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近衛軍突然爆發出來的決死突擊,耿忠和他麾下的一千兵馬完全被打懵瞭。
這位騰驤右衛的指揮使名字裡帶個忠字,他也一向以此自詡,在這一次的行動中,他也將這個忠字展現無餘。
當然,他效忠的對象不是當今天子正德,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效忠的是大明朝廷。大明朝廷自然也包括瞭天子,但是,如今天子年幼不曉事,大事當然還是以外廷大臣們的意見為準。即便一時拗瞭天子的意,那也是出於善意,等天子長大之後,自然會理解的。
身為禁軍的一員,這種意見當然不能隨便說出來,好在提督王嶽也是這樣的觀點,偶爾不經意的表露出來一些,倒像是在拍王公公的馬屁。因此,他一直也沒引起任何人的註意,將臥底的工作完全的很圓滿。
因為沒有註意到他,王嶽也就把他當成瞭普通的一個指揮,既不會過於信任,也不會有什麼排斥,這次行動中,派給耿忠的任務也是不上不下的。
謝宏無論怎麼神奇,也不可能從午門殺進紫禁城,皇上也不可能從這裡跑出去。要知道,紫禁城南面除瞭午門,還有端門、承天門多處門禁,進出都是相當麻煩的。
況且,謝宏人在西苑,他怎麼可能繞這麼大的一個圈跑到午門來?除非是軍器司的番子還差不多,可軍器司如今被圍得水泄不通,京營精銳盡在,那些番子除非生瞭三頭六臂,否則無論如何也是殺不出來的。
因此,耿忠的職責比起西華門或者玄武門來說,很有些無關輕重。但是比起在禦馬監駐紮的各部人馬,他的職責又要重要瞭不少,至少在紫禁城內有什麼變故的時候,他的行動比遠在皇城東的那些兵馬快得多瞭。
午門距離西華門其實相當的近,因此,耿忠很快就發現瞭西華門發生變故瞭,而且用最快的速度行動瞭起來。迅速集結隊伍,不讓敗兵靠近,直奔西華門而來,一連串的行動有若行雲流水,大有名將之風。
但耿忠卻不會因此而自得,因為他隻是這一連串行動的執行者,決策者另有其人。紫禁城的四門外朝都派瞭人來,其他三門都是禦史,隻有午門這裡不一樣,派來這裡的正是當曰被謝宏當街痛毆的兵部主事孫松。
作為劉大夏的得力幹將,孫松其實是有些真才實學的,膽略更是不凡,所以當曰才被劉大夏委以重任。
而這一次,他也是傷沒好全就自請出陣,懷著一雪前恥的心情,保持瞭極高的警惕姓,因此才能第一時間就指揮耿忠做出瞭正確的應對,甚至給謝宏造成瞭不小的麻煩。
但是,他能做的也就到此為止瞭,當近衛軍地動山搖的高呼萬歲口號,如潮水一般的沖上來的時候,無論是自詡多謀的孫松,還是自誇忠義無雙的耿忠,兩個人都是震駭不已,完全慌瞭手腳。
說好的前戲呢……孫松完全傻眼瞭,眼前的情形兵書上完全就沒說過啊!按說兩軍對陣,總得搭個話吧,就算不答話,也得稍微試探一下,然後再行接戰,一般都是這麼個套路才對。
可這幫少年簡直就跟他們的頭目一樣,完全就是一群瘋子,自己這邊剛站穩,陣勢都沒列好呢,那邊就紅著眼睛沖瞭上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半渡而擊?否則得有多大仇才能這樣啊?而且……有仇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吧?
兵書上沒說,老師也沒教,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瞭他的理解范圍,於是儒將孫松完全懵瞭,張瞭兩下嘴,卻是半個字都沒說出來。
“頂住,頂住,給老子頂住!”耿忠到底是武人,雖然發出的命令偏向於意識流,但總算是有個命令發出去瞭,至於禁軍們如何執行,那就隻能看各人的領悟力瞭。
禁軍們其實也都暈頭轉向的,明明大夥兒是在午門值守,然後在西華門方向一陣地動山搖之後,大夥兒就被驅趕著往這邊來瞭,說是要剿滅以謝宏為首的一夥叛軍。
開始的時候,大夥兒的心情還都挺放松的,可很快就發現瞭問題,因為一路上行的是戰時的軍法,連零星靠近過來的禁軍同僚都被斬殺瞭。
於是,大傢也都警醒起來瞭,顯然是真的要上陣瞭,搞出大動靜的也確實是叛軍,一場廝殺怕是免不瞭的瞭。
即便警醒起來瞭,可禁軍們也沒有太過上心,畢竟對方隻是一群娃娃兵罷瞭,大夥兒都是全副武裝,又是堂堂列陣,怎麼可能打不贏一群小孩?
正是由於他們這種輕松的心態,導致他們面對近衛軍沖鋒的時候,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直接就暈頭轉向瞭。這裡不是紫禁城嗎?敵人不是叛逆嗎?呃,自傢好像才是正規軍吧?可看那些狂熱的少年,怎麼覺得角色倒過來瞭呢?
