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快去找太醫來。”
“封鎖宮禁,不要走漏瞭消息。”
噩耗傳來,加上右議政的昏厥,敦化門前亂作瞭一團,隻是眾人都沒註意到的是,閔傢的那個主事趁人沒註意,湊到閔議政耳邊說瞭些什麼,後者聽完之後,也是露出瞭若有所思的神情。
“閔大人,您看是不是先行稟告王上,然後召開合議,商議一番?”等醫生到瞭之後,局面略微安定下來,崔議政向閔議政提議道。
“不行,消息不能這麼快傳出去!”閔議政斷然拒絕。
“可是……青山島上還有……”崔議政卻不肯放棄,船雖然沒瞭大半,可人還在,把人救回來就有還希望吶。
“你晚上來我府中,到時候一切自然明瞭。”說這話時,閔議政也沒什麼底氣。不過既然海盜派瞭人來找自己,那就是說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比強行去救人什麼的可靠多瞭。
海盜麼,無非也就是擄人勒索,要錢要糧要女人都好說,朝鮮人最擅長的就是隨風倒瞭,這點小事難不住自己。
反倒是救人則麻煩得多瞭,聯合艦隊已經傾覆,就算把其餘各傢的船艦都集中起來,再加上朝廷的水軍,也未必是對手啊?
何況,聽下人所說,海盜是毫發無損的全殲瞭聯合艦隊,這種敵人太過強大瞭,如何能夠惹得起?還是聽聽對方怎麼說才是正理,要求如果不是太高,那就滿足他們又何妨?
而公開消息,召開合議才是最愚蠢的呢!那個沒用的大王能做什麼?忙是肯定幫不上的,倒有可能聯絡北方的政敵,對現在掌權的南方人反攻倒算才是真的。
“那也好,晚上下官再去拜候閔大人。”
……閔府。
“喜勝,那邊到底怎麼給你交代的?怎麼到現在人還沒到?”
閔議政從傍晚就開始等,等來瞭崔議政,又等來瞭打更的,就是沒等到所謂的海盜使者,擔憂和懊喪交雜在一起,他很有些煩躁不安。
“主子,那人說要在漢陽逛一逛,今天夜裡肯定會過來。”
“逛一逛,那些海盜不是從大明來的嗎?漢陽有什麼可逛的?”
崔議政早先也曾當過使者,知道大明和朝鮮的不同。別看漢陽是朝鮮都城,可別說跟燕京,就算是從大明隨便找個小縣城,一樣不比漢陽差多少。
“那使者不是明國人,是咱們朝鮮人……”閔喜勝怯怯的回答道。
“居然有這種數典忘祖的朝鮮人,簡直就是朝殲,是朝鮮人的恥辱!”崔議政恨恨不已的罵道。
“崔大人,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啊,要知道,在背後說人是非,可不是君子之道。”正喝罵間,忽聽外間有人朗聲說道,是字正腔圓的朝鮮話,聽聲音還有些耳熟,兩位議政驚疑不定的對視瞭一眼。
閔喜勝卻是起瞭身,喜道:“兩位大人,是那位使者大人到瞭,小人去迎他進來。”
那使者白天來過,所以門房也不曾阻攔,讓他到瞭院子裡,所以兩位議政也不覺奇怪,隻是他的聲音令兩人有些在意。等到那人走進書房,兩人定睛看時,這才恍然大悟。
“是你?金俠愛,你怎麼……”
原本也是同朝為官的,幾人彼此間當然不會不認識,而金俠愛又是被發配去瞭濟州島,會投靠海盜也不奇怪,崔議政先是吃瞭一驚,然後又把後面的問題咽瞭回去,隻是嘿然冷笑不語。
“兩位大人,金某有禮瞭。”金俠愛笑嘻嘻的向兩人略一抬手,然後便大咧咧的坐瞭下來。
“你居然投靠瞭海盜,有你這個內殲在,難怪……”雙方原本就是政敵,見瞭對方得意的模樣,崔議政大是不爽,不由出言譏諷。
“崔大人,這話你可說錯瞭,金某何德何能,能在這種大場面中發揮作用?”金俠愛冷笑著反問道。
今非昔比,臉上雖然還有些風霜之色,可精氣神卻早就恢復瞭去年的巔峰狀態,甚至還有所超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使者的態度,完全決定於背後的靠山,現在他的靠山前所未有的強大,他的底氣當然也很足。
巴結上瞭一個海盜,就端出這副人模狗樣的架勢,上不得臺面就是上不得臺面。閔、崔二人心裡都是大罵,不過如今形勢比人強,卻不是翻舊賬的時候。
閔議政沉聲問道:“金大人,你我也是同僚一場,今雖立場不同,可卻也不用搞得這麼劍拔弩張的,你既然提人出使而來,何妨先將目的告知我等?占瞭濟州島的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所為何來?要贖金還是……另外,尚道可還安好?”
“何方神聖,不妨等下再說,”金俠愛嘿嘿一笑,“尚道賢侄現在活蹦亂跳的,好得很,金某來漢陽呢,其實也是看看兩位大人有沒有誠意,現在看來,兩位似乎不大……嘿嘿,那金某也就不客氣瞭,就直接討要贖金好瞭,一千萬兩,人和船都可以還給你們。”
“一千……萬?”閔議政翻著白眼,渾身顫抖,崔議政也是一下站起身來,指著金俠愛似要喝罵,可嘴唇抖動瞭幾下,最終還是沒出聲。
這個數字太大瞭,朝鮮一年總共才多少收入啊?攢個三五十年,都未必能攢得出這麼多銀子來。盡管朝鮮的豪強也比朝廷富,可一千萬兩,就算是大明的內閣大學士加起來,也未必拿得出來啊!
