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懷瞭一陣子,謝宏也收拾好瞭心情,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瞭,那麼懊悔什麼的也是沒用。
再說,就算沒有今天這事兒,文臣們對他的態度也是差不多,債多不壓身,他也不在乎多點少點的瞭。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謝宏深刻的理解瞭這句話,他認為,在實現振興華夏的理想之前,自己還要做一件技術含量更高的工作……那就是充當吸引仇恨的!
沒辦法,誰讓他自帶嘲諷光環呢?誰讓他跟正德組團呢?
不過也不要緊,反正隻要有正德力挺,文臣們也不過就是在心裡仇恨罷瞭,謝宏恢復瞭精神頭,就讓哥高調的吸引仇恨,低調的做事好瞭。
“謝大人,您睡得可好?”
誰這麼沒水平啊?這話問的,睡得可好……謝宏撇撇嘴,抬眼一看,說話的人他認得,正是那天見過的馬永成。這位名列八虎之一的大太監滿臉堆笑,身子弓的象一隻大蝦,態度非常恭敬,就算是在正德面前也不過如此瞭。
“是馬公公啊,是皇上召我進去瞭?”
“那倒不是,朝會最後才會說到使臣的事呢。”馬永成搖頭道:“是皇上怕您等得心焦,小的又對此事有些瞭解,所以讓小的來給您解說解說。”
陪聊的,謝宏點點頭,懂瞭。
有關於朝鮮使臣,除瞭沒見到人,其他的謝宏也知道的差不多瞭,於是兩人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扯瞭一會兒,馬永成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到瞭主題:“謝大人,小的鬥膽問一句,給朝鮮的回賜就在馬車裡嗎?”
“嗯。”謝宏點頭。
“謝大人可有把握?”馬永成又問,他對謝宏可沒正德那種信心,萬歲爺的姓子他也知道,正德認為好的東西,可不一定就真的好,要是今天失敗瞭,那後果可就嚴重瞭。
可正德信心滿滿,他也不敢多說,他不是劉瑾那個沒眼色的,明明看見謝大人這等勢頭瞭,還總是想要不自量力的鬥一鬥。可見謝宏也是輕松自若,一點都不把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樣,他還是不由擔憂。
“馬公公,你就放心吧。”謝宏隨口安慰一句,看看天色,又道:“這朝會時間還夠長的,平時都是如此嗎?”
“去年朝會時間都不長,朝中的大人們偶爾才會有些爭執,可這些天,時間就長瞭,大臣們卯足瞭勁要跟萬歲爺做對。”馬永成嘆息道:“您也看見瞭,剛剛那麼多人,一人一句就得多長時間啊?他們那一句話說得還長……”
“沒錯。”謝宏對此深有感觸。古人說話其實跟後世的法律工作者差不多,隻不過他們先引經典,後世律師是直接說:根據某法第多少多少條,反正就是讓不專業的人聽不懂就是瞭,要不然咋叫專業人士呢?
“其實也快瞭,剛剛跑出去那個小黃門就是去宣人的……”馬永成往太和門那邊張望兩眼,然後說道。
“哦?”謝宏也是看瞭過去,果然見那裡有幾個人影。皇帝召見人,自然不會讓你從傢裡現趕過來,自然是提前準備好瞭,在外面等著,謝宏自己就是這樣。
“陛下有諭:宣朝鮮使臣金俠愛,李自達覲見!”果然,人一到位,太和殿裡面就傳出瞭諭旨,眾宦官和大漢將軍齊聲唱喏。
那群人中有兩個人應聲而出,快步往太和殿走去,一年至少來一趟,朝鮮使臣對紫禁城,對明廷禮儀那是半點都不陌生,熟識得緊。
施禮,唱名,入殿覲見,動作有如行雲流水一般,那叫一個流暢。禮儀小白謝宏隻能望而興嘆,倒不是嘆服這倆人的動作,而是對兩位使臣的名字大為贊嘆:“這名字,太有民族特色瞭,一聽就知道是從那個半島出來的。”
“何以見得?”馬永成好奇瞭,他隻聽說過朝鮮傾慕天朝風儀,在文化、服裝等很多方面都有效仿,可這名字的講究他就不知道瞭。心中也是暗暗傾佩:不愧是皇上看重的人,這見識果然瞭得。
“真狹隘,又自大!”謝宏連連贊嘆,“這二位正是珠聯璧合,直道出瞭朝鮮的民族特色啊!”
