘一句話出口,差點兒嚇破他們的苦膽:“沉湖!這位俏生生的大姑娘居然一句話都沒問,直接就要把我們沉湖!”
嚴粟川和羅嘉昊等四人馬上拼命地掙紮起來,為瞭用舌尖把嘴裡的破佈頂出來,他們的面皮子脹得發紫,可惜一切掙紮都無濟於事,他們被摁綁的太緊瞭,根本無法掙紮。
那些神色冷漠的青袍人得瞭古竹婷的吩咐,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從地上搬起幾塊石頭,拉開他們的胸襟,粗暴地塞瞭進去。然後抓住倒縛他們雙手的繩索,把他們打橫舉起,向湖中用力一拋。
“嗵!”
羅嘉昊像隻佝僂的蝦子似的砸到瞭水面上,湖面濺起一片浪花,他驚恐地瞪大雙眼,一臉絕望地向水底沉去。
“嗵!嗵嗵!”
嚴粟川和另外兩人並沒有害怕多久,他們隨即就被拋進瞭湖水,碧綠的湖水迅速沒過瞭他們驚恐的眼睛,頭發在水面上水草般蕩漾瞭一下,就徹底消失瞭蹤影,隻留下一串串的氣泡。
水面很快就恢復瞭平靜。一陣風來,湖面上依舊是一片起伏的波瀾,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而古姑娘也早已消失在湖畔,隻有那些神色漠然的青袍人,依舊站在那兒。
楊帆輕搖著手中野花,看著姍姍而來的古姑娘,對獨孤宇微笑道:“是啊,張昌宗今天就到瞭,他倒真是急不可耐呢。他這人對擺威風的事一向樂此不疲,而我除非逼不得已,又一向不喜歡沖鋒陷陣。既然如此,這個惡人何不由他來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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