而體會到瞭金俠愛話裡的不滿,脾氣有些急躁的崔議政也沒敢繼續刺激對方,隻是等著持重些的閔議政說話。
“金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朝鮮的境況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別說一千萬,就算一百萬也是籌措不出的,實在不是我等沒有誠意啊。剛剛我二人語帶不忿,還請金大人你見諒,可否酌情削減一二呢?”
金俠愛傲然道:“讓金某來的那位大人乃是金口玉言之人,話已出口,削減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若是二位有興趣,倒是不妨聽聽金某的提議。”
“敢情大人明示。”反正左右也沒人在,閔、崔二人也顧不得臉面瞭,比起這些虛的,傢裡的私兵和船隻才是最重要的。
“銀子你們拿不出,但是卻可以拿東西頂……比如說,濟州島。”
“這……”崔、閔二人對視一眼,都覺有些意動。
打敗瞭仗,割地賠款的覺悟他們都是有的,尤其濟州島被占已經是既成事實瞭,在水軍盡墨的情況下,想收復也無從收起啊。隻不過……“那位大人既然已經占瞭,敝國又怎敢妄談收回?閔某今天可以在此立誓,閔傢上下今後再不談濟州島之事,金大人,你看如何?那位大人既然縱橫於大洋之上,難道還需要這些名目嗎?”
“正是如此,我崔傢也可在此立誓。”崔議政也是忙不迭的點頭。
濟州島不過是個流放犯人的地方,除瞭養的馬之外,也沒啥值錢東西,舍瞭也就舍瞭,平安北道都能舍,濟州島有啥好舍不得的?
但這話卻不能在朝堂上說,對大明那是必須得忍讓的,可若是對海盜也同樣對待,這面子上就過不去瞭,而且還容易留人話柄。
“嗯,兩位現在算是有瞭些誠意瞭,不過呢,名目的問題是那位大人強調過的,一定要有。”金俠愛直視二人,眼神嚴厲中帶瞭點玩味。
“可……即便我二人力主,這件事怕是也會有些波折的,不過那位大人既然有令,為瞭朝鮮的長治久安……”閔議政一咬牙,就想答應。
“閔大人倒也不用這麼為難,那位大人是很通情達理的,強占人傢土地這麼沒品的事情,他怎麼會做呢?”
“是,是。”閔、崔二人一邊點頭,一邊在心中大罵,占都占完瞭,偏偏還要立牌坊,真是無恥啊,到底是哪裡來的壞蛋,咋就無恥到這個地步瞭呢?
“金某這裡有一個提案,於你我雙方都很有利。”金俠愛也看出來兩人的言不由衷瞭,可他卻也不在乎,遇到謝宏,就憑朝鮮這些歪瓜裂棗,也隻有被玩弄在鼓掌之上的份兒,就如同當初的自己……“大人請說。”
“租借!”
“租借?”倆議政大臣愕然。
“沒錯,就是租借。”金俠愛伸出一根手指,解釋道:“就是那位大人付錢給朝鮮,然後租賃濟州島,土地還是朝鮮的,隻不過交由旁人暫時使用罷瞭。租金就是一年一萬兩,租期麼……呵呵,就要看朝鮮這邊的意思瞭。”
“那……就租借一千年?”倆議政大臣算術都不錯,而且決斷的也很快。
“這有點長吧?”這倆貨這麼痛快,金俠愛反倒遲疑瞭。
“不長,不長,才一千年而已,”閔議政連連擺手,而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金大人你也知道,朝鮮這邊在經濟上實在困難瞭點……何況曰後還要重建船隊,當然,是為瞭防范倭寇,絕對不是針對那位大人的。”
“哈哈哈……”見舊曰的政敵俯首帖耳的模樣,盡管知道對方敬畏的不是自己,金俠愛還是心中暢快,“這樣好瞭,濟州島就租借五百年,然後各傢私兵就返還給你們,不過朝鮮水軍我這邊卻要征用,你們意下如何?”
“好,好,就依大人的意思。”倆大臣忙不迭的點頭應承下來,見金俠愛作勢起身要走,這才遲疑著問道:“既然是租借,那總得有個名目吧,敢問……”
“就說是皇傢海賊團好瞭。”金俠愛面色古怪的說道。
“皇傢?”倆大臣也有點茫然,海盜團前面掛這個前綴,莫非這貨人不是從大明來的,而是從南洋來的不成?聽說那裡小國比較多,一個個也都不知天高地厚的稱王稱帝,不要臉得很。
“那……那位大人……”崔議政鼓起勇氣又追問瞭一句,他實在是有些好奇。
“其實,那位大人的名字二位也是知道的……那場海戰的戰果你們都知道瞭,以弱勝強,以小擊大,自身卻毫發不傷……嘿嘿,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有這等神通呢?”
“難道是……”不用帆可以跑得飛快的船,水澆不滅的火……想到下人轉述的戰況,倆大臣後背全是冷汗,身上的寒毛似乎都炸瞭起來。
這個信息實在是太驚人瞭,以神通廣大著稱的,還能自稱皇傢的,世上也就隻有那麼一個人瞭。
“你們心知便好,那位大人不想聲張,你們若是走漏瞭消息,嘿嘿,那就別怪命不好瞭。”金俠愛也不否認,隻是冷笑著發出瞭警告。
“不敢,不敢。”倆大臣一齊搖頭,連道不敢,“隻是,若是那位大人要濟州島,何不直接知會朝鮮一聲,要是早知道那位大人要,朝鮮又哪敢冒犯?”
“說的好聽,三月的時候跑去京城告狀的難道不是你們嗎?大人雖然喜歡以德服人,可對那些不識相的卻也不吝采取雷霆手段,朝鮮曰後如何,就看兩位大人的瞭,金某等著聆聽佳音。”
“是,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