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可算來瞭,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到瞭乾清宮,應該是正德吩咐過,所以谷大用也不讓人通傳,領著謝宏就進去瞭。正德本來正焦躁的在殿內來回走動,看見謝宏,就如同受瞭委屈的孩子看見傢長,拉著謝宏的手開始抱怨。
“我自然是要幫你的,不過你得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呀?”謝宏好奇瞭一路瞭,可算見到瞭當事人,他趕忙問道。
“他們欺負老實人。”正德不依不饒的繼續告狀。
“嗯,確實是。”謝宏由衷的附和。
“昨天他們輸給瞭我瞭,今天這是公報私仇!”
“沒錯。”
……“都怪朝鮮來的那幾個使臣,朕登基又沒通知他們,這些人卻自己巴巴的跑來進貢,結果給朕惹來這麼多麻煩。”罵瞭一會兒,將怒氣發泄出來,正德這才氣哼哼講起瞭事情的緣由。
“朝鮮進貢,那不是好事麼?”謝宏很不解,進貢不就是來送東西送錢的嗎,這樣都會有麻煩?難道朝臣們是嫌送來的東西不夠好嗎。
“朕原本也以為是好事的,可其實……”提起這事,正德更是惱火,氣的都不想說話瞭,於是他喊瞭一嗓子:“老馬,你出來給大哥解釋解釋。”
後面轉出來一個太監,笑嘻嘻的先給正德施禮,然後又給謝宏行瞭個禮,道:“咱傢馬永成,謝大人有禮瞭。”
“好說。”謝宏點點頭,沒聽過這人的名字,不過能跟正德這麼親近,想來也是八虎之一瞭吧。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把今天的事兒給大哥說清楚瞭。”正德很是不耐煩的打斷瞭馬永成的客套。
“奴婢遵命。”馬永成躬身應道,然後才抬頭對謝宏說明:“本朝對藩國入貢……”
聽瞭一會兒,謝宏就明白瞭,明朝或大或小,有不少藩國,什麼琉球,朝鮮,哈密都是,倭國其實也曾經是,這些藩國年年入貢,這倒沒什麼奇怪的。
可明朝的外交政策卻是比較傻的,藩國進貢,朝廷要給回禮,而且至少要倍之!謝宏很是無語,這不是典型的人傻錢多嗎?
要是錢真多,人傻點倒沒什麼,可麻煩的是,今年大明的事兒比較多,弘治駕崩要修皇陵;邊疆打仗,需要軍餉撫恤;去年九月南京地震,陜西饑荒,也得賑濟,所以呢,國庫裡就有點空虛瞭。
禍不單行的是,朝鮮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來瞭,而且這次的貢品價值還很高,所以禮部提出回賜的時候,戶部就開始叫苦,說是給不出,讓禮部削減。
禮部一聽也不幹瞭,回賜不能倍之,怎麼體現天朝上國的威儀啊?於是,兩部就開始鬧騰起來瞭。
倒也巧,朝鮮使臣剛好是趕在年前來的,那會兒正德正在做翹傢的準備,所以也沒留意,等他跑瞭,也沒人顧得上為這事兒扯皮,結果就這麼拖到瞭二月。
謝宏都懶得吐槽瞭,文官們內鬥,剝削百姓,甚至收拾皇帝,那是一個比一個來勁,手段也是高深莫測,層出不窮。可一對上外人,就立馬啞火瞭,內王外聖,這個白癡一樣的外交方針還真是千古傳承啊!
有錢你充大方,那叫人傻錢多,沒錢還要硬充,那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瞭,這不是純有病麼?
“大哥,你說,他們這不是純有病麼!”正德氣呼呼的插瞭一句,倒是跟謝宏不謀而合,他又揮揮手,道:“老馬,你繼續說。”
“今天的朝會上,這件事又被提起,這次韓部堂和張部堂突然不吵瞭,不但如此,朝臣們也統一瞭意見,異口同聲的說……”馬永成有些遲疑。
“隻管說!”正德恨恨的喝道。
“他們說:禮不可廢,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國,朝鮮乃是因為仰慕我天朝威儀,這才一腔熱忱的遠道而來,不可因為區區財貨寒瞭藩國的心……”將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復述瞭一邊,馬永成這才說到正題:
“朝臣們的意思是,戶部既然沒有銀子,這事兒又和天傢有關,所以要從內庫中出這筆錢,若是還不夠,那就免瞭皇莊……”馬永成一邊說,一邊偷眼看正德的臉色,越說聲音越小。
“真是欺人太甚!”正德本來已經坐下瞭,聽到這裡又是重重拍瞭一下桌子,站起身來。
“皇莊?”