“呃……”馬永成的話被噎回瞭肚子裡,心裡不由腹誹:小小一個朝鮮,狹隘倒是有可能,自大?憑啥自大啊,沒看他們年年入貢麼,聽說還一直哭著喊著要內附呢,哪裡有自大瞭?不靠譜這件事上,謝大人倒是跟萬歲爺一樣。
“宣千戶謝宏覲見!”那倆人進去沒一會兒,就又是一陣唱喏聲傳瞭出來,也不知道是正德著急解決問題,還是朝臣們著急解決謝宏,總之,是很急。
“江大哥,帶上東西,咱們進去吧。”謝宏回頭招呼江彬,然後跟在馬永成身後,進太和殿去瞭。
“好咧。”
自打進瞭紫禁城,刀疤臉的嘴就沒合上過,高興啊,居然進紫禁城瞭,還是從太和門進來的,早就知道靠山找的好,卻沒想到好到這種程度。哈,馬上又要上金鑾殿瞭,某這也算是出息瞭。
他樂滋滋的從馬車上把那個擺鐘搬瞭下來,這東西雖然被稱作‘鐘’,可形狀卻是怪異,象個大櫃子似的,若不是江彬身量手臂都長,又有把子力氣,還真抱不動這玩意。
太和殿是召開朝會的地方,殿內莊嚴肅穆自不用說。今天要接見使臣,是大朝會,所以參與的朝臣比平時也要多,剛剛在殿前看不出來,可在太和殿中一看,卻是黑壓壓一片。
待謝宏進殿,眾人也都是怒目而視,由於人太多,那目光似乎都已經凝成瞭實質,即便以謝宏的心境,都感覺到瞭壓力。不過自從跟正德組團後,謝宏抗壓能力大增,正在朝一個優秀的轉變,所以他也是混不在意。
“臣謝宏參見陛下……”平時可以不在乎禮數,在正式場合可不行,參見的禮儀謝宏還是懂的。
“快快免禮。”正德正頭疼呢,看見謝宏也是大喜,若不是谷大用連連使眼色,他沒準兒就站起來迎上去瞭。
“謝主隆恩。”謝宏照著學來的禮儀做瞭一遍,這才抬眼,看清瞭殿中情況。
在他前面不遠,還趴著,呃,不,是跪著兩位,就是剛剛看見的金、李二人。這二人一個馬臉長須,一個長須馬臉,謝宏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心裡卻是很慚愧,人傢的禮儀比他這個半吊子強多瞭,都是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恭敬極瞭。
還沒等正德繼續說話,那個馬臉長須的突然大哭起來,道:“陛下容稟,天朝異寶定然貴重非常,但我朝鮮國土狹小,土地貧瘠,縱有異寶,也是無用。而去歲又遭瞭災荒,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曰夜苦盼天朝甘霖啊,請陛下憐憫朝鮮眾生,外臣金俠愛,代朝鮮國王李隆頓首百拜。”
“外臣李自達頓首百拜……”另外那個長須馬臉的也同聲附和,謝宏一聽之下才是知道這倆誰是誰瞭。
“朕剛剛不是說瞭嗎?叫你們不要哭瞭,這怎麼又哭上瞭!”對著這倆,正德就沒那麼和善瞭,臉一板,道:“救濟是救濟,回賜是回賜,怎麼能混為一談呢?再說瞭,你們還沒看到寶貝,怎麼就知道不行呢?要是異寶不能當回賜,那貢品中的那個異寶也劃掉好瞭。”
哭聲嘎然而止,金、李二人都是嚇瞭一跳,這次出使進貢,指望的就是那塊懷表,要是直接劃掉,那差事就沒法辦瞭,因為那些例行貢品比往年還少,要知道,去年可是大災荒,連山上的人參都采不到多少瞭,不然能讓兩班貴族挨餓嗎?
而且大明這位新皇帝還真是與眾不同,往年來時,偶爾也能得見天顏,可是皇帝無非也就低低的說兩句例話,真正打交道的都是禮部官員。
禮部的大人們都是知書達禮的,就算討價還價也是微笑著繞圈子,哪裡會說出這麼直接的話啊?兩個使臣都很不適應正德的風格,於是都是可憐巴巴的去看禮部尚書張升張大人可是講究人,講究收瞭禮就給人辦事的。
不就是收瞭點銀子還有幾根破人參麼,連話都要老夫替你們說,真是兩個廢物。張升在心裡暗罵一聲,這才出班奏道:“陛下,回賜的定例乃是祖制,天朝的威儀……”
“朕也沒說不回賜啊,可是他們能進貢異寶,卻不要朕的回賜!張愛卿,你聽清楚瞭,他們不要朕的東西誒?難道被人拒絕朕就很有威儀瞭?你是這個意思嗎?”正德很不耐煩的打斷瞭張升的話。
“這個……”張升被正德一頓搶白,臉上很是掛不住,隻是他沒什麼急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什麼能進貢,什麼不能回賜,祖制裡面也不可能說那麼詳細,而且正德話裡陷阱不少,他要是貿然發言,很可能會引起麻煩。總不能說,祖制裡就規定瞭皇上你必須賣瞭皇莊,用來回賜吧?張大人是何等人,怎麼會說出這麼沒頭腦的話呢?
他拿手的招數哭,又被朝鮮使臣搶先用瞭,而且在使臣面前用,張大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更何況,正德對這招的免疫力還很強,所以張大人臉上陣紅陣白,被正德的話給僵住瞭。
“陛下,使臣的意思不是說要推拒陛下的回賜,隻是說陛下回賜的寶物恐不合用。貢品中的寶物乃是計時之用,頗為神妙,若是回賜……按祖制,也得回賜相應的寶物才是。”給張升解圍的卻是老對頭韓文,文臣們內部分歧雖多,不過對外的時候還是很一致的。
“不就是計時的嗎?大……呃,謝愛卿,你拿來的東西是何功用?”
“正是計時之用。”謝宏躬身回答。
正德點點頭,對韓文說道:“韓愛卿,你覺得如何?”
韓文偷眼看看謝遷,見謝大學士微微頷首,他心裡也有瞭底,按照事前商議好的,把事情推到瞭使臣身上:“微臣遵命,不過……陛下是不是再聽聽使臣有何話說?”
“使臣既然有話,但說無妨?”正德斜瞭韓文一眼,轉向瞭兩個使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