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深秋的京城確實有些冷,在瑟瑟秋風的籠罩下,草木多已凋謝,景物有些蕭條。不過,這裡的氣氛卻一點都不蕭索,至少對普通百姓來說是這樣的。
激蕩人心的棒球聯賽已經落下瞭帷幕,但是更加激情的足球聯賽卻是方興未艾。由商傢、勛貴、皇傢近衛軍分別組成的二十二支球隊正在作對廝殺,為進入決賽圈,進而爭奪第一屆金靴杯拼得熱火朝天,場面之火熱,幾乎不亞於後世的歐洲杯。
除瞭體育項目之外,休閑娛樂的花樣兒也更多瞭,候德坊最近就搞瞭一個名為脫口秀的節目。由大掌櫃的馬文濤親自上場,用詼諧的語言諷古論今,點評時政,讓百姓們會心一笑之餘,也是大大開瞭眼界,因此受到瞭極大的追捧。
因為一票難求,所以路邊社也特意在京城娛樂報上加瞭一個版塊,專門連載脫口秀節目中的連珠妙語。這舉措一出,一時間也是洛陽紙貴,每周的娛樂報一上架,立時就會被搶購一空,要求報社加刊的呼聲也是喧囂塵上。
而報社主編唐伯虎也是個從善如流的,有小道消息說,為瞭順應民意,唐主編正在認真考慮加刊的問題。
同時,也有另外的消息說,皇上也很喜歡那個脫口秀節目,因此特意傳瞭口諭,對候德坊和路邊社提出瞭更上一層樓的要求,以平復皇上等待連載的焦慮。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這一切對於京城的老少爺們來說,都是喜聞樂見的,有瞭這些東西,曰子也不象從前那樣單調無聊瞭。
當然,娛樂什麼的都是小事兒,俗話說:飽暖思銀欲,或者說滿足瞭物質需求之後,才有心思追求精神需求,說法不同,道理卻一樣。吃不飽的話,誰有心思看什麼足球啊?找口飯吃才是正經。
從根本上影響京城的,還得說是正德三年春天開始的一系列變化。
天津新政的影響逐漸在擴散著,隨著商路的打通,商稅的推廣,越來越多的人動瞭心思。商戶以前是賤藉,可現在皇上有瞭旨意,隻要依法給朝廷朝廷納稅,就是為大明做貢獻,就是義民,而且還是有證的!
所以,經商,突然就變成瞭一條致富之路,而且這條路還相當好走。沒有本錢不要緊,隻要能找到擔保,衙門或者皇莊都會提供貸款;不會經商也不要緊,可以加入別的商行去學,掌櫃的幹不瞭,夥計還不行嗎?至不濟當個賣力氣的力工也行啊?
不願意在外奔波的可以開廠子;不懂得管理的可以單幹;要是有點志向的話,還可以去書院進修。沒錯,大學一年隻招一次生,需要等,但是小學和專科學校卻是可以任意插班的。
小學隻不過教人識文斷字,專科學院卻是教人手藝技能的,隻要到那裡進修一番,學有所成,畢業後,自己幹,算是有瞭基礎;給別人打工,有的是人搶著要。總之,隻要肯學肯做事,擺在面前的就是一條金光大道。
有瞭書院,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俗語算是徹底應驗瞭。
那裡教的可不止是讀書和手藝,甚至連作曲子和寫評書都有專門有學院教。原本麗春院的那些姑娘們,如今就已經有不少從瞭良,如今正在音樂學院,在樂神楊大傢手下進修,據說今年流行的不少新曲,正是出自這些姑娘的芊芊秀手,可見她們的進境之快。
頭牌們從瞭良,很多好此道的常客都是痛心疾首,可世事一飲一啄,正是福兮禍所依的套路,麗春院很快就得到瞭新的補充。
替換上來的新成員,雖然沒有以前的那些姑娘那麼有才藝,甚至連話都說不怎麼明白,但是她們卻另有絕活兒,那就是比前輩們要更加敬業,更像婊子,因為她們來自倭國。
大明的女子,再怎麼放蕩,骨子裡也是以從事特殊行業為恥的,幾百年的三從四德也不白教,姑娘們的心底裡,還是很想從良,做個好人傢的女子的。
可這種事兒對倭國女人來說,就完全沒有壓力瞭,別說後世,就算是在戰國時代,換老公什麼的一樣是傢常便飯,這種銀蕩的姓子,也是深入骨髓的一種傳統。
姓格決定命運,態度決定成就,在麗春院得到瞭更加專業的培訓之後,倭女們也是信心百倍的上瞭崗,替換掉瞭大明的良傢婦女,奮戰在瞭特殊行業的第一線。
在京城,麗春院本來就站在行業的巔峰上,再有瞭這一批火力十足的生力軍之後,更是將京城的其他青樓壓得氣都喘不過來。一個個不是順應時勢,繳械投降,就是到處托門路,試圖從明倭的人口貿易中分一杯羹,以抗衡麗春院強大的壓力。
沒辦法,聽說連閱女無數的唐大人體驗過倭女的味道之後,都是贊不絕口,甚至為此多做瞭幾幅畫,在特殊行業上,倭女的專精程度還用得著質疑嗎?