朝臣們突然擱置爭議,一致把矛頭對準瞭正德,八成就是昨天的後遺癥瞭。謝宏心裡明鏡一樣,昨天在京郊,文臣們哭的哭,暈的暈,可說是丟瞭大臉,更是差點沒被正德嚇出心臟病來,加上之前的一系列事情,他們能忍瞭這口氣才怪呢。
這也確實算是公報私仇瞭,借著朝鮮進貢這件事,他們的反擊來瞭。不過,內庫就是皇帝的小金庫,這個謝宏知道,可皇莊是什麼,他卻沒什麼概念。
“謝大人有所不知,這皇莊麼……”見他疑惑,谷大用連忙解釋,正德的小金庫就是他管著的,皇莊的事情他最是清楚不過瞭。
皇莊,就是明朝皇室直接經營的莊田,此外還有些店鋪等副業,說白瞭,就是皇帝的私人產業,不過這個時代以農為本,所以大頭還是田土中的產出。
皇帝雖然是天下之主,號稱富有四海,但實際上,正德要想花錢,卻也沒那麼容易。國庫裡面的錢是掌握在戶部手裡的,如果皇帝要動用,得經過內閣票擬,再經過廷議,若是用途不合禮儀規范,那麼還會被駁回。
所以,正德能夠自由動用的錢,就是皇莊的產出,他即位之初,給大臣們打賞的時候,之所以能那麼大方,就是因為他動用的內庫的銀子。
“……年前,朝野中就已經有瞭裁撤皇莊的動議,巡撫都禦史王璟等人還上瞭奏折,不過被萬歲爺擱置瞭,令他們再議,誰想今天居然又提瞭出來,這還真是……”
谷胖子的臉皺成瞭一團,他就是管錢的,如何不知,沒瞭皇莊,不但正德沒錢花,他們這些太監也要跟著受窮,從國庫裡面拿錢?別逗瞭,誰還不知道戶部那些老爺啊?皇上要用錢的時候,他們一定是叫窮的,可那裡面又有哪個人沒有一雙大手,和一個大口袋呢?
這是要搞經濟封鎖吶,謝宏沒有錯怪士大夫們,這幫官僚內鬥的時候的確厲害無比,這反擊幹脆利落的直指要害,一點都看不出有任何迂腐之處。謝宏很是想不通,這麼一幫聰明人,怎麼除瞭內鬥,別的地方都表現得傻乎乎的呢?
皇帝想要做事也是要花錢的,至少正德是這樣,他偷跑去宣府的時候,無論住店吃飯,也都是給錢的。
賴賬不給的情況也發生過,不過苦主隻有謝宏一個,在宣府吃住加上各種玩具,正德都沒給錢,可謝宏也沒處說理去,誰讓他倆結拜瞭呢?
“大哥,一世人兩兄弟,你得幫我。”正德眼巴巴的看著謝宏,大打感情牌。
“放心吧,我不幫你幫誰?”謝宏自然是義不容辭,拋開兩人的交情,他也不能置身事外。他還想著開工場,然後提升技術呢,這些都是燒錢的事,怎麼能沒錢呢?
再者,正德要是真的被文臣們壓倒瞭,別說開工場、工業革命瞭,看昨天的架勢,謝宏想保住小命都有問題。
隻是世間事都是知易行難,說到具體的解決辦法,謝宏也是頭疼,那群文臣可不好對付。
講道理,先不說講不講的過,以昨天的情況來看,要考慮的是講不講得通,強詞奪理沒什麼,可是一群人完全不理你說什麼,隻是引經據典的強詞奪理,這個就厲害瞭。
來硬的?依錢寧所說的京城形勢,似乎文官那邊更硬一點,就連在皇宮內護衛的禁軍,正德都不一定掌握得住,沒有刀把子,如何硬的起來?
靠輿論?或者還有其他的?謝宏就更沒把握瞭,他畢竟隻是個手藝人,此外,再有點後世的見識罷瞭。
想瞭半天,謝宏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歸根到底是實力不足,正德雖然是皇帝,可卻是剛登基不久,中途還開瞭一個月的小差。
而弘治在時又偏於軟弱,導致很多權力都是旁落,甚至連本應該掌握在皇帝手裡的京營,都被文官們掌握住瞭。
本來文臣們相互間也有矛盾,關於朝鮮的問題,戶部和禮部不就是爭執瞭一番麼?可經過正德和自己一番鬧騰,文臣們竟是有瞭共同的敵人,同仇敵愾之下,竟然拋棄爭議,統一對外瞭,想要在縫隙中求存也是不可得。
怎麼辦呢?謝宏心中千念百轉,正思量間,突然聽見正德恨恨的罵道:“都是該死的朝鮮使臣,沒事老是進什麼貢?不然哪有這些麻煩?”
對啊,謝宏眼睛一亮,也是罵道:“對,都是棒子惹的禍,咱們幹脆直接解決棒子就好瞭。”
“棒子?”正德疑惑不解的看著謝宏,“大哥為什麼叫朝鮮做棒子?”
謝宏左右看看,見禦案上有紙筆,他也不客氣,走過去就在上面畫瞭一張簡易地圖。
“二弟你看。”謝宏沒畫水墨丹青的本事,可畫地圖卻是小事一樁,見正德也跟瞭過來,他指指地圖。
“是輿圖?”正德可是以興趣廣泛著稱的,除瞭四書五經,就沒有他不喜歡的,軍事也是其中之一,所以看瞭一眼就明白瞭。
“沒錯。”謝宏點點頭,指著地圖上那個狹長的半島,笑道:“二弟你看,這不就是一根棒槌嗎?”
“哈。”饒是心中憤懣,正德也不由大笑起來,“果然是個棒槌,以後給他們下個封號好瞭,不要叫朝鮮國王瞭,改叫棒槌國王。”笑過後,又嘆口氣道:“倒是出瞭一口惡氣,隻是皇莊的事要怎麼辦?”
謝宏神秘的笑笑,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是棒子惹的禍,咱們就從棒子身上想辦法好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