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人,錢大人傳信:叛逆牟斌、石文義授首四海橋,緹騎大部倒戈,小部潰散,後路已然無憂!”
“哦?”謝宏小小的吃瞭一驚,這樣的戰果著實有些出乎瞭他事前的預計,不過這樣的結果也在情理之中,他微微頷首,道:“回信錢大人,讓他整頓人馬,按第二套計劃行事。”
“遵令!”
“皇上,大人,谷、劉二位公公有信:武驤左、右衛,騰驤左衛,以及騰驤右衛的半個營都已經收服,正在待命中,隨時可以執行命令。”
“嗯。”謝宏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這樣的結果完全在的意料之中,“詳情如何?”
“回大人……”
過程很簡單,有瞭猴子手下的十幾個斥候的護送,兩個太監很快就到達瞭位於皇城東的禦馬監,順便還殺瞭騰驤右衛的指揮使耿忠以及兵部主事孫松。
耿忠身邊倒是還有些心腹,可邊鎮的斥候可不光是會潛蹤匿跡、刺探消息的,這些人的戰力也是非同尋常。在戰場上,敵我雙方的斥候遇見瞭,也多半是要對殺的,韃子的斥候都是精銳,個人戰力太差的話,隻怕早就死在戰場上瞭。
耿忠身邊倒是有很多潰兵,可那些人早就已經被殺破瞭膽,就算是刀斧臨身,他們也隻有逃跑一個反應,哪裡會顧得上指揮大人和主事大人?因此,人數既少,個人戰力也不及,耿忠等人的抵抗是無力的,一行人在逃到午門之前,就被猴子等人摘瞭首級。
這個過程對於耿忠來說是令他悲憤和恐懼的,但是對於孫松來說,卻仿佛是一種解脫。
鋼刀臨身之前,這個飽讀兵書的主事臉上隻有一絲淡然的微笑,對於跟謝宏做過兩次對,一次比一次淒慘的他來說,比起那一次次的跌宕起伏來講,死,算不得什麼。
真正讓他痛心的是那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失敗,無論自傢如何努力、如何籌謀,可仿佛是老天準定瞭一般,最終獲得勝利的都是謝宏。在面對這個妖孽的時候,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才真正讓他幾乎發瘋,所以,死對他來說,隻是一種解脫。
至於大局?那些事當然跟他沒有關系瞭,既然到自己死掉的那一刻,承天門方向還是靜悄悄的,那麼無論京營之後如何動作,都不會影響到最終的結局瞭。
從這個晚上開始,紫禁城的控制權再次完整的回到瞭皇帝的手裡,除非發生瞭某種天翻地覆的變故,否則,再也沒人能動搖皇帝對京城的統治,可有那個妖孽在,還會有改天換地的那一天嗎?
孫松不知道,因為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完全陷入瞭黑暗,不會再醒過來瞭,天下事自然也不再跟他有任何牽連。
等谷、劉二人到瞭禦馬監的時候,這裡正亂成一團,王嶽調兵的手令早就到瞭,但是幾個正副營官的意見卻非常不一致。跟王嶽親善的自然是要響應王嶽,跟王嶽不大對付的要則是要護衛皇帝,更多的人卻是隻想觀望。
這也是正常的,站隊站的準,往往會得到相當大的收益,可收益和風險卻是並行的,一旦站的不夠準,那就糟糕瞭,尤其是在這皇城裡面,失敗就意味著萬劫不復,又有幾個人能有足夠的魄力?
想冒險的肯定有,但是禦馬監的幾個指揮使都是平級的,誰也壓不服誰,隻能大夥兒一起討論。而按照博弈論的觀點,參與決策的人越多,決策的效率就越低,而且最終產生的結果,也會趨近於最穩妥的那一項。
因此,禦馬監的反應完全符合瞭謝宏的預期,最終觀望的意見占瞭上風,盡管紫禁城內打得天翻地覆,可禦馬監的人馬卻是一兵一卒都沒有出動。
直到潰兵出現的時候,這個僵局才被打破。這一批潰兵是駐守西華門的勇士營,雖然東華門還處於封鎖之中,但是玄武門卻可以通行,何況,從西華門逃走的潰兵是四散而走的,在西華門那裡繞個圈,一樣能回到禦馬監。
於是,禦馬監的禁軍將校們得到瞭前線的消息,對這個結果目瞪口呆之餘,求穩妥的那些人心裡也開始動搖瞭。之前局勢不明,當然不好站隊,可眼見著謝宏已經跟皇上匯合,並且占據瞭上風,當然應該盡早抉擇瞭。
站隊越晚,風險就越小,可收益也越小啊!因此,僵局被打破,不少人都開始吵嚷著要去護衛聖駕,誅殲除逆。總算是王嶽素來有些威望,而且謹慎的人還是很多,這一次依然沒有達成決議,禁軍還是沒有任何舉動。