正應瞭侯爺的那句話:術業有專攻,不服不行。
物質、精神、甚至**都得到瞭相當的滿足,京城百姓也都覺得曰子越過越有滋味瞭,越來越有奔頭瞭,整個京城都蕩漾著一種朝氣蓬勃的氣氛。人人都抬頭挺胸的往前看,盼望著明天會更好。
倒是有些老人們喜歡回顧過去,可偶爾回想之時,他們卻都發現,從前的時光竟然已經模糊,恍惚間隻覺千篇一律,細節怎麼想都想不起來瞭,印象裡最深刻的,就隻有正德元年開始的這些變化瞭。
不過也沒人在意,反正曰子是變得更好,又不是更差,想那麼多陳年舊事有什麼用呢?現在這才是盛世氣象,曰子也是彌足珍貴,隻希望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瞭。
當然,無論什麼樣的政策,什麼樣的生活,總是有滿意的人,也有不滿意的人,居城皆歡的京城中,也有不少不和諧的因素。那些朱門大戶的深深庭院中,就一直被陰鬱的氣氛所籠罩,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濃重,讓每一個進入其中的人,都透不過氣來。
“全卿,天津又或遼東,還是沒有消息麼?”王鏊眉宇深鎖。
對於這種漫長的等待,他實在厭倦透瞭,因為這感覺總是讓他想起去年的那一幕,也就是遼東雹災的時候,當時,歡欣鼓舞過後,也是同樣漫長,也同樣讓人心悸的等待,最後,卻是那麼一個讓人心碎的結果,同樣的經歷,他實在不想再來一次瞭。
“閣老,以下官之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想想,事情發生在旅順,是那殲賊經營時間最長的地方,若是他們想保守消息,那消息就肯定傳不出來。”
在閻仲宇升任兵部左侍郎之後,陸完是士黨打入兵部的又一根釘子,這人向來以精通兵事而著稱,又是蘇州同鄉,即便是在心憂如焚的情況下,對他的話,王鏊卻依然能聽得進去。
“天津的亂政,三邊的倒行逆施,以及京城的局勢,靠的都是那殲賊的銀威在支撐,一旦敗績傳出,那他的根基也就沒瞭,這一切必然會轟然而倒,試問,那殲賊又怎能任消息散佈出來呢?”
陸完長嘆道:“唉,隻是可惜瞭,卻是功虧一簣,讓那殲賊逃脫瞭一劫。”
他的分析也不能說沒有道理,要是旅順真的被攻陷,謝宏肯定是要先封鎖消息,然後再想辦法補救的。玉兒報信的時候,他也正是這麼做的,不是要隱瞞敗績,而是怕引起恐慌。
“而行此非常之事,就算立下瞭蓋世奇功,卻也不能大張旗鼓,終歸是違背瞭朝廷的法紀,未免會令後人曲解,也隻能等船隊回返江南,待江南諸同道善後之後,才好往京城報信,閣老就莫要太過心焦瞭。”
善後,是一個復雜的動作,包括瞭殺人滅口,栽贓嫁禍,顛倒黑白,以及分贓等等一系列舉動。隻有等到這些都料理完瞭之後,才能公佈消息,說旅順開海,致使海盜叢生,這些盜匪覬覦皇港繁華,因此勾結倭寇入侵雲雲。
然後殘匪逃到福建,被福建水師聯合廣東水師一鼓擊破,首惡許氏兄弟當場伏誅,餘部逃散,一場大功到手,心腹大患也就此消失無蹤,正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也同樣會耗時良久,要知道,許氏兄弟可不是什麼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所以,盡管王鏊、陸完都知道,海戰應該會在七月發生,可等到消息傳來,至少也得九月以後,畢竟這時代沒有無線電,信鴿在海上也沒海鷗好使。
“這些老夫也知道,可不知怎地,總是有些擔心,全卿,你說,遼東即便要封鎖消息,也不可能不給皇上傳信吧?可宮裡卻一直沒有動靜,除瞭早朝皇上來的少瞭之外,連一點異常都沒有,老夫又豈能不憂?”
暴風雨前越平靜,風雨來的時候就越嚇人,旅順遭劫,雖然有種種推托之詞,可謝宏和正德不會不知道敵人是誰,以這兩個人的姓子,要是報復起來……做的時候豪情萬丈,可想到要面臨報復,王鏊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閣老放心,寧王素來賢德,一直都在說,很向往弘治年間的盛世氣象,若是能……他一定會效聖天子之法的,他那邊如今已經有瞭些準備,若是再得江南同道的鼎力相助,想必……再說,北邊也差不多有動靜瞭,下官之前已經行文宣府,事情必無差錯。”
陸完的聲音越來越低,內容卻越來越震撼,態度也越來越認真。
“閣老,李大學士讓小人傳個口信,宮中有旨,皇上明天會臨朝。”正這時,外面突然有人通稟,這消息讓二人面面相覷,臉上茫然,心下卻驚,難道是皇上打算清算報復瞭?
(未完待續)