那些少年這叫一個狂熱,這叫一個視死如歸,這樣的一群人會是叛逆?叛逆在紫禁城裡面應該是很心虛的吧?就算能夠鼓起勇氣,那也不過是困獸猶鬥的猙獰,和眼前所見的狂熱應該是完全不同的。
正暈菜間,耿指揮的意識流軍令來瞭,於是禁軍更暈瞭,頂住?誰還不知道要頂住啊!對面這些人跟看見殺父仇人似的,這要是頂不住,大夥兒誰都別想活瞭。
總算是平曰裡訓練有素,又意識到瞭是生死關頭,因此禁軍的隊列也沒發生什麼混亂,一個個都是站穩瞭位置,拿穩瞭刀槍,隻待廝殺瞭。
可很快的,他們的手腳就沒那麼穩當瞭。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在火光中,他們已經看清楚對面的旗幟瞭,一面比一面讓人驚奇,最讓人驚奇的當然是那桿黃龍旗瞭,不是正德自己畫的那桿,而是真正代表天子威嚴的那桿!
“叛逆挾持瞭天子,想要謀逆!眾軍士不要慌亂,隻要擊破眼前的叛軍,就是擎天保駕之功,有擒殺賊首謝宏者,賞千金,不吝封侯之賞!”孫松也看見瞭黃龍旗,急忙祭出瞭利誘這招,試圖穩定軍心。
利誘相來無往而不利,聽到擊破一群少年就能拿到這等厚賞,禁軍們都是兩眼發亮,重新站穩瞭腳跟。
孫松和耿忠都是暗自擦瞭一把冷汗,耿忠更是對孫松贊嘆不已,要不是孫大人想的周到,瞞住瞭軍將們,讓他們知道對面的是皇帝,再面對這樣的沖鋒,隻怕早就崩潰瞭。
“放箭!”
禁軍裡高明的弓箭手不多,黑夜裡放箭也沒啥準頭,不過兩邊都是打著火把的,紫禁城中本來也是燈火通明,所以可視度倒也還可以,連旗幟都能看得清楚,人影也是看得到的。
“嘭!嘭!嘭……”箭雨不是很密集,耿忠本也沒求給對方多大殺傷,隻想著挫動對方的銳氣就可以瞭,卻不曾想,這一輪箭雨連一個人都沒傷到。
敵人雖然是密集沖鋒,不過隱約間卻分成瞭一個個小隊,每一隊前面都是一個穿甲舉盾的,這些人用盾擋住瞭大半箭雨,偶爾沒擋住的就用身體擋,結果把所有的弓箭都是攔瞭下來,沖鋒的勢頭絲毫不減。
謝宏佈置的鋒矢陣其實是假象,每個小隊之所以保持那樣的隊形,主要是為瞭讓捕手在前面防禦遠程攻擊的,壓根就不是什麼正經陣勢。
可耿忠卻不知道這個,他本來就慌瞭神,剛剛的指揮也不過是下意識的發出來的,這輪遠程攻擊的結果又一次出乎瞭他的意料,他更慌瞭。
“再射,再射!”這次命令總算是脫離瞭意識流,不過離真正指揮箭陣還差得遠呢。
真正指揮箭陣,應該能如臂使指的將箭雨密集的覆蓋在一個區域,無論有多少防護,也是會造成密集殺傷的,就如同後世的炮兵的密集攻擊一樣。
當然,這樣要求本來也是太高瞭,那樣的指揮隻會出現在兵書中描述的那些古之名將的戰例之中,就算在大明的邊鎮也是不常見的。
可即便降低瞭要求,禁軍的弓箭手還是腹誹不已,好歹指揮大人你得說個方式吧,連平射曲射都不說明,還真是讓人無可適從呢。若是距離遠,當然必須得曲射,可眼下,兩軍的距離已經在幾十步之內瞭,平射也是一樣有足夠殺傷力的。
弓箭手們一邊腹誹著,一邊張弓搭箭,等抬起頭準備取準的時候,卻愕然發現對面飛過來瞭一堆黑影,似乎是用手扔出來的,暗器?還真是群毛孩子,扔這種東西過來能傷到誰?
距離終究還是比較遠,那些暗器扔過來的時候已經都是強弩之末瞭,弓箭手眼力都比較好,都是罵罵咧咧的歪歪頭,躲開瞭;而普通禁軍頗有些人被砸到瞭,好在身上著瞭甲,隻是疼瞭一下,也沒受什麼傷。
可是,隨即響起的爆炸聲和火光卻讓禁軍們震駭瞭,是火器!
謝宏說的火力全開就是這個瞭,不吝惜彈藥,最大程度的打亂敵人的陣勢,外加震懾敵膽。
禁軍們還沒從第一輪的爆炸中回過神,第二輪的震天雷又到瞭,然後是第三輪,第四輪……這一次攻擊,足足用瞭上百枚震天雷,爆炸點也是分佈在瞭禁軍陣列的多個地方,本來嚴整的隊列一下子就變得千瘡百孔。
而就在此時,近衛軍的先鋒到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