等到谷大用一行人到瞭的時候,連續到來的潰兵,已經讓禦馬監人心惶惶瞭,幾個將校這才發現,就算自己是想要領兵去對付謝宏,也是來不及瞭的。
以這個時候的軍心來說,隻怕走不到戰場,就得逃散一半人瞭,等面對黃龍旗的時候,隻怕馬上就會步瞭騰驤右衛的後塵。
再等他們看到谷大用攜來的正德手諭,以及廖浪、耿忠兩個指揮使,以及孫松、梁成等人的人頭時,眾人都是噤若寒蟬,那些個曾提出要響應王嶽的人更是大汗淋漓。
很顯然,王嶽手下的中堅力量已經消失瞭,這會兒哪裡還會有人想著力挺王嶽?大夥兒心裡轉得都是立功贖罪,以免被找後賬的心思瞭。
於是,等谷大用下令開拔的時候,原本遲疑不前的禁軍立刻就行動瞭起來,這一次走的是東華門。騰驤左衛的指揮使章武本來就是個油滑之人,雖然是王嶽的心腹,可王嶽調兵的時候,他見屬下情緒不穩,也不敢響應,想著看看風色。
等到谷大用率禦馬監的禁軍主力到來的時候,他哪裡還不知道王嶽大勢已去?東華門的騰驤左衛也馬上就倒戈,加入瞭禁軍的大隊。紫禁城內最後的一絲變數也消弭瞭,谷大用和劉瑾都是大喜,馬上派人傳信報喜。
“大哥,你真是太神瞭,我原本還以為要經歷一場苦戰呢,結果這麼快就結束瞭。嗯,主要是你事先的那些佈置,否則不會這麼順利的,可大哥你到底是怎麼預計到的會有今天這場變亂的?要不是你早就跟我說過,我肯定也想不到。”
勇士營潰敗後,謝宏就追上瞭正德。之前是不得已,才讓他上瞭前線,現在大局已定,那就沒有任何冒險的必要瞭。
因此,盡管正德喋喋抱怨個不休,一會兒說沖鋒的時候不過癮,隻能用暗器打人,而不能艸棒肉搏;一會兒又說謝宏不讓他追擊,掃瞭他的興致;最後又說禁軍不禁打,沒能讓他盡興,可謝宏還是緊緊的拽住瞭他。
等錢寧和谷大用的信使到來時,正德這才停止瞭抱怨,轉而聆聽那兩處的情況,等得知大局已定的時候,他又不由感嘆起來。
和王嶽想的一樣,正德也覺得謝宏就像是先知先覺,知道有這麼一場變亂似的,才預先伏下瞭這麼多後手,一環接一環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奠定瞭勝局。
可明明謝宏之前就沒來過京城,對朝局的瞭解還及不上他,怎麼就能算計到這種地步呢?簡直跟評話裡的那個孔明都差不多瞭。
“其實……”謝宏想瞭想,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答案很簡單,他是穿越來的,即便對歷史的細節不太瞭解,可大致的走勢還是知道的,既然跟正德組瞭隊,那麼前世正德面對過的那些敵人,經歷過的兇險,他也是必然要面對和經歷的。
就謝宏所知,前世的正德和外廷關系很糟糕,小規模的摩擦不計其數,而兩次大規模的碰撞,則是有兩次。
第一次就是正德元年的時候,外廷眾臣奏請正德殺八虎,而正德不從的那次。那一次碰撞的具體過程謝宏不知道,可他知道結果是正德贏瞭,八虎上位,劉瑾煊赫一時,成瞭聞名後世的大太監。
可在親身經歷的這次變亂中,謝宏實際參考的卻是正德和外朝的第二次碰撞,也就是正德輸瞭的那一次,也就是他連命都輸掉瞭的那一次變故。
謝宏很清楚,自己的穿越肯定是引起瞭很多蝴蝶效應。
若是沒有他,正德不可能在即位之初就偷跑去宣府,也不可能有珍寶齋以及之後的甲子園、常春藤書院的出現。要是沒有這些,以他的瞭解,正德跟外廷的關系也不會惡化到如今的地步。
歷史上正德元年的那次變亂,他不知道正德到底是怎麼獲勝的。但依照他的判斷,無非就是趁著外廷警惕姓不高的時候,正德突然進行瞭一次斬首行動,用少量心腹拿下瞭沒有防備的王嶽,然後取得瞭禁軍的控制權,進而控制瞭京營,最終奠定瞭勝局。
可在有瞭他謝宏的這個正德元年,正德也是如魚得水,折騰勁肯定比前世大多瞭,雖然還沒能把京城變成一個大遊樂場,可也相去不遠瞭。因此,他跟外廷的關系一下就降到瞭冰點,甚至可以跟前世他死前那時候差不多。
於是,外廷開始行動瞭,這次行動的模式,其實跟正德十六年,江彬面對的那次差不多。
那一次,正德也是入瞭紫禁城,然後楊廷和就命令太監張永、武定侯郭勛、安邊伯許泰、尚書王憲分守皇城四門以及京城九門等各處要害,直到正德駕崩之時,他也沒能再走出皇城半步。
而在那個時候,跟謝宏一樣,面對著今曰這樣的局面的人,則